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南下吴郡
帐外这时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魁梧高大的人影掀帘而入，正是阚棱。他扫了扫醒来的郝九，也没搭理他，最后目光落在莫回风身上。
“伤好之后，去找录事参军报到，我会给你安排个合适的职位。”阚棱语气生冷地道。
莫回风面有难色道：“我目前尚有些事情要办，暂时不能呆在这里......”
阚棱沉默了半晌，皱眉道：“出来，我有话问你。”
江静瞪着阚棱咬牙道：“你没看到他受了重伤？”
阚棱道：“他有力气走，就没有力气出来说几句话？”
江静顿时被驳得哑口无言，只好瞪着莫回风道：“好好躺着，伤没好，哪也不许去！”
“我没办法安心躺着。因为我不知道你下一次晕过去，是不是还能像往常一样醒过来。”莫回风说完这句话，已经挣扎着坐着起来。
“你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吗？”江静想把他按下去，可是莫回风的力气出奇得大，一点也不像个重伤的人，拦都拦不住。
“放心，比这还重的伤我都受过，这点伤不算什么！”莫回风已经跟着阚棱出了军帐。
“这个笨蛋！为什么这么爱逞强！”江静急得直跺脚。
郝九却神秘地笑道：“这家伙内力深厚，又练过护体罡气一类的功夫，这点伤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军营驻扎在一座山上，莫回风跟着阚棱到了军营外，这里刚好可以俯瞰到山下的一切情况。
“你在江淮帮身居何职？”阚棱回头看着莫回风问道。
莫回风苦笑道：“我只是江淮帮的一个马夫。”
阚棱皱眉道：“江远和楚凌峰不至于如此眼拙吧？”
莫回风苦笑道：“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刻意隐瞒。”
阚棱道：“你如此身手，不可能是无名之辈吧？”
莫回风道：“我是关中扶风人，就算有点名头，你也未必听过。”
阚棱道：“我好歹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你却连名字都不肯说出来？”
莫回风只好道：“姓莫，上回下风。”
阚棱思索了片刻才缓缓道：“莫回风......大隋左候卫校尉，辽东之役多次深入敌境刺探军情，刺杀高句丽守将，焚烧粮草......后升任左雄武府雄武郎将，掌领骁果......是你吧？”
莫回风愣住了，这个人怎么这么清楚自己的底细？自己何时这么出名了？
阚棱带着几分得意笑道：“不必惊讶，我们本就是在和朝廷打仗，不熟悉你们这些能打仗的人怎么行？”
莫回风心里却叫苦不迭，这下倒好，落入敌营了......
阚棱道：“现在皇帝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莫回风苦笑道：“现在落你手里，我还能怎么办？只能听你的加入江淮军咯！”
阚棱道：“等你养好伤以后，再找机会带着那个丫头偷偷溜掉？”
莫回风苦笑，显然已经被说中心事。
阚棱道：“杜公雄才大志，称霸江淮是迟早的事。你难道不想加入我江淮军，共创大业？以你的本事，杜公一定会重用你。”
莫回风叹道：“心事未了，我没办法全力以赴。”
阚棱沉默了片刻才道：“需要多久？”
莫回风道：“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
阚棱皱眉道：“什么时候走？”
莫回风道：“现在。”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官道上一辆驴车向东疾驰。
郝九驾着一辆马车，散乱的头发随风飞舞。
江静忍不住道：“你赶着去投胎啊？”
郝九咽了口口水道：“前边有个西岭古镇，那儿的‘梅花酒’特别有名，你们不想尝尝吗？”
“......”
