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压不住
被舒曼用那样的目光注视着,亦或者说是哀求着,舒妈只觉得喉中梗得难受,想要开口说什么,可到了嘴边,忽然觉得无力。
她用力抓着扶手,闭眼调息了好一会,才缓缓睁开眼,目光重又坚定起来,“邹家不是你爸家,你也不是我,我经营不好夫妻感情,你能,我管得了公司,你不能,舒曼,有些事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见舒曼张口又要说话,舒妈直接抬了手制止了她,“我跟你说再多也没用,舒曼,我也不想在这里跟你讨论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给你机会,也给你时间,做不到你就老老实实给我认命。”
说完后,舒妈也不管舒曼反应,径直转身迈步上楼。
走了两步,她停了下,冷声,“周一七点到我办公室。”
听到身后舒曼语气坚定的一句“我知道了”,舒妈冷着脸回了房间,她扶着额头在床上坐下,一直挺直的背无力地塌了下来。
她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打消舒曼的念头,她能将舒曼说得一无是处,可她否认不了舒曼说的那句话。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好女儿,好母亲,可唯独,做不了好妻子,可看来,好母亲,她也没做到。
自己竟然成了女儿心中的阴影,她到底有多失败啊?
怪她没有放在心上,怪她当时只觉得舒曼还小,从来也没在意过她的不对劲。
那时会问出“为什么一定要嫁人?”的时候,她就该纠正她的。
不早恋,对异性不屑一顾,对婚姻漠不关心,这些她曾经赞许的行为,根本没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反而让她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她不想顺从,只想反抗。
可,再来一次,她又能怎么引导她呢?
那些傻话永远变不了现实,那些希望如何如何永远变不到现在。
……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她会明白的,她会走得比她顺利得多,至少在婚姻上是这样。
不抱期许,不抱感情,被爱着也懂得感恩回报,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舒妈摇了摇头,也让她吃吃苦吧,吃吃苦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了。
尽管这样开解着自己,可心中却没办法轻松起来,舒妈起身去了梳妆台解了头发准备歇息,可从镜子中瞥到那染黑的发丝中又飘出了银丝,她不由怔了下,又有白发出来了啊。
不知不觉二十多年就过去了,她马上就要当外婆了啊。
是因为这样,她才跟舒曼那个丫头在这种事上纠缠半天吧?不然,只要说一句不行不就成了吗?或者就直接同意了又能如何?
她渐渐老了,孩子们却渐渐长大了……
得到了舒妈的许可,舒曼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随着舒妈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上,她的肩膀一点点垂了下去。
低头看着地面,舒曼心中一片乱麻。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维持着平静跟舒妈说完话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那一句我知道了的。
似乎,这本来就是她想要的,她想要舒妈给她一个机会,舒妈也给了。
可,这,似乎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舒妈相信她一次,给她一个机会,而不是,这种,我知道你不行,随便你折腾的样子。
可,最可恨的是她,她居然有这样的念头。
她明明已经决定独立了,可还是希望从别人那里获得认同感,她明明想得清清楚楚,可面对舒妈,她就又变成了那个只能等待舒妈回头的小女孩。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果然还是没改变啊。
手中的计划书似乎沉得她有些拿不住,舒曼拖着脚步回到沙发上坐下。
这一会儿,她哪里也不想去,她也不知道去哪里。
舒妈给了她机会,却是要继续在舒妈身边被保护着。
可,舒妈说得对,她是想的太天真了。
那些话虽然伤人,可哪一句不是真话?
她想要向舒妈证明自己,想要证明自己离开舒妈的帮助也一样可以独立,可,她的所有本来都来自于舒妈,她的这副躯体都是舒妈给的,她能撇得清吗?
明明有后台,却偏要走下去重新开始,可不就是天真吗?
或者说,是舒妈不愿再给她那么多年时间让她去闯,毕竟她已经24了,离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只有六年了。
给她六年让她跌爬打滚、羽翼丰满,再不受掌控?
舒妈也没打消让她嫁到邹家的打算,为何舒妈就笃定她一定会在邹家过得幸福呢?
舒曼不想觉得委屈,她已经24岁了,可是还是压不下去心里的难过。
也不是单单为今天的事难过,只是,一直以来压着的难过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她没法控制自己。
等舒曼收拾好情绪出门,夕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只是阳光依旧晃人眼,她面无表情地开车离开。
正是下班高峰期,没开多久就要停几分钟,触目所及的行人皆是一脸疲惫,行色匆匆,舒曼看着看着,就觉得那疲惫像是会传染一般,只是看到,就立马感觉到了。
快要到家中时,瞥到镜中自己憔悴的样子,舒曼惊了下,努力笑了笑,可镜中倒映出的自己却还不如面无表情,她怎么能这个样子回家?
在小区停好车,舒曼先取出了化妆包补了妆,又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对着镜子看到自己没有那么丧了,她才深呼吸了几次,提包下了车。
“我回来了!”
舒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欢快,在卿云惊喜地迎过来时,她主动上前,本来是想抱一抱人,可只是目光对视着,她就险些掩饰不住情绪,怕自己一抱到人就放不开,她只能把包递给卿云,“久久,我要先去洗洗。”
她一直微笑着,直到卿云接了她的包乖乖拿去衣帽间,舒曼才捂了下脸,又不敢停留不动,只能快步进了沐浴间。
为何还是在难过?
已经难过了那么久,见到了卿云,她怎么会又压不住了?
已经难过了那么久,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