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努力

妈妈是高中文凭，这在整个村子都是罕见的，爸爸还上过大学，所以人家说，我这么聪明，学习成绩好，都是有原因的。

可我并不觉得这跟父母的文凭有什么关系，我学习成绩好，那是因为除了读书能让我清净，我没有别的事可做，也没有别的指望。

读书才可以改变我的命运，这是我妈妈给我灌输的思想，因为她已经对眼前的生活绝望了。

其实，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在我妈妈那个年代，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只能回家相亲，等着嫁人呢，是什么原因，让一个读了这么多书的人，没了出路，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

虽然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念书，妈妈还是会在我成绩有一些下滑的时候，教育我。

“我那时候上学，哪里有白馒头吃？你姥爷没退休的时候，厂里会给发粮票，有粗粮，有细粮，家里兄弟姐妹多，可就我一个上到了高中，所以单我一个人，就能分到两张细粮票，每次上学前，我都把粮票收好，背上一个布袋子，跟几个同学一起走路去学校，那时也没有公交车，去学校的路也不是平的，要爬山，全靠走，要走上大半天才到，每次我都是先吃粗粮，然后再吃细粮，尽管条件很艰苦，可大家都很开心，能够上学，就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了，哪像现在，一个个坐车去上课，放学也有人接，中间还有家长去学校送饭，就是被宠坏了！不知道珍惜。”妈妈说的，我不能全部认同，因为我从来没让她送我上学，距离那么远，我只能坐公交车，放学也是我自己回来，更没有中间的送饭。

她嘴里说的不是我，是别人家的孩子，曾经我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可那已经是曾经了。

在我家卖掉满屋子的大白鹅以后，在我爸爸从山上下来以后，我就知道，努力的结果失败了。

失败的后果是可怕的，是无休止的争吵，还有阻挡不了的堕落，那就是不久以后的事了。

“那现在家里还有粮票吗？”我很想知道粮票长什么样子，如果我家里有这种古董，拿到学校肯定会羡慕死他们，我有一个同学家里，就有很多粮票，但她只是吹牛，不肯给我们看。

“没有了，都不够吃，哪里还有剩下的？”

“哦，这样啊。”那我妈妈从小到大，也没吃过苦嘛，怪不得一吃点苦就会埋怨。

“我跟你说这些，是让你知道，只有好好学习，才能有出路，才能不用下地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

“可你高中毕业还不是这样？”

“这时候跟那时候怎么能一样呢，别打岔，现在说的，是你的事。”妈妈总是一说不过我，就让我闭嘴。

闭嘴就闭嘴，我写作业，总比听你唠叨好。

可是我不搭理她，不代表她就会不打扰我，接着，她又开始说我爸爸的事。

“你妈这辈子也就摊上你爸这么个人了，没什么出息，还好赌，抽烟喝酒学的挺快，赚钱的路子学不来，人家养牛，养个啥哪有赔钱的，就你爸特殊，养啥都赔，本来还有些家底，也都搭进去了。”

“不是你说让养的吗？”我隐约记得，妈妈看人家都养牛，并且很赚钱，下地干活也不用人力了，她就也想试试，可惜，她总是想的很美好，却不知道实际多糟糕。

“是我让养的，那还不是因为你爸赚的少吗？当初结婚的时候，你爷爷还跟我说你爸有饥荒，谁让我当时天真呢，以为有点饥荒更有动力，就答应了，要不你姥姥姥爷，没一个同意的，是我不听话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也就你才会把饥荒当成动力，只有电视里才会那么傻……”真没想到，妈妈是这么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的，让我以前的那些幻想，都泡了汤。

我还以为，爸爸妈妈都有这么高的学问，他们之间一定有一段多么凄美的故事呢，原来凄美的不是过程，而是结局。

“所以说我当时傻啊，你以为千万不能跟你妈一样傻，别说有饥荒了，家里条件一定要比咱家好，人还得不抽烟不喝酒，也不玩牌才行。”妈妈这是被我爸吓怕了，还是后悔了？

“你挑人家，人家也挑你，谁知道人家看不看的上你呢。”这么好的人会喜欢我吗？那时我是个小胖子，扎个辫子像刘欢一样，会有那么好的男生喜欢我，跟我结婚吗，那他如果知道我家里有饥荒，他会不会看不起我？

我想我是想多了，那时我才多大啊，都怪妈妈，跟一个孩子讲终身大事，岂不是太早了些。

那只小牛最终还是被妈妈卖了，爸爸不怎么上心，有活干的时候，他就去干活，没有的时候，就去牌场，不是看人家打牌，就是自己上。

那时我还有个特殊的任务，就是去牌场喊爸爸回家吃饭。

首先，我必须要知道，爸爸会在哪个牌场，一般都是在小卖部扎堆，自己家里得少，毕竟女人们都不同意男人干这种事。

好像就是从妹妹一天天长大开始，我就有了这个任务，那时我没有想过，为什么爸爸突然喜欢上了打牌，明明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给他打牌，何况他从来没赢过呢？

也怪不得妈妈会生气，如果我以后的老公，也是这个样子，有空也不在家里帮忙，而是出去白搭钱，我想我会很生气的，生气之余，我觉得，我会和他离婚。

当我一想到离婚这个词，整个人都震惊了，离婚？能让妈妈跟爸爸离婚吗？

如果他们离婚了，我和妹妹分别跟着谁呢，我还要上学，妈妈又不会赚钱，那我只能跟着爸爸。

可是他又喜欢抽烟喝酒，去打牌，那些打牌的人都凶神恶煞的，看着牌，跟看着肉一样，两眼放光，我害怕，我不要跟着爸爸，这么一想，还是妈妈好。

那我怎么做，才能避免他们想起离婚这件事呢，最有可能提出来的，应该是妈妈了，那我一定要很听话才行。

电视上不是演了吗，妈妈会为了孩子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前提是，那个孩子懂事，学习好。

既然知道了方法，那我自然就要做一个懂事的好孩子，也就是那一刻，奠定了我一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