西岭古镇在一座山谷里，四面环山。
小桥流水，桥下几个明媚皓齿的女子在一边浣纱，一边嬉戏；青石板街，两旁店肆林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整个古镇一片祥和安逸。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烽烟四起，盗匪横行的年月还有这样一方净土。
三人找了一间酒肆，坐在一张大方桌上。
趁着菜还没上来，江静向郝九问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被盐帮的人那般欺凌呢？他们以前不是对你很恭敬吗？”
郝九翻翻白眼道：“还不是因为他们的大公子死了嘛！”
江静忍不住失笑道：“难不成他被你治死了？”
郝九瞪大眼睛叫道：“我怎么会治死人！？那小子的伤本来已经被我治得保住了性命，可那小子好色成性，不听我的话，伤还没好透居然又跑去找女人！结果弄得旧伤复发一命呜呼！他们却赖我医术不精医死他们的那个宝贝大公子！”
江静偷笑道：“所以他们就把气全撒你身上，把你当驴使！”
郝九气呼呼地拍着桌子叫道：“酒呢？怎么还不上？”
这儿的梅花酒确实香，莫回风忍不住拿起一只空碗，刚想倒酒，却被江静劈手夺过。
江静瞪着莫回风道：“都伤成这样了还喝什么？一滴都不许沾！”
开什么玩笑，莫回风下车的时候还是江静扶下来的。
郝九嘿嘿笑着叭咂了一口，一副沉醉的模样，不住地赞道：“果然好酒！”
好酒的人最能体会眼前放着一坛好酒却不能喝的那种难受滋味，而且一个人喝酒总不如两个人一起喝有意思。
郝九忍不住笑道：“让他喝一口吧，不碍事的，你看他多可怜？”
莫回风眼巴巴地望着江静，一脸乞求的可怜相。
“那......只能喝一小口！”江静终于松口了。
听到江静解了禁酒令，莫回风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满脸期待地接过郝九递过来的一碗酒。
“一小口！”江静咬着牙抢过莫回风手里的酒，因为他的嘴一碰到碗，几乎就下了一半。
“嘿嘿......”莫回风看着气急败坏的江静不好意思地笑道。
“吃菜！”江静没好气地给他嘴里塞了一只鸡腿。
酒饱饭足以后，郝九才抹了抹嘴，笑道：“二位，小道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啦！”
江静睁大眼睛看着他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吴郡？”
郝九道：“我去干什么？”
莫回风道：“你难道都不去看看你师兄？”
郝九摆摆手，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去不去！”
说完立刻就溜得没影了，临走时还不忘又顺了一坛酒。
过了长江，顺运河南下，不消两日就能到吴郡。
莫回风和江静搭乘着一艘商船，本来船家是不同意二人搭乘的，毕竟在兵荒马乱的年月，谁也不会冒险去拉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可是当莫回风把商船上的护卫全都揍爬下之后，船家才不得不恭恭敬敬地把二人请上船。
莫回风坐在船沿上吹着江风，手里拿着小刀正在刻木头。
“你的伤真的都好了？”江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站在莫回风身边。
“嗯。”莫回风仍在专注地刻着手里的木头。
“为什么你能好这么快？别人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呢！”江静好奇地打量着莫回风全身上下，似乎非要看出个一二三来。
莫回风道：“我这样的人，若是被伤一直拖着，迟早被敌人割掉脑袋。”
“你上次刻的那只小木猴挺可爱的，我忘了放哪了......可不可以再刻一个送给我？”江静看着他手里的刻到一半的木雕问道。
莫回风道：“我从来不刻同样的东西。”
“哼！”江静气呼呼地转身走进船舱，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截木头，这是莫回风在路上收集的适合雕刻的木料。
“我自己刻！”江静突然劈手夺过莫回风手里的小刀。
莫回风愣了愣，忍不住道：“你会吗？”
江静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会吗？我可以学。”
莫回风道：“为什么突然想学这个？”
江静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教我啊！发什么愣？”江静看着发愣的莫回风道。
莫回风只好道：“你先把大致轮廓刻出来，再慢慢刻画细节......”
江静在莫回风的指点下，学着他的样子专注地刻着。
“刻慢点，当心手！”
“我没那么笨！”
许久之后......
“你不是要刻猴吗？干嘛刻一坨蛇？”莫回风睁大眼睛看着江静手里的木雕愣愣地道。
“我几时说过要刻猴了？何况，蛇哪来的角？”江静白了莫回风一眼道。
“我还以为是你在它头上揍起来的两个包呢。”莫回风苦笑道。
“这不还有四只脚吗？”江静瞪着莫回风道。
“我还以为是蛇鳞呢......”莫回风好像是在故意气江静。
“不许笑我！”江静气急败坏地用拳头砸着莫回风的胳膊。
“龙！龙！是龙！”莫回风缩着身子赶紧求饶。
“哼！”江静这才气哼哼地收起拳头。
莫回风揉着胳膊陪笑道：“不过......你为什么刻我的相属？”
“送给你！”江静把刻好的小木龙塞到莫回风手里道：“你不是刻了只小木猴借甄儿的手送给我吗？难看死了，我也刻个一样难看的送给你！”
莫回风愕然道：“你刚刚不是还说挺可爱的吗......”
“哪有！？”江静瞪着莫回风道。
莫回风苦笑着看着手里的小木龙，许久之后才轻轻地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