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如刀割
边妙擦干净脸上血渍，同齐天一起向男子告辞。
“齐天，记得我叫李英挺，每天早上和晚上，你都要给我打电话报到。”男子送齐天出去防疫中心大门并一再嘱咐，“如果你不按时打电话过来，很有可能剩下的几天里你就会失去陪伴家人的机会，所以千万要记住……”
“是……”一宿没睡再加上倒计时的生命，齐天的精神与体力都极差。
“您放心，我会提醒他的。”边妙努力挤出个笑脸来，同李英挺道别，过去推着齐天的单车，两个人缓步向齐天家方向走去。
防疫中心和金鸡山还有齐天的家呈一个等边三角形，齐天家其实同防疫中心不过一个街区的距离，徒步也就十多分钟。
齐天现在手动起来不方便，边妙推着车与齐天并肩而行，为了让齐天心里有所准备，边妙开始同他讲述情况。
“昨天我已经打过电话给齐叔叔和阿姨了，我告诉他们今天你一定能回家，让他们给你准备一大桌好吃的……”边妙故作轻松的说着，似乎忘了齐天扣在头上的头笼，和影响到手指屈伸的铁手套。
齐天始终无精打采，他听不进去这些，只是觉得对不起他的父母，他们此时的心情恐怕比他还要无助吧？齐天这样想着，扭头看了眼陪伴在他身侧的，他深爱着的女孩儿，他从昨天被确定感染后就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到底值不值得这样做？’
他问了自己一整夜，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答案，他只知道，如果他不那样做他会后悔一辈子，但是，他现在却要让他的两位至亲，这世上最疼爱他的两个人伤心，他也还是会忍不住谴责自己的任性。
发现齐天始终沉默着不肯回答，边妙也便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他走完这段路程。
到了齐天家楼下，不知道齐天家楼牌号的边妙，只能在楼下等着齐天一起上楼，可是齐天始终只在楼下转悠，就是不肯迈步回家。
“齐天，你怎么了？叔叔阿姨都在家里等你回去呢，你还磨蹭什么？”边妙催促齐天，其实她看到齐天这样，她比齐天还要难过，可是，她能怎么样呢？与其在外面踌躇不前，像个犯了错不敢回家的孩子，还不如快些回去家里多陪陪父母。
被边妙劝得不再在原地划圈，齐天刚鼓足勇气抬腿欲进楼门，就见红着眼眶的齐妈自楼门里出来，摆手招呼齐天，“小天，怎么还不回家？”
齐妈说着扫了眼齐天头上的头笼，顿时扭过头去，眼泪成对成双的往下掉。
本来还强自镇定的齐天一见母亲哭成了泪人，再也控制不住跪倒在地，“妈，对不起……”
齐妈瞧见齐天当场跪下，来不及抹泪便过来拎他起来，“你个混球，又不是你去找那鬼东西来感染你的，说什么对不起，快上楼吧，你爸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松鼠鱼呢。”
母子俩在楼门前又哭又跪，再加上齐天一身引人注目的行头，各家窗户里已经有人探出头来指指点点，齐天随着母亲进去楼门，回身招呼边妙跟上。
齐天家是很普通的两室一厅，九十多平的面积，布置得简单舒适，边妙跟着齐天进去门里，立即被这样的氛围所吸引，她已经很久没有尝到家庭的温馨了。
齐妈早已猜到边妙就是昨夜打电话通知她夫妇二人的齐天同学，进到门里立即拉住边妙的手一再感谢。
齐爸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这才卸下围裙招呼大家过吃饭，额外还特意先叫了边妙过来坐。
满满一桌子的菜，四个人围坐在桌边谁也没动筷，齐爸刚说了句，“今天咱们好好吃顿团圆饭……”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坐在齐爸身侧的齐妈更是泣不成声。
边妙跟着吧嗒吧嗒掉眼泪，还没等齐天走到最后一步，却好似见到了自己的葬礼现场。
此时任何安慰的话说出来都是多余的，齐天笨拙地用套着铁手套的手去拿筷子。
用厚重到几乎难以屈伸的铁手套去拿纤细的筷子，简直就是一种挑战，齐天很为难……
“我喂你吧……”坐在齐天身旁的边妙，流着泪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松鼠鱼仔细挑出鱼刺，然后从头笼的缝隙里送进齐天的嘴里。
齐天慢慢地嚼着，和着泪吞下去，至少有家人陪伴，他最后的几天并不会十分难熬。
齐爸父妈见边妙如此细心对待齐天，心里稍感安慰，俩个人不住的为齐天和边妙夹菜盛饭，自己则实在是食不下咽，只看着边妙喂齐天。
“爸妈，你们也吃呀，以后边妙就是你们的女儿，她父母都去世了，你们就像疼我一样的疼她吧。”
齐天吞下嘴里的饭菜，同父母像从前闲话家常一样说出请求的话。
他不用问边妙也知道，她会同意这样的安排的，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做好打算，这个安排是他想到的最佳方案。
对于边妙，齐天父母印象都非常好，只是再好的孩子也代替不了齐天在他们心中的位置。
“这件事等以后再说吧。”齐爸重重叹了口气，他还是无法接受齐天还剩下六天生命的这个事实。
“叔叔阿姨，我请求你们允许我留下来照顾齐天。”边妙不在乎以后的事，她只在乎眼前，在乎齐天剩下的最后六天，如果可以，她愿意分分秒秒都陪在他身边。
“如果，答应你留下来，会不会我们太自私了？……”齐妈首先开口，她很理解边妙的心情，同样也要从母亲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如果她是边妙的母亲，她恐怕是做不到让女儿去陪伴一个将死之人的。
“不会的，阿姨，如果你这样想才是自私，只要能在有生之年相守，其实一辈子和六天的时间是一样长的。”边妙说着握住齐天的铁手套，她不许齐天再随便插话，她的决定心甘情愿。
齐爸齐妈闻言俱都沉默下来，许久，齐妈才幽幽说了句，“真是个傻丫头……”
能够得到齐天父母的准许，边妙开心的笑了……
“不过，既然齐天要求我们像对待他一样疼爱你，那么，边妙，时间还早，我希望你现在立即赶去学校……”齐爸边说边起身就走，“叔叔这就开车送你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