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之师状元父:明朝首辅杨廷和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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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和一生仕途经历成化、弘治、正德、嘉靖四朝,成化十四年(1478)考中进士,时年二十岁,入翰林院为庶吉士,成化十六年授翰林院检讨。

弘治朝是明代几个政治清明的时期之一,史家总结明代三百年历史云:“明有天下,传世十六,太祖、成祖而外,可称者仁宗、宣宗、孝宗而已。”(《明史·孝宗本纪》卷15)

“成化十一年,帝召张敏栉发,照镜叹曰:‘老将至而无子。’敏伏地曰:‘死罪,万岁已有子也。’帝愕然,问安在。对曰:奴言即死,万岁当为皇子主。于是太监怀恩顿首曰:敏言是。皇子潜养西内,今已六岁矣,匿不敢闻。帝大喜,即日幸西内,遣使往迎皇子。使至,妃抱皇子泣曰:‘儿去,吾不得生。儿见黄袍有须者,即儿父也。’衣以小绯袍,乘小舆,拥至阶下,发披地,走投帝怀。帝置之膝,抚视久之,悲喜泣下曰:‘我子也,类我。’使怀恩赴内阁具道其故。群臣皆大喜。明日,入贺,颁诏天下。”(《明史·孝穆纪太后传》卷113)

宪宗朱见深自从悼恭太子死后,经常郁郁不乐。一日,宪宗召太监张敏梳发,张敏伏地说:万岁有子。太监怀恩在侧叩头说:皇子养西宫,今六岁。宪宗大喜立刻去西宫,派人到安乐堂迎皇子。纪妃给皇子穿上小红袍,乘小轿抬至宫廷,还留着长长的胎毛,宪宗抱置膝上悲喜泣下取名朱祐樘,立为皇太子,这就是后来的孝宗,臣子们纷纷朝贺。

宪宗十八岁时莫明其妙宠爱一个三十五岁的万贵妃,带来不少麻烦。“恭肃贵妃万氏,诸城人。四岁选入掖廷,为宣宗母孙太后宫女,及长侍宪宗于东宫。机警,善于迎合帝意。”(《明史·后妃传》卷113)“万氏美貌而丰满,每逢宪宗出游,必戎服佩刀侍立左右。帝每顾之,辄为眉飞色舞。其后,挞一宫婢,怒极,气咽痰涌而死。帝辍朝七日。”(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3)

明孝宗弘治皇帝朱祐樘(1470—1505),明朝第九位皇帝

成化二十三年(1487)八月,明宪宗驾崩,皇太子朱祐樘即位,改元弘治,是为孝宗。

弘治皇帝朱祐樘的生母是瑶族土著纪氏,他六岁时其父皇明宪宗才知道他的存在,六岁时生母纪氏被万贵妃毒死,自幼在躲藏中长大,饱受压抑之苦,颇知人世的艰辛。

十七岁,年轻的孝宗皇帝即位后,反其父宪宗优柔容忍的作风,采取一系列行动,整饬腐败的朝政。

孝宗勤于政事,任用一大批正士名臣,常召于内廷暖阁赐茶,论政事,尊重老臣。马文升年高重听,孝宗朱祐樘说话常高声重复使其听清。刘大夏入御榻前议事,跪久欲起不能,即命太监李荣扶送下阶。弘治君臣鱼水成为一时政坛佳话。孝宗也能关心民间疾苦,尝问刘大夏:“天下何时太平?朕如何得如古帝王?”知弊政未革除自责曰:“朕在位久,不能知,何称为人主?”(《明史纪事本末》卷42《弘治君臣》)

孝宗节用恤民,曾多次削减朝廷奢侈品的消费,撤掉许多宦官管理的采购机构,与民休息,恢复生产。他自奉甚俭,终身鲜近嫔御。登基前几个月与张氏结婚,即位后立为皇后,琴瑟专一,为明代历史上唯一“实行一夫一妻制的皇帝”。

