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矮牵牛
朱迪不明所以道:“我在哪惹你了?”
张伊兰不答,反就近步入一家沿街花店,左右张望,后指着一盆挂在梁上的白色矮牵牛道:“这是什么花,我看你家就有一盆。”
朱迪知道她指的是挂在他睡房窗上的矮牵牛,带着一丝深意道:“这是矮牵牛。”
张伊兰好奇道:“我以为是牵牛花呢,可看着又不像,只是见你家那盆像要凋谢的样子,你要不要买过一盆?当是我送你吧,对了,你挂这花有什么寓意吗?”
朱迪笑道:“哪有这么深奥的东西,只是看着像吹号的喇叭,我又正值创业打拼,故以此激励自己,要像战士一样在号角中勇猛向前。”
眼神一暗,接着道:“不过现在已是多余的了。”
刚迎上来,听到两人最后对话的花店店员,并未听懂朱迪的弦外之音,卖力推荐道:“呵呵,不会多余的。矮牵牛易种效果又好,只要每天浇些水,它一年四季都可爆出花来,若种得好,形成花墙,在空中垂掉下来的情景简值美极了。”
种过的朱迪笑道:“矮牵牛一点都不好种,不光要在适当时期施肥,它还喜温暖好阳光,不耐寒霜怕雨涝,而且每朵花的花期很短,只能靠此花刚谢,彼花又开来维持花景。”
店员给抢白,仍不失礼貌道:“您说的虽对,不过这种花只要放窗台或露天的地方,只要注意不要积水都会开花。人们种花不就为了看花嘛,这种植物真的很容易结出花朵来。”
为怕朱迪再抢白,接着又道:“矮牵牛的花语是安全感,与你同心,也有人说是有你在我就觉得温馨。其实也差不多这意思,我看两位挺登对的,买回家也适合啊。”
张伊兰脸上一红道:“我没想过还有这种花语,只是想帮你换掉那盆快要凋谢的白花而尔。”
店员立即补充道:“白矮牵牛花语是存在。两位若买,我建议不要买紫的,可以买白的,或各种红的,若是买两种,花语很配,开花时红白相间的效果也抢眼哦。”
朱迪奇道:“紫的为什么不要?”
店员笑道:“紫的花语为断情,你两位,嘻。不用我多说了吧。”
张伊兰赌气道:“那就要盆紫色矮牵牛吧,正合适!”
店员为之愕然,一下子猜不透这两人的关系。
朱迪一把拉过张伊兰,边往外推边向店员道:“哈哈,不用了,谢谢,其实那盆凋谢的白牵牛更适合形容现在的我,哈哈。”
推出花店后,朱迪不怀好意地笑道:“买紫的给我?哈,你不是要征服我的心吗?这么快便急着要和我断情啊。”
张伊兰愣了一下,盯着他道:“对啊,我该买红白的给你才对,笨蛋。”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朱迪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只好跟在身后。
走了好一段路,朱迪叹气道:“实在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在哪惹到你了,不妨和我直说嘛,不然我都不知错在哪,现在有点手足无措呢。”
张伊兰倏然站立,朱迪完全没防备,差点撞上去,方定下神,前者已转身道:“行了,今天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儿,想早点回去,你也早些回去吧。”
朱迪忙道:“我送你去。。。”
张伊兰打断道:“不用你送,快从我眼前消失,我不想再见到你。”转身愤然离去,只余傻眼的朱迪。
可他放心不下,只好偷偷跟着张伊兰,直至见她进入酒店后才失落地离去。
朱迪回到家,双亲都颇感意外,母亲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朱迪软坐到椅子上,垂头丧气道:“嗯,我不知在哪惹到她,突然气鼓鼓地回去了。唉,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人心海底针,就算捞到也扎人吗?”
母亲坐到他身边,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傻孩子,乱说什么呢。其实小兰是个很懂事,也很明事理的孩子,可能有些事烦着她了,偶尔发泄一下小情绪也正常。没事的,不用因此就无精打采,你太紧张她啦。乖,打起精神来吧。”
朱迪一呆,心道我为她紧张了?怎么可能。继而苦笑道:“我还是先去洗澡吧。”茫然取衣去洗手间。
高高的花洒射溅出温水,把他从头到脚淋个透通,顿有种说不出的痛快和舒畅,朱迪双手擦脸,脑中又唤起母亲的话。
“我紧张她了?”朱迪苦笑道:“真搞笑,将死的人还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然而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把这两天,他与张伊兰接触与玩闹的片断不停重播。
他完全震惊了。
虽然没谈过恋情,但暗恋的感觉是知道的。他不知道她是何时取代了叶美婷,并占据了他所有的回忆,而叶美婷留在脑中的身影与容颜竟变得如此淡薄,不光没了当初的心动感触,甚至已没了感觉,如陌生人一般。
他变得很在意张伊兰,至少现在他很想知道她在做什么,她还在生自己气吗,剩下的三四天里,她真的会不理自己吗?这些念头让他感到很困惑,即使是温水冲来的舒畅感觉仍掩盖不了。
洗完澡,朱迪回到房中,抬头望着那盆白花矮牵牛,哀叹不已。
凋零中的矮牵牛,用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了。白色的花语代表存在,它的凋零,是否在暗示如身患绝症的他,待花儿枯谢时他亦不存在这世上了。
然而平静下来后,他又想起了她。张伊兰,不,万怡月,你到底为什么生气,我究竟做错什么了?
