第74章 雨花石
如果说外面的世界是个战场，杵在风暴中心，却感受不到外界一切秋风萧瑟、烈日曝晒的姜絮寒，看似是最逍遥自在的。
不过，也是看似。
这条天绫虽然是藏鱼手上最好的一条，但是，悟道哪儿是那么容易的啊！
有些凤毛麟角的人是轻轻松松就跨过去了，少部分都走火入魔了，绝大部分却是穷尽一生的精力都没碰到门槛。
……
沉浸在那片蔚蓝海洋中的姜絮寒，咬着那枚血滴死不松口的时候，转身间，却看见了一枚长得像蒲公英的东西，两部分的根部连在了一起，半边是金黄色，半边是宝蓝色，最后变成了一枚。
是情魄！
她见过好几次！
最多的一次，是在墨玌开的通道处，那个缝隙里，只是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这家伙叫情魄。
它颇为辛苦地扭动着那小小的腰身，激得它头顶的绒毛跟水中的荇草似的，一荡一荡，带着这种妖娆的舞姿，小情魄绕着姜絮寒转了好几圈，便悠悠地飘向远处。
姜絮寒被这么一折腾，才发现自己把那滴红色弄丢了：“你欺负我呢！”
小情魄似乎感觉到她没有跟上，又飘了回来，绕着她转了几圈，朝着原来的方向挪了两下，静静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邀请得这么明显，姜絮寒自然不是傻的，她用手指撮了撮它那细细的小腰，挠的小家伙一阵一阵骚乱，歪七扭八地疯狂乱扭了一阵，不知道它是高兴了呢还是痒痒了。
“好吧，听说你能让人悟道，而且很少人能见到，我居然可以看见你。就不管你是不是幻觉了，我跟你走一趟，你最多把我搞走火入魔！”
反正清醒着的很多时候，也没那么痛快。
姜絮寒总觉得自己是个赤脚比丘尼，怕什么穿鞋的啊！
跟着情魄，姜絮寒朝着水面上走，原本应该是越来越亮的，可却是越走越黑，直至看见了一片漂浮着情魄的世界，温暖、清明却带着俏皮，还有两个若有似无的影子……
……
二十八楼，平遥子冷声一笑：“长江后浪推前浪，阁下这招不错！”
“招？哼……”藏鱼继续揉着虎口，笑了：“……站在这里的人魂，都是人间翘楚，什么招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得逞啊。我只是最近一直在反省，到底什么才是我做事的标准？是不喜欢被人掌控呢？还是不喜欢被人利用，想要反抗那些算计我的人！”
藏鱼顿了顿：“……或者，也许还有一个，那就是利不利用无所谓，掌不掌控没关系，只要我在做的事情，没有偏离过我来到这里的最开始的那个理由，就好！”
“嚓”的一声，在这么一个充满了诡谲味道的空间里，不亚于一声惊雷，所有人都朝着声源处望去——姜絮寒周围的温色防护罩裂了！
一股寒意突然将藏鱼的背脊拉直了，他大踏步朝着姜絮寒走去：这个护罩是水制的，不是脆性材料，就算是受攻击，也不是开裂。
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东西让它更改了自己的原始属性？
还裂了！
“轰”的一声，温色的碎冰渣大珠小珠似的，砸向地面，弹起老高，朝着远处滚走了。
从窗外，门外突然卷来一阵绵长温柔的风，带着花香，轻柔地掀翻人魂们身上的轻纱，荡起茶杯里的水，形成了微微的水纹，抚摸“秋意”身上的白色流苏，惹得它们流连不舍。
一个芝麻大的东西，随着风意，在姜絮寒面前，越滚越大、越滚越大……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变得如蚕豆般，微微的柔光过后，显出了它的本色：灰土，暗哑。
小家伙正自嗨着，无规则地翻滚。
人魂群传来一段微弱的“噗呲”声，有人笑了：“雨花石！”
众人仔细一看，石头上面颜色驳杂，灰暗，还麻麻赖赖的，果真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的宁雨和田景文站在姜絮寒的背后，宁雨手上还夹着几枚淬了毒的牛毛金针，是刚才姜絮寒护罩爆裂的时候，突然从人魂群众飞出来的。
东皇的一个眼神下，龙桓追出去了。
“啊……这觉悟是得多低啊！”
“你错了，是厉害，冥府最差劲的悟道至少是一枚铜钱，她居然是一枚随处可见的雨花石！”
“一般主人是什么性子，法器就是什么性子。”
“藏鱼的品味有点……可能是最近清淡的吃多了，尝试一下新鲜事物吧！”
“吃吃吃……”
有些人为了在自己偶像面前有点形象，只能憋住了，但是还是没能克制不住。
也有沉默不语的：事出不凡，不是神便是妖！
……
雨花石突然间一生二，二生三……生出了许多大小差不多，颜色和形状很是随心所欲的石头，最后这些石头围城了一个圆，一边自转，一边绕着姜絮寒高速公转。
藏鱼整个人似乎松了一口气，刚才突然暴走的气焰，略略柔和了几分。
歪着脖子的平遥子双手抱于胸前，摸着下巴盯着姜絮寒：“有点儿意思！”
通常来讲：凭空收纳、瞬移不需要复杂的力量，一般有点悟性的玄门中人都会，不过在普通人中还是少见，万分之一左右。
有了前面的铺垫，接着的能力就是召唤法器。只有十分之一的高悟性人魂，能有召唤法器的能力，法器被召唤以后，一般的主人都会立即醒来。接下来的日子，本人就要用各种办法激发法器，淬炼法器，让法器学会护主。可是，一生都没能让法器护主的人魂，十有七八。这也是冥府工作人员数量少得可怜的原因。
可是，姜絮寒不但没醒，法器还在调整，也就是说，有两种可能：一、雨花石还不是最终的法器；二、悟道和淬炼法器将会在同一时间完成。
假如是第一种情况，倒是合理，不过也不是姜絮寒这种水平的人能掌控的。
第二种情况在冥府乃至冥界都是很少见的，按照百万分之一零点几的几率出现。
姜絮寒，可是连瞬移都还没搞明白啊……
雨花石圆圈似乎没尽兴，突然间每三个中脱落了两个，绕着姜絮寒的圆圈也由一个变成了三个，按照无法预测的轨道，不止是不停地自转，也不平行地将姜絮寒当成了唯一的核心，代替了“秋意”的阵法高速公转着。
一股庄重、森严、不可亵渎之意，如同翻腾的海水，铺天盖地，随着雨花石的转动，朝着四周暴走。
所有的冷言笑语被这股气息压制，那些浮躁的灵魂渐渐地安静下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婉凝已经到了姜絮寒跟前，余光扫了扫宁雨手上闪着蓝紫色光芒的金针。
雨花石继续造作：先是变成了字，后又恢复成了石头状，然后又变成了字，不停往复。
不是一枚石头这样，而是所有石头都这样。
“悉悉索索……”风停了，石头里传来一致的吟唱，是一种有韵律的经文，模模糊糊，隐隐约约，仿佛来自天边，又仿佛来自每个人灵魂的深处，在场人魂的灵力开始不自主地运转，比原来更加清明地运转……
突然间，所有石头怦然落地。
“嘶啦嘶啦嘶啦嘶啦……”天绫被不知道什么的力量撑破，姜絮寒的手似乎失去了力量，“秋意”朝着地面砸去。
藏鱼栖身而至，一手抱住了倒下的姜絮寒，一只手捞住了“秋意”。
嘴角粘着血迹的姜絮寒，最后的记忆是一张焦虑的美色：啊，牡丹花下原来是这样的！
随后便是一片暗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