大臣们感念皇帝的殊遇,竭精尽志协心辅治,朝政清明。朱祐樘尊奉儒家学说,关心百姓疾苦。明孝宗共在位十八年,史书对其多有誉语,与汉文帝、宋仁宗相提并论。明代皇帝太祖、成祖之外,可称者只有仁宗、宣宗和孝宗,弘治皇帝被誉为“中兴之令主”。

弘治元年,孝宗即位整顿朝纲,斥逐奸邪,并下令汰传奉官,右通政任杰等二千余人被罢免,罢遣禅师、国师、真人等一千数百人,处以江夏僧人继晓死刑,道教术士李孜省谪罚戍边后逮捕入狱而死,佞竖梁芳、陈善发往孝陵司香,番僧国师领占竹等悉被革职,先朝妖佞之臣,放斥殆尽。太监梁芳“中旨授官累数千人,名传奉官,有白衣躐至太常卿者。谪居南京,寻下狱。”(《明史·梁芳传》卷304)

万安,四川眉州人,成化五年(1469)入内阁参机务,“安无学术,既柄用,惟日事请托,结诸阉为内援,时万贵妃宠冠后宫,安因内侍致殷勤,自称子侄行”。巴结万贵妃当上阁臣,孝宗在宫中查得一箱万安进房中术奏章,遂罢免其官职,万氏家族成员及其爪牙皆罢去。“帝一日于宫中得疏一小箧,则皆论房中术者,末署曰‘臣安进’。帝命太监怀恩持至阁曰:此大臣所为耶?安愧汗伏地,不能出声。”(《明史·万安传》卷168)

弘治元年三月,吏、兵二部把两京文武大臣、在外知府守备以上官员姓名贴在皇宫文华殿墙壁,“有迁罢者,易以新除。”吏部、都察院,“考察进退人才,务得实迹以闻。”(《明通鉴》卷38)

弘治时期形成了“明多君子”的盛况,李东阳、王恕、马文升、刘大夏、刘健等人堪称名臣。

李东阳,湖南茶陵人。四岁便有神童之名,能写直径一尺大字。景帝闻之召见,过门限,太监云:“神童脚短。”李答:“天子门高。”当面试之,工整写大字“龙凤龟麟”,笔力遒劲。“四岁能作径尺书,景帝召试之,甚喜,抱置膝上,赐果钞。后两召讲《尚书》大义,称旨,命入京学。天顺八年,年十八,成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累迁侍讲学士,充东宫讲官。”(《明史·李东阳传》卷181)

王恕,陕西三原人,“侃侃论列无少避,应诏陈言者二十一,建白者三十九,皆力阻权幸。天下倾心慕之,遇朝事有不可,必曰‘王公胡不言也’则又曰‘公疏且至矣’。时为谣曰:‘两京十二部,独有一王恕。’”孝宗即位后,致仕家居的王恕被召入为吏部尚书,以身任国事,“先后以灾异条七事,以星变陈二十事,咸切时弊”。弘治六年,王恕引荐人才有耿裕、彭韶、何乔新、周经、李敏、张悦、倪岳、刘大夏、戴珊、章懋等,“皆一时名臣。他贤才久废草泽者,拔擢之恐后。弘治二十年间,众正盈朝,职业修理,号为极盛者,恕力也。”(《明史·王恕传》卷182)

马文升,湖广均州人,“有文武才,长于应变,朝端大议往往待之决。”弘治二年,任兵部尚书。弘治十四年,任吏部尚书,凡十三年。“尽心戎务,于屯田、马政、边备、守御,数条上便宜。国家事当言者,即非职守,亦言无不尽。”(《明史·马文升传》卷182)

刘大夏,湖广华容人。成化初,“除职方主事,再迁郎中,明习兵事,曹中宿弊尽革。所奏复多当上意,尚书倚之若左右手。”弘治六年,任右副都御史,治河东西南张秋。弘治十五年,拜兵部尚书。“大夏每被召,跪御榻前。帝左右顾,近侍辄引避。尝对久,惫不能兴,呼司礼太监李荣掖之出。”(《明史·刘大夏传》卷182)

