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玉佩之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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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随遇而安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宋*晏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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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离开临清后,文天一路上形单影只,如同无根之草,漫无目的地四处漂泊。

往哪走?去哪?他不止一遍这样问自己,自言自语,像是在与小寒商量一样:“如果你在我身边,你说,要该往哪走?”他摇头苦笑着,“你知道吗?你不在我身边,现在,连个陪我说话的人儿都没有了!”

走着,走着,忽然间,一个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自己不是曾答应过小寒,要去寻找她的亲人吗?

这是她生前唯一悬而未了的夙愿,自己既然身为她的丈夫,定当尽全力完成她的遗愿!

但是,他所掌握的线索少之又少,该上哪儿找寻?他静下心来想着,想着……一个地名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青州!这个地名他像是在哪听过呢?一时记不清了,他管不了那么多,姑且当成他行进的方向,奔着青州出发。

往往事与愿违,文天不得不面对他自身现实的情况,身上的钱不多,此次去青州的路程并不算太近,加上沿途因战乱逃亡的流民很多,他又乐善好施,给孤苦落难的穷人力所能及的救助,因此,钱财所剩无几。

走到了济南以后,掏掏兜里,钱已经花完,他没办法再往前走,不得已停住脚步,不得不另谋生计。

济南,别名泉城,是SD省府所在地。此时的济南城着实令文天大开眼界,比起临清来,可算得上一等一的大城市。这里不仅仅是商业发达,其工业基础也好,因交通便利,给这个内陆城市的经济带来了腾飞。

文天看到这么活力繁华的城市,心中甚喜!他自说自话,或许他应该歇歇脚,找份事情做,先攒点路费。

这里不仅有众多的茶叶店、药铺、粮店、百货……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更有许多他只在大上海时,才能见到的大洋行。大批商品都是通过洋行,不断的往外销,也有许多洋货通过洋行销售到济南的各大市场。

与众多流离失所的难民一样,他首先要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稳定下来。

于是他四处寻问,因不是本地人的关系,很多店铺都拒绝收留他,无奈之下他只能委身于一家名叫怀仁堂的中药铺里,做起一份短工,而且是没有工钱的工作,只管吃住。

这一干就是两个月,通过自己的努力,加上自身对药材行业的了解,很快得到了掌柜的赏识,终于有了自己的工钱,而且掌柜对这个年轻小伙也有了新的认识,认可了他的能力,常常去总铺进药材时都愿意带上他,一同前往。

直至有一天,掌柜临时有事,让他一个人独自去总铺进货时,遇到了一个女人让他产生了错觉,把他自己也搞迷糊了。

当时正在用马车装货,迎面走过来两个女人引起了文天的注意,她们一前一后,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年龄约四十来岁。

她衣着光鲜,雍容华丽,挽着高雅的发髻,十分精致,一看便知出自名门,是豪门贵妇。但吸引文天的并不是衣着的奢华,而是那张脸,那是一张有着与他妻子小寒神似的脸,虽然经历岁月风霜,改变些许样貌,以他作画人独有的敏锐,不难发现。

这真是神奇,难道是产生错觉了吗?还是自己太过于思念小寒,眼睛看花了?

他一瞬间眩惑了。

他这一死死盯着人看的样子,差点给自己惹出大.麻烦。

随行的那个丫鬟看到有个陌生男人,貌似色眯眯地盯着自己的女主人看,这么没礼貌,很是不悦,上前极恶劣的语气冲他喊: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我戳瞎你的狗眼!”

文天生平第一次遇上这么个凶巴巴的女孩子,他觉得自己只是多看了两眼就无端被人指责,也没好气的回她:“我又没看你,你管得着吗?”

“你!哪有你这样盯人看的,你这是对我们夫人的大不敬!”那丫头被怼得满脸通红,心有不甘,接着凶巴巴地讥笑起来,“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

“人家长得好看啊,哪像你?一副哭丧脸!”文天故意气她。

“翠萍,不得无礼!”翠萍本想再回应,被那中年妇人制止了,“你忘了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了吗?”

她冷冷地看着面前这鲁莽的年轻人。

那叫翠萍的丫头这才收住那架势,低声应着:“是,夫人!”

然后她与夫人一道径直走进了药铺里,夫人轻声地询问管事:“他是什么人?”

