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梦魇

儿时的生活，总是无忧无虑，勇往直前，不顾后果。

见了我的人都觉得我很乖，可是那只是我的外表，欺骗了他们的眼光。

最能和我上墙爬树的伙伴，是我老叔家的女儿，比我小几个月，可是却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每次回家，都是她灰头土脸，磕磕碰碰，而我身上，却没有任何淘气的痕迹。

有一次，我们跟着同村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去北山，偷摘人家的桃子，桃子还没有成熟，我挑了一堆泛黄的在袋子里，这次行动，家里的大人都不知道，如果我拿回去这么大一袋子桃子，却没有花一份钱，妈妈肯定会开心的。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主人家发现了我们，放狗咬我们，若不是主人无心伤害，我们哪里跑的过狼狗呢。

心有余悸的跑回家，跟我住一条街的大姐姐说：“你喜欢吃硬的桃还是软的？”

我想了想，老实回答：“硬的好吃，软的不好吃。”

“那我这袋子里都是硬的，放几天都不会变软的，你看你手里的，已经黄了，说不定明天就烂了，要不要我跟你换换？我喜欢吃软的。”

这个条件确实很诱惑，我看了看她手里的，的确够青，那我就可以吃好几天硬桃子了，不假思索的，我就点点头，在家门口把桃子给换了。

大姐姐朝我笑了笑，就回家了，也让我早点回家，我心想，大姐姐人真好，不仅把好的桃子给了我，还关心我的安全。

我兴冲冲的拿着一袋子桃子给妈妈看，谁知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就像这桃子似的。

“你跑那么半天，弄得全身脏兮兮的，就拿回来一堆青不楞？”

我忙跟她解释：“这不是青不楞，是大姐姐跟我换的硬桃子，我喜欢吃硬的，就把我那袋黄的给她了。”

“你说什么！？你摘的黄桃，都给人家了，然后换回来一堆青不楞？你傻不傻！这桃子能吃吗！赶紧给我换回来去！”妈妈推着我往外走。

我不肯：“这不是青不楞，我爱吃，我不换！”

“不换！？你爸傻，你也傻，咱家人都是让别人欺负的命！不换，你也别吃了，这是人吃的吗！”说着，我妈就抢过我手里的桃子，全部倒进了粪坑里。

当她转身之前，朝我吼道：“你这就去把你那袋桃子给我要回来，要不回来，你就别回来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妈妈进屋了，我呆呆地看着被粪坑吞食的青桃子，想不明白，我就觉得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这不是青不楞，已经给人家了的东西，怎么还能要回来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坐在大门口掉泪，为什么妈妈会生气，就算不能吃，也不至于扔粪坑啊，放几天不就熟了，之前买来的桃子，不也可以放几天吗，为什么这个就不行了呢。

或许这个世界上，大人从不认同小孩子说的话，也不会觉得，自己的想法还不如一个孩子。

偷桃子是我们行动最大的一次，平时，就只有我和小玉两个人在村子里到处晃悠，寻找目标。

不是说跟做贼一样，而是农村的小孩子，实在没什么玩的，只有这种上墙爬树，过家家才有意思。

而过家家，跟打麻将一样，至少凑够四个人才能玩，三缺一都不行。

因为一个完整的家，要有爸爸，妈妈，哥哥，和妹妹，或者姐姐跟弟弟，缺一不可。

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也就放弃了过家家，在村子里到处跑，有时候上山，爬到最高处，我们村子的山顶有一个石碑，上面一个字都没有，纯粹就是个石头，不知道谁把它放在那里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把他挪走，或许，它是从山体里长出来的，就像是树上结的果子一样。

可它毕竟不是谁家门口挡了路的石头，所以没有人有那个闲工夫管它。

整个村子三面都是山，不高，却能把村子刚好抱在怀里，一两百户人家，房屋错落，找不到规律，村间的路也是弯的弯，直的直。

没什么好看的，的确，还不如庄稼地里的花好看。

花生的花，小小的藏在绿色的叶子里，黄黄的，风一吹就落了，等所有的黄色都落光了，秧子也由绿变成了枯黄，那地下面的根，就挂满了花生角。

偷花生吃一般不会把整个秧子都拔出来，那样太引人耳目了，我们两个不怕费事儿的，将根部的土扒拉开，露出花生角，一个个揪下来，然后再把土给盖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虽然弄的指甲缝里都是泥土，但是我们乐此不疲，新长出来的花生，水嫩多汁，又脆又香，尤其是自己一个个扒拉出来的，还带着泥土的气息，真正的原生态。

“你看那是什么？怎么还在开白色的花？咦，这花好奇怪，像柳絮一样的。”小玉的眼尖，又发现了新事物。

我们跑过去，这周围，就这一块地是长了这奇怪的东西，说是奇怪，因为这秧子像是快死了的，可却还开着花，花苞硬硬的，花是一团白绒绒的东西，也不是一瓣一瓣的。

“这是啥？以前没见过，种这种东西能吃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搓在手里，软软的，看着就不能吃，又没什么味道。

“不过吹起来挺好玩的！”小玉用力一吹气，那白色的一团就散开了，像是蒲公英的种子，轻飘飘的。

“真好玩！”我也照着她的样子玩起来，丝毫不知道，一场跟以往不同的灾难就要来临。

“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

“不好，有人来了！我们赶紧跑吧。”我说。

“我们又没偷吃，也没偷拿，为什么跑啊，不就吹了几个蒲公英嘛！”小玉不以为然。

“也是啊，可他的样子，看起来好生气，难道我们又闯祸了？”我总觉得不安，可是那个人已经靠近了。

“净会害扒东西，你知道这是啥吗！？这是棉花，不是用来玩的！走！去大队去！”

棉花？是一种花吗，会不会就是家里盖的棉花被子那个棉花？完了，这可不是偷吃花生和红薯就能不了了之的了。

“怎么办？让你跑你不跑，害扒棉花，那是要大队批评的！”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但是看样子是挺严重的。

“我怎么会认识棉花啊？再说了，谁知道它长这个样子啊！”小玉都快哭了。

最后我们两个被要求在大队门口罚站，播了喇叭批评我们，当时觉得特别抬不起头，哭都没用。

站的腿都麻了，也不见家里有人来接我们回去，怕是觉得太丢人了吧！

“知道错了吗？”是姥爷！

我抬起头，一张小花脸委屈巴巴的。

不知姥爷从哪里变出来的两只棒棒糖，球形的，递到我们两个眼前。

“吃吧，走，回家。”姥爷走在前面，我们两个饿极了，就吃着糖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我的眼前却模糊一片，等我看清时，却发现我原来是在做梦。

姥姥家柜子上的挂钟，刚好敲到了十二点。

这个时辰，姥爷在天上没有睡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