孝宗即位后,广开言路,臣子纷纷上书。史载,“是时上更新庶政,封章旁午,言路大开”。(《明通鉴》卷36)封章,明代大臣凡上皇帝奏章皆开封,如有言机密大事则用皂囊封包。旁午,交错纷繁。

正统以来,皇帝与大臣见面很少,对大臣的了解“未免以直为枉,以枉为直”。弘治元年,吏部尚书王恕上疏“日御便殿,宜召诸大臣,与之讲论治道,谋议政事,或令转对,或阅其章奏。”(《明通鉴》卷36)遂增“午朝”,每日左顺门召臣。都御史马文升陈时政十五事云:“节费用以苏民困。一应供应之物,陛下量减一分,则民受一分之赐。”“嘉纳之,悉施行。”弘治二年十一月,左侍郎倪岳上疏:“当今民日贫,财日匮,宜节俭以为天下先。”“减斋醮,罢供应,省营缮。”明孝宗“俱采纳焉”。(《明史纪事本末》卷42)

弘治十年,孝宗游玩后苑,侍讲学士王鏊“进讲文王不敢盘于游畋,反复规切,上为动容”。孝宗曰:“讲官所指,殆为若辈,好为之!”(《明史·王鏊传》卷181)

弘治十四年八月,大学士刘健等因缺军饷上言:“光禄岁供增数十倍,诸方织作,务为新巧,斋醮日费数万,太仓所储,不足饷战士,而内府取入,动四、五十万。宗藩、贵戚之求土田、夺盐利者,亦数千万。”“财安得不匮!愿陛下绝无益之费,躬行节俭,为中外倡。”成化年间,光禄寺增加坐家长随八十余员,传添汤饭中官百五十余员。“天下常贡不足于用,乃责买于京师铺户。”物价却并不及时支给,商人负累不堪。明孝宗即减光禄寺供奉,恢复弘治元年的标准。兵部尚书刘大夏求改革,明孝宗乃下令“裁减中官,岁省银八十余万。”(《明通鉴》卷39)

弘治十八年三月,户部主事李梦阳上书指斥弊政,揭发张皇后两个弟弟张鹤龄和张延龄仗势,“骄肆,纵家奴夺民田庐,篡狱囚,数犯法。(弘治)帝遣侍郎屠勋、太监萧敬按得实,坐奴如律。敬复命,皇后怒,帝亦佯怒。已而召敬曰:汝言是也。赐之金。”(《明史·张峦传》卷300)孝宗支持所奏,严惩张皇后弟弟犯法。

杨廷和在弘治朝开始崭露头角。弘治二年(1489)任检讨满九载,升翰林院修撰,参预修撰《宪宗实录》。副总裁史学家丘濬,对杨廷和所录选大章奏名臣传“以为良,不能易也。”弘治四年,《宪宗实录》修成,升杨廷和翰林院侍读。

紫禁城文华殿,明朝皇太子居住处

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1491-1521),明朝第十位皇帝

皇太子朱厚照生于弘治四年(1491)九月二十四日,为张皇后所生第一子,叫嫡长子。明朝最重立嫡制度,故此子一生下来就具备了做皇太子的资格。弘治七年,张皇后又生第二子朱厚炜,可惜此子不过三岁便夭折了,朱厚照变成独生子。“皇太后张氏以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生,孝宗之在东宫也。皇太后已册为妃,上生论者谓前此三朝皆非立嫡,而上乃出自椒寝庆钟轩龙,其生所值支辰为申,酉,戌,亥,连如贯珠,又与圣祖高皇帝类,莫不欣欣相贺。曰:吾君有子矣。”(《明武宗实录》卷1)

