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天绫
这条白绫果然不是凡品,周遭的声音和人影虽未消失,能飘进来的却寥寥无几。只要是有别的心事,身边就算是一场尸横遍野的战场,被蒙住的人也都只是感觉到自己在看一场并不生动的2D电影,遥远而陌生。
姜絮寒刚刚把白绫系上,刚才脑子里面闪过的那枚红色血滴,朝着脑海蔓延开来。
这不是白绫设计的场景,是自己的识海捕捉的。
那滴红色穿过雪层后,怦然如水,朝着深处飞驰,所过之处,留下一片浓郁的红缨,朝着四周蜿蜒盘旋。
红色主力继续下沉,却开始变慢了,也开始变淡,直至与水同色,最后剩下的只有一片微微的水波冲击浪纹。
深海又回复了死寂,仿佛从未波澜过,除了那一条淡红色的淡红轨迹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旁边的藏鱼伸出两只拇指,夹住了趴在姜絮寒肩上,正看着她脸的小黑虫子:“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扰她,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虫子的黑刺在他触碰瞬间便扎穿了他的手指,藏鱼瞳孔一缩,脸色却未变,温柔地将小家伙放在自己的袍子上,看着自己已经乌黑了的指头:“脾气还不好!”
……
一袭抓着一只箫尾的绿色袍子被人牵着走,系着的两条白色丝带随风飘荡,缓缓从花丛中走过,映的绿色更翠,白色更亮。一前一后的白衣黑衣男子,更是世间少有的美色,特别是走在前面白衣,白颊红唇,轮廓精致,衣袂飘飘,虽然脸色冰冷、周身弥漫着不可亵渎之意,却没能挡住他雌雄难辨,出世脱尘的绝代风华。
藏鱼的出现引起了一场巨大的骚乱,有兴奋的,比如,中央行政的那些雌性动物们,因为他性子实在太冷,又务实。在没有战乱的时间,一年中最少有三百天呆在寒冰地狱里,就算是有重要的事情,也是来去如风,绝不停留。
连这些未婚美人们搭讪的机会都不给留。
从二十八楼伸出来的脑袋们虽然都是清一色的雄性生物,刚刚眼皮还在近距离亲热,现在已经分道扬镳:
虽然有了上次的骚动,但是这个案子因果关系简单,且不说又两位冥王压阵:就单单是新人明显的特殊体质,不要说拆一个通关处了,就让她再拆几个,都绝对不能弄死。
人间的普通人,看的是眼前,动手的事情也是眼前,因此,能够折腾清楚一家六七口就算是厉害的了。而位高权重者掌权者上亿人口的命运,只能买未来,有路可循的未来,尽管它们没那么好征服。
不管是以个人之力在无伤亡的前提下拆了通关处,还是在众人眼前毁了永生的判官笔,包括那个还没有得到当时人确认的璇碧应誓被雷劈,姜絮寒已经满足“未来”的所有条件。
平遥子是跑不掉的抗大头,换一个有担当的印象,她嘛,看着情况意思意思一下,就算了,结果根本就是毫无悬恋。
藏鱼这唱的哪一出啊?
抢……人?
本来预估的时候觉得没几个人会来,所以旁观席只是准备了几张象征性的椅子,接待滇市通关口的几个随从,和姜絮寒身边的两三个人。而现在,整个二十八楼,里里外外都围满了,连地二十七层,也被占领了,至于那些坐骑都被主人们抛弃,扔在外面,任其闯祸撒欢,待会再收拾。
古茶在姜絮寒出现的那一瞬间,脸色就开始阴沉,盯着她眼睛上的白绫一直不放:“天绫?!”
这一声并不高,却让周围的人一哆嗦!
这是藏鱼自己炼制的法器。在冥府,练得法器能够排得上号的,现今的冥府只有五个人,一个是璇碧,一个是婉凝,一个是翎玥,一个就是平遥子,最后一个就是他。法器不等同于术法,学习学习就可以了,还有极高的天赋,藏鱼的天赋高到可怕,却又洒脱不羁,练好的法器只要是有人要,他就给,除了天绫!