朱迪左思右想,拿起手机,想了想放下,可不久他再度拿起,又放下。
“唉。”朱迪重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她心里有他呀,何况你命不久已,要干嘛呀。”
他重重地摔倒床上,辗转反侧,仍无法把她的身影从脑中抹去,只得爬起来,来到客厅打算找父母好好的聊聊天。
却见父亲轻抚母亲背部,低声说着什么,见他来了,忙咳了一下道:“孩子妈去洗澡吧,一会到我了。”
母亲用手抹了一下脸,低着头闪进睡房里。
朱迪觉得很奇怪,随口道:“你们在干嘛呢。”
父亲招手让他坐下,才道:“你长本事了,中午给我们的二百万支票已入户,这些钱已足够我俩在余下的日子里吃喝用的。辛苦你了,我的孩子。”
朱迪黯然道:“接通知,再过三四天我就要出国,你们、你们要好好保重自己,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杨忠保,他定会过来帮忙的。我、我有时间的话,或者、嗯,看!出国了会有时间差,我想连电话也不方便打,你们。。。”
“我明白。”父亲沉重道:“你从小就是个很乖的孩子,你有今天的出息,我和妈妈都很高兴,很高兴。”眼泪不知不觉地夺眶而出。
父亲轻弹眼泪道:“反正你不用再为家里的事操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朱迪低头试去溢出的眼泪,轻道:“还有一事,我想拜托你们。”
父亲点头道:“说吧,什么事。”
朱迪几欲张口,最后才道:“张伊兰她。。。如果我出国后她再来这儿,请善待她。我感觉她的家人对她似乎并不好。”
父亲看着他半晌,幽叹道:“我的儿子真的长大了,不光为家操心,还能为心中的爱人着想了。”
朱迪全身一震,抬头望着父亲。他听到的意思是,父亲觉得他已爱上她了。
父亲轻叹道:“放心吧,只要她肯来,我们定把她视作女儿一样看待。”
朱迪忍不住道:“张伊兰来我们一天不到吧,我不明白你和老妈为什么总对她赞不绝口,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喜欢她呀?”
父亲闭上眼睛,轻声道:“常言道日久见人心,此话虽没错,但到了我们这把年纪,看人的阅历不能说很厉害,但也以能看出七八成。不需她做什么,我们能从她的言谈、眼神、举动和待人处事中,便知道她的为人。”
朱迪吃了一惊,心想父母是否从某些蛛丝马迹里也看出自己的问题,不然今天为何会变得如此奇怪。
可他不敢问,生怕没事引出事,反让二老伤心难过。
只听父亲又道:“你别看她表面上很要强,很自立,无所谓的样子,可我和你妈从她的眼神和语气里看出,她只是装成这样,实际上她很孤单,很无助。在这种情绪下,她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来我们家,看望你,看望我们,还要帮我们做这做那,你说这样的女孩去哪找啊。你若有空,应该多安慰一下她。”
朱迪完全呆住了。这时他才意识到,由于一副心神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他不停地享用着她付出的恩情和帮助,而自己却从没在意过她的感受,毕竟前天她和自己一样,也是站在高楼顶上的人啊。
想到这,朱迪巴不得狠狠给自己一个大嘴巴,立跳起来跑回房间,拿起电话拔打张伊兰的手机,他多希望能求得她的原谅和宽恕,即使要他跪在地上,他也心甘情愿。
然而手机一直处在忙音中,无法接通,又一连拔打几次,仍是如此。
朱迪心焦起来,想到与其打电话不如直接跑到她的面前更好。
他边从衣柜中翻出衣服,边胡思乱想起来。
若她突然见着自己,会有什么反应呢,会把房门打开让他进去吗?她究竟在干什么呢,打这么久的电话,到底和谁说话呢?
当他换好衣服,手刚刚触到房门把时,心中突然想到一个人:难道是他?张伊兰心里的他。
这个想法让他动作陷于停顿,炽热的心也冷了大半。
“呼。”朱迪倒回床上,长长吁出一口气,轻轻闭上双眼,喃喃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呀,别忘了你只是凋零中的矮牵牛而尔啊。”
这一夜,他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