朱厚照所生支辰顺序连贯,此子降生有天子之命,生亥年,生申月,生酉日,生戌时,正好与明太祖朱元璋一样,申、酉、戌、亥,连如贯珠,臣民欢欣鼓舞。

弘治五年三月初七日,敕书赐皇子名厚照,初八立为皇太子,大赦。杨廷和受皇帝青睐平步青云,逐年高升,任“经筵讲官”。(明·熊过《杨少师石斋先生墓表》)

弘治八年(1495)二月,皇太子出阁就学,按照明朝皇家惯例,要从翰林院众学士中选择太子的老师。御史郭维奏选正人为太子师,首荐杨廷和等七人,孝宗传令必得其人。

弘治九年,杨廷和“进左春坊左中允”。“壬子,充经筵讲官。”(明·焦竑《国朝献征集录》卷15)

弘治九年三月二十一日,皇太子已到加冠年龄,是日行加冠礼于文华殿。

明代皇帝学习有两种:一种是“日讲”,另一种是“经筵”。又称大小经筵。大经筵,正统初,所定一月三次。小经筵,又称日讲,皆常服从进讲。必于圣贤经旨,帝王大道,以及人臣贤否,政事得失,民情休戚,讲之明而无疑,乃行之笃而无弊。举行日讲时,只用讲读官和内阁大臣侍班。春讲自二月至端午,秋讲自八月至冬至,一般逢单日举行。

大经筵“会讲礼仪:每月初二、十二、二十二会讲,先期司礼监官陈设御案如前,至期候上御文华殿,侍卫、侍仪执事进讲礼同,但各官止行叩头礼。是日各官俱青素衣服供事,侍班官内阁、六部、都通大詹事府、翰林院、国子监、光禄寺、五府、锦衣卫、鸿胪寺、六科、太常寺、讲书官、詹事、祭酒、学士、谕德、侍读、编修、展书官、翰林院修撰编检等官八员、写讲章并起止官(两班轮流)、中书等官八员、执事官、鸿胪寺堂上官一员、锦衣卫堂上官一员、侍仪御史二员、给事官二员、鸣赞序班八员、侍卫将军二十员。”(明《礼部志稿》卷64)

弘治十一年三月初三日,《明孝宗实录》载皇太子出阁讲学情形:


一 是日早,内侍设书案于文华殿内东,礼部鸿胪寺执事官于后殿行四拜。礼毕,鸿胪寺官请皇太子升文华殿导引至殿升座,三师三少并宫僚以次序于丹陛上行四拜礼,从殿左右门入分班东西立,通事舍人以书案进,内侍展书侍读官进读。读毕,侍讲官进讲。讲毕,通事舍人撤案各官叩头退。

一 每日讲读常仪。早朝后,皇太子出阁升座,内侍以书案进不用侍仪执事等官,惟侍班侍读等官入,行叩头礼毕分东西向立,内侍展书先读《四书》,则东班侍读官向前伴读十数遍退复原班。次读经书或史书,则西班侍读官向前伴读亦然,务要字音正当句读分明。读毕,内侍撤案各官退。至巳时,侍班侍读讲及侍书官俟皇太子升座毕,入仍东西向立,内侍展书先讲早所读《四书》,则东班侍讲官进讲一遍退复原班。次讲所读经史之书,则西班侍讲官向前进讲亦然,务要直言解说明白易晓。讲毕,内侍收书讫各官叩头退。

一 习字,春、夏、秋月,每日写一百,冬月每日写五十,笔法点画务要端楷。

一 每日午膳后,从容游息或习骑射。

一 每日夜读本日所授书各十数遍,至熟而止。

一 凡读书三日后一温,须背诵成熟。遇温书之日,免授新书,讲官通讲须晓大义。

一 每日授书起止,预先一日,校书官开写帖子进呈。

一 凡遇朔、望及大风雪雨、隆寒盛暑,暂停讲读、写字。

一 每日合用侍班官二员、讲读四员、侍书官一员、校书官一员。(《明孝宗实录》卷135《皇太子出阁讲学仪注》)