天绫是他练得最好的法器,虽然不具备攻击性,却是小辈修行最好的辅助工具,石白和婉凝曾经向藏鱼借来给石白的两个弟弟用,结果,藏鱼以修炼不能走捷径为由,拒绝了他们。这件事情当时传遍了整个冥府,这件宝贝也因此威名远扬,可真正见过这个东西的人,没有几个。借东西的时候,古茶刚好在,所以认得。
坐在旁观席上的箐娉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藏鱼:“天绫?绝不可能!就她?怎么可能入得了藏鱼的眼?还……”
藏鱼是用箫身引着她走进来的!像一个瞎子的姜絮寒握着带着穗子的箫尾,藏鱼牵着箫头。
在平遥子旁边站定以后,藏鱼就把“秋意”(箫的名字)留给了她。
她陡然升起的那股寒意瞬间便淹没在周围的藏鱼死忠粉的嫉妒中,一丝邪魅的笑意若有似无在她脸上一闪而过,随后便消失了。
场上平遥子正眼看了看姜絮寒,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看她。
他每天要处理许多事情,很忙,所以看她都是随随便便的;刚开始,他一直以为她是婉凝派来专门给他找茬的,软逼他留在冥府,以一个傻萌的样子在自己没有觉察的时候,拆了通关处。通关处没了,只能重建。重建完的时候,他们夫妇二人和儿子重逢又得等到哪年哪月去了。
要不然,为什么通关处一毁,卷宗就被其它通关口接手清查,就立马审理?
还是这种高级别的公审!
按照他几百年来对人性的了解,这个阴诡的主题目标清晰明显,就看过程怎么操作了,以至于一直冷着性子:看这帮人怎么作妖。
直至看见了藏鱼。
印象里的藏鱼从没有主动亲近过什么人,不要说是女人,就算是男人,能让他多说两句话的,也没几个。
他目光紧紧地咬在了藏鱼脸上,似乎想要从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找到点什么端倪。
跟打招呼的人都回了简单的礼,藏鱼和姜絮寒站在了一起,迎着平遥子的目光:“前辈!”
平遥子一笑:“抢东西,不好!”
藏鱼轻轻弯腰,点头致敬:“晚辈还恩!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平遥子:“说句实话,这么难?”
藏鱼作了一个深深地揖:“我喜欢这姑娘,您把她让给我吧!”
平遥子心想:看样子,今天你是要为这个女人破戒了!
平遥子一改刚才的慵懒,一股专属于雄性动物肾上腺标高的味道铺面而来:这小子算得上是百年来最厉害的精英了,第一次考验的时候,他就把判官席上的判官们怼得哑口无言,自己在外公干,没碰上;后来直接他以一己之力镇压了整个寒冰地狱,当年正是和眉族大战的时候,他在战场上,也没机会。最后,到他独挑大梁的时候,以大大小小三十几次战役没有败绩而成功得了一个战神的封号。
这个问题,平遥子的心一直痒痒的,无处宣泄!
他不止是好奇姜絮寒为何能入得了他的眼!更好奇,他这个战神这个封号,是空心的还是实心的!
他理了理刚刚从人间那家最贵最古老的裁缝店做的灰白开衫毛衣,绕有兴致的看着藏鱼,眼中突然出现的笑意如此冰寒,一股力量朝着四周弥漫。
藏鱼微微低头含胸而退,背脊却依然挺拔,抬头时,依旧是那礼貌的微笑,只是大手一挥,一股磅礴汹涌之意四处漫起。
姜絮寒手上的“秋意”一亮,早就罩住了她的水波温色更重,拦住了外面的一切翻天倒海。
藏鱼是什么性子,不止是平遥子知道,冥府里也有很多人都知道,也有一些人曾经暗自揣度:藏鱼是哑巴或者是口吃,才会常年不现身的。
在绝对碾压的实力面前,天玑和判官席上的判官们被困在这顿杀气腾腾中,脑仁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始爆浆,有开始擦汗的;有连线场外,求救的;还有自己紧张得抖了起来,结果连自己的判官笔也跟着一起哆嗦的:这场子不是仅仅是打算给新来的一个下马威吗?
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俩神仙掐架了?能不能给我留条活路啊?
天玑还是那样的白发慈祥,其实也是刚刚诈完尸,飘荡的心神还在秋千,更本没有时间安抚:“关于姜絮寒损毁滇市通关处一案,今天是最后一次审辩,下面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