弘治十一年,皇太子已八岁应就学,叫“出阁讲学”。三月初三日,皇太子在文华殿正式出阁讲学,即出阁读书。首次仪式颇为隆重,孝宗于文华殿门外之西耳房赐御酒珍膳,宴劳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三师,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三少,并讲读官等,于文华殿门外西耳房,各赐宝钞有差。

皇太子乃是储备皇帝,称为“国本”,如何修德进学,关系日后治道甚大。皇太子读书侍从之官皆经严选,左中允杨廷和、右中允张天瑞、左赞善费宏等充讲读官,其余编修兼校书靳贵等俱更直供事。大学士徐溥、刘健、李东阳、谢迁提调各官讲读,这些人多是明经行修之士,堪为太子之傅。

讲读的内容是四书:《论语》《大学》《中庸》和《孟子》,及经、史。一般上午先读,下午再讲。除读书之外,皇太子还必须练字,有专门的侍书辅导,春、夏、秋三季每天写一百字,冬天每天写五十字。因此,汇集天下之英才对皇太子进行教育,武宗从八岁出阁讲学到十六岁即位,接受了八年非同寻常的教育。

皇宫讲经塑像

“每日早、午安坐讲筵,细听讲官授书,容仪庄重,未尝随便,讲官退下,则必作礼致敬,次日掩卷诵所授书皆熟。不数月,凡左右讲读官,都能识其姓名,讲读官偶然不到,必询问左右,某先生今日安在?若遇孝宗来到讲所,即率官僚趋走迎送,举止有度,问安视膳,恭谨无失,孝宗深为欢心。”(《明武宗外纪》)

杨廷和讲书深入浅出,引用不少事例,很适合儿童口味,朱厚照听得专心。杨廷和升为左春坊左中允,担任皇太子的老师,这是他一生中一个难得的机遇,也是日后升迁的一个重要契机。并不是太子的老师在太子即位后都可以获得高位,但最高的职位往往在自己老师中选任。

孝宗皇帝勤政,无日不视朝,遇雨雪传免,体恤臣下,仍令有事衙门堂上官,由廊庑升奉天门奏事。或召二三大臣参决政事。一时得人甚盛,正人满朝,政事多所兴革,有“治世”之称,“比隆三代”。自己也善于颐养,体稍不适,即诵诗云:


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还将心自医。

心若病时身亦病,心生元是病生时。

(明·陈洪谟《治世余闻》上篇卷1)


弘治十年(1479),杨廷和任《大明会典》总裁官。《四库全书总目》云:“《大明会典》,一百八十卷,弘治十年奉敕撰,十五年书成。正德四年重校刊行,总裁官李东阳、焦芳、杨廷和,副总裁官吏部尚书梁储。”(《四库全书总目》卷81《史部》)

弘治十一年八月,杨廷和“戊午,主试顺天,所录多名士,刊文至今名之。”(明·焦竑《国朝献征集录》卷15)杨廷和主持顺天府乡试,所取多名士,天下至今程其文。四川射洪杨最为该科“诗魁”。

弘治十二年(1481),潼川府遂宁县重修学宫告竣,户部郎中王勤、监察御史黄珂、余本邀请杨廷和撰文记之。遂宁位于四川盆地中部,涪江中游地区,古蜀国繁盛地区。秦惠文王后元九年(前316),灭蜀国建蜀郡,遂宁为蜀郡所辖。西汉时遂宁属广汉郡,唐代为遂州,北宋为遂宁府,明洪武属潼川府遂宁县。遂宁广德寺开山阐教,高僧辈出,主领川、滇、黔,获历代帝王敕封,誉为西来第一禅林、观音文化之乡。

杨廷和《遂宁重修学宫记》:


遂宁在唐、宋为府为州,废置不一,其改为县则自国初始。学宫之设,亦自唐以来有之。初建城南,既改而东。宋嘉泰中,又迁之书台山下,今礼殿遗迹尚存,胜国时创建讲堂及稽古阁,既而残于兵。洪武四年,知州事者复之,历宣德、景泰间修葺者,再至于今弘治己未,又几五十年矣。治之不时,日久于蔽,诸生私忧之。因教谕戴显、张彬、梁性以白于巡按御史曾君禄令改为之。仍许以公帑余材给其费,会武陵丁侯护以乡贡、进士来知县事,概然以为己任曰:是邑令之志也。不得以厉民为辞,复请于巡按御史姚君祥得报。如曾之初,丁侯以公帑不足办,亟捐俸为之。倡参佐以下而攻木者。某山石可础可甃,以属而砖攻石者。某土可陶,某林可薪,以属而砖埴者,取于官则优其力,取于民则优其直,心画指授如营其家。乃饰礼殿及于庙庑门于其前棂星、岩丽、复饰、讲堂翼以两序舍于其旁。师有安宅稽古之阁,尊经之亭,增卑为崇,廓隘而宏,亦再逾年。予不佞不敢为他辞,请征诸遂之故,因指堂下之柏而言曰:是遂之先正、张九宗实亲植之,以遗于今者也。夫一草木之微,于学事无或损益者,徒以其贤者之手泽也。然且爱之不忍去也。况今日之所诵说者,孔氏之遗经,圣贤传授心法之所在,用之修己治人,无往而不为益者。而徒假之以取荣,而终弃之可乎。遂之先正又有传公耆者,常受业濂溪之门与闻性命之说,晦翁亦有慕焉。而属其门人度正以访于其子孙,今其流风余韵,或者尚在也。顾无有闻之而兴者乎?凡此皆圣贤之所以为教,而诸生之有事焉者,若徒以科第而已,则自唐以来遂之题名于石者,毋虑数十百人,而何其声烈之不尽传于后也。于是遂之仕于朝者,户部庚聍王君勤、监察御史黄君珂、余君本实具述其兴事本末,并丁侯之言以告我,请书于石,遂为之记。(清《四川通志·学校》卷78)

明朝首辅杨廷和《致徐先生书札》

学宫,古代地方政府举办的学校,官学。学宫与孔庙结合成为文庙庙学,传播中国传统文化的主要场所。杨廷和高度评价遂宁:“之设学宫,亦自唐以来有之。”

弘治十二年正月,杨廷和原配黄氏夫人卒于京,赠一品夫人,其子升庵年十二,极大悲号,废食骨立。二月其父杨春致仕,三月归至丰都,夫人叶氏道卒。廷和闻讣,即携升庵驰驿而归,回乡守制。弘治十四年杨廷和服阕,携升庵北上复职。弘治十五年廷和以侍讲满考,适修会典成,吏部拟升左春坊大学士。孝宗遣中使问,非辅位不系是衔,且虚久矣,今吏部拟官误也。大学士李东阳向孝宗推荐杨廷和,说:“其人资望两隆。且东宫侍讲,启沃有年,纂述之功,亦异流辈。”孝宗说:“朕亦久知其人。”遂升为日讲官,命阐经论政,对其恩宠有加,赐予多逾常礼。“一日,上御膳罢,即以御前馔颁赐。”(明·杨志仁《杨公廷和行状》)

杨廷和的才干和官声在弘治时已誉满朝堂。“修文讲读,声誉茂藉,时辈视之,若麟角凤毛然。”(明·赵贞吉《杨文忠公神道碑》)

弘治十三年(1482)秋,成都杜工部草堂重修落成,杨廷和应成都府同知吴延举之请,为文记之。草堂位于成都浣花溪畔,为唐代大诗人杜甫流寓成都故居,曾在此居住近四年,创作诗歌240余首。唐末诗人韦庄寻得草堂遗址重结茅屋,宋元明历代都有修葺扩建。建筑古朴典雅、园林清幽秀丽,为最具特色的杜甫行踪遗迹,中国文学史上的圣地。

杨廷和《重修杜工部草堂记》:


成都草堂,唐杜子美旧居之地也。堂楼废矣,辄新之者,重其人也。子美出处,具在本传,堂之兴废,亦各有记载,不复以云。今日之举,则巡抚都御史钟公蕃倡其议,巡按御史姚公祥主其成,而郑公弘协其谋也。既成,成都府同知吴君廷举以书与图来,属予记之。盖翘然而起临于官道者为门。门之后为祠三楹,遗像俨然,春秋之所有事焉者也。祠之改作,钟公实委郡僚任之。祠后为书院,楹如祠之数,屋其左右各称是。引水为流,横绝其后,桥其上以通往来,于其前门焉榜曰:“浣花深处”。进于是则草堂也。堂故在院之前,来游者杂然欢哗,弗严也,姚公乃合易置之,院后隙地尽以属之堂,而规制益宏矣。堂之左右,亦各为屋三楹:其东则选释氏之徒居之,以奉祠之香火;其两则礼神之器与延宾之具皆贮焉,缭以周垣,廉隅有截。又其东偏为池,引桥下之水注其中,菱莲交加,鱼鸟上下相乐也。名花时果,杂植垣内,盆池楚楚,离列其间。其外则树以桤柳,像子美之旧也。经始于弘治庚申之春,断乎于其年之秋。财不费而功侈,民不劳而事集。凡此皆吴君图之,而受之姚公者也。夫世称子美者概以为诗人,愚尝不满于是,以谓诗道之成极于子美,而子美之重于人者则不独诗也。

唐三百年间,文章之士毋虑数十百人,而祠于后者仅可指数。李白之于采石,韩愈之于潮州,是其表著者。他若襄阳之孟亭、建州之梨山之类,则有知者有不知者矣。而子美之草堂,夫人皆知之,是独以其诗而已哉?蜀自先秦以来,上下数千年间,古人通祀者才数人,若秦之李冰,汉之文翁、孔明,宋之张咏,皆以功德流远,比于甘棠,是以蜀人若是其慕之也。至若许身稷契,则亦自其所能为者言之。观其舜举十六相,身尊道何高。秦时任商鞅,法令如牛毛之语,则其出处亦略可知。史家不能得其所存,而疑其议论,漫谓之高而不切。志其墓者亦不过称之为文先生耳。呜呼!此何足以知子美哉。不知于当时,乃知于后世,一世之短,百世之长,子美之名若草堂,虽与天壤俱存可也。今日诸公之举,尊贤厉俗,其于风教,岂曰小补之哉!诸公之蜀,皆卓有风烈,可传于后,记为草堂作也,故不具述,董是役者,自成都府检校崔塘而下,其姓名皆列于碑阴。(明天启《成都府志·艺文志》卷43)


《杨文忠公年谱》:“弘治十三年庚申,按《全蜀艺文志》,是年公撰《重修杜工部草堂记》。”杨廷和称赞重修草堂“尊贤厉俗”,有益社会风化。“而子美徒以羁旅困穷之人,轩然与之并,是诚不独以其诗也。盖子美之为人,孝友忠信,大节具备,读其诗,考其素履,一一可见。”杨廷和长子杨慎《草堂寺》诗云:“劫毁栾巴火,碑失周颙字。试问坐禅僧,犹记梁朝事。”(明天启《成都府志·艺文志》卷43)

“弘治十六年三月,杨廷和升左春坊大学士兼侍读学士。”(《明孝宗实录》卷197)“仅杨廷和一任之后,不复设。”(《明史·职官志二》卷73)

弘治十八年(1505)二月,杨廷和同太常卿张元贞主会试,举人崔铣考卷分于刑部主事刘武臣名下,疑其深沉未录取。杨廷和子杨慎见而奇之以呈廷和,遂擢诗魁。崔铣得知,称升庵为“小座主”。“弘治乙丑,杨石斋主考礼闱,子升庵与俱。时崔仲凫铣试卷,分刑部主事刘武臣,疑其深刻未录,升庵见而奇之。以呈石斋,遂擢诗魁。崔以小座主称焉。时年十八。”(明·朱国祯《涌幢小品》卷7)

弘治十八年“五月,帝不豫。庚寅,召大学士刘健等受顾命。健等入乾清宫,至寝殿,上便服坐榻中,健等叩头,上令近前。健等直叩榻下,上曰‘朕承祖宗大统,在位十八年,三十六岁矣。乃得此疾,殆不能兴,故与诸先生相见时少。’健等曰:陛下万寿无疆,安得遽为此言?上曰:‘朕自知之,亦有天命,不可强也。’因呼水漱口。掌御药太监张愉劝上进药,不答。上又曰:‘朕为宗祖守法度,不敢怠荒,然亦诸先生辅助之力。’因执健手,若将永诀者。上又曰:‘朕蒙皇考厚恩,选张氏为皇后,生东宫,今十五岁矣,尚未选婚。社稷事重,可即令礼部举行。’皆应曰:诺。时诸内臣罗跪榻外,上曰:‘受遗旨。’太监陈宽扶案,季璋捧笔砚,戴义就前书之。上曰:‘东宫聪明,但年幼,好逸乐,诸先生须辅之以正道,俾为令主。’健等皆叩首曰:臣等敢不尽力。诸臣出。翼日,上崩。”(《明史纪事本末》卷42《弘治君臣》)

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七日,孝宗召皇太子至前,面谕再三,勉励太子务守祖宗成法,孝奉两宫,进学修德,任贤使能,节用爱人。孝宗望子心切,谆谆告诫,一片苦心,无奈为时已晚,是日午刻,孝宗驾崩。孝宗发病至死仅八天,祈雨立庭受风寒感冒而已,不料数日便高热鼻血,遂成不治之症。一代英主朱祐樘病逝于乾清宫,得年仅三十六岁。

明人徐学聚《国朝典汇》载:弘治十八年五月,明孝宗“以祷雨斋戒偶感风寒,命有司礼监,太监张瑜与太医院议方药。瑜私与文泰和不请诊视,辄用药以进,继与钦及院判方叔和医士、徐吴等进药,皆与证乖。上遂崩。时太监李荣审录,瑜等俱以误用御药系狱,荣承内意,谓可矜疑。”

杨廷和家族新都杨氏宗祠

明史学者谷应泰曰:“孝宗之世,明有天下百余年矣。海内乂安,户口繁多,兵革休息,盗贼不作,可谓和乐者乎!而孝宗恭俭仁明,勤求治理,置亮弼之辅,召敢言之臣,求方正之士,绝嬖幸之门。却珍奇,放鹰犬,抑外戚,裁中官,平台暖阁,经筵午朝,无不访问疾苦,旁求治安。当是时,冰鉴则有王恕、彭韶;练达则有马文升、刘大夏;老成则有刘健、谢迁;文章则有王鏊、丘浚;刑宪则有闵珪、戴珊。上所好者,下有甚焉。雍雍济济,斯为盛矣!”“闻帝与张后情好甚笃,终身鲜近嫔御,琴瑟专一,出自掖庭。玄鸟呈祥,遂在中宫,尤古今仅事云。”(《明史纪事本末》卷42《弘治君臣》)

弘治中兴之光照射十八年,这时期政治比起前后几朝,相对来说要清明得多。《明史·孝宗本纪》赞曰:“孝宗独能恭俭有制,勤政爱民,兢兢于保泰持盈之道,用使朝序清宁,民物康阜。《易》曰:‘无平不陂,无德不复,艰贞无咎。’知此道者,其惟孝宗乎!”

弘治朝君臣的励精图治,共襄国是,社会矛盾得到缓和,出现了一个相对安定的时期,在明代前期发展的基础上,社会经济、政治、文化都呈现出兴盛景象。

明代弘治皇帝朱祐樘统治的十八年与“仁宣之治”并称,誉为明代三百年历史的辉煌时代,史称“弘治中兴”。(《明史·孝宗本纪》卷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