“回夫人,适才这位是我们历城分铺那边过来取药材的伙计,平时都是王掌柜带他一同过来,今天可能临时有事,就派他单独来了。”

“做了多久了?”

“两个来月吧,不是本地人,好像是逃难来的。”

“王掌柜也越来越大胆了,做这种事也不派一个老练些的人过来,才来两个月,万一出点差错,可是会出人命的!”

夫人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药铺卖出的是攸关人命的治病药,且中药材最讲究配伍,一旦药材分类不合规,混在一起,那还真不是一件小事。

翠萍也忙接了一句:“要我说,就不该收留这种来路不明的人。”

管事在旁边说了一句公道话:“其实他人嘛,做事还挺细心谨慎的,对各种药材熟悉得很,看样子原来应该做过咱们这一行。”

“哦?”夫人迟疑了一下,不再过问此事。

文天不经意间说的几句话,给翠萍留下了一个难忘的印象,文天并没在意,很快将这事给抛之脑后。

文天照常在药铺里做事,日复一日,转眼进入秋季,北方的秋天已有丝丝凉意。文天又被安排去总铺那边取药材,这一次给他带来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当时他正在院里往马车上装货,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听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让他魂牵梦萦了的声音,文天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

他回过神来,跑出去看,人却渐行渐远。

他遥望这群人,都身着白衫,有男有女,他们在一起有说有笑,并追逐打闹着,但是,其中有一个声音较为特别,当时他真想追上去,可管事的伙计叫住了他,喊道:“你干嘛去?赶紧装货!”

他只能远远望着那一群男女离去,然在人群中隐约有个身影,是模糊的,却又使他感到一丝丝莫名的熟悉。

回到铺子里,他的心变得不再安份了。到了晚上,躺在床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从破旧的皮箱中拿出小寒的画像,对着画像自语起来:“我是不是病了?这一年来,怎么感觉看什么人都像你,连听别人说话的声音也越听越像你了呢?”

看来真是病得不轻!他苦笑着,眼眶变得湿润了,小寒的画像在他的泪光里似动非动,像活过来了一样。

过后没几天,一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了小寒在远处注视着他,冲他笑,他跑去追,没追上,突然间出现一群人,在他面前,强行要把小寒带走了,小寒拼命地冲他大声呼救,可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把她解救出来,直接从睡梦中将他吓醒,惊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做事,他心神不宁的,总觉得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一般。

掌柜王叔见他做事,老心不在焉的,对他说:“小伙子,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是不是太过劳累了?这样,我准你一天假,休息放松,你可以出去走走,散动散动。”

“我不累。”文天摇摇头。

“我知道你做事很卖力,人嘛,适当的休息总是需要的,要实在不愿放松自己,你就帮咱铺头,上这附近的山里采些草药回来,权当作放松放松心情,如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相处久了,王掌柜对他也就多了几分关心。

文天本想客套几句,但又不好开口。

上山采中草药,是这泉城里众多药房伙计,平日闲来无事,用来补贴家用的一种方式,采来的草药经晾干处理后,可直接由药房回收。

于是,文天接受了王叔的提议,或许是该放轻松一下了,长期压抑住心中的困苦,无处可说,长此以往,真担心受不了,会发疯的。

王叔又特意叮嘱他,说:“不过,听说最近不太平,这附近的山里常闹土匪,你可要当心!注意安全!”

文天听到土匪,想起小寒临死的那一幕,心头不由的一紧,咬了咬牙,内心对自己说:“最好别让自己遇上,否则绝不放过那帮畜生!”

这天,文天收拾好上山采药的工具,他背着竹篓,拿了一把带弯的镰刀,里头还放置了一把砍柴用的砍刀,因为山里面有些地方是没有路的,需要用砍刀来开路,顺便带了一捆麻绳,以备不时之需。

他去到了附近的药山,顾名思义,这座山与药材有着不解之缘,山并不高,但植被丰富,当地人部份药材便是由此山采得,山上盛产半夏、千头菊、柴胡、生地等药材。据说这里曾是春秋时期扁鹊的采药之地,而且相比较还有一个优势,有路通往,经常有商队出没。

一路上收获颇丰,文天的心情果然也愉悦很多,文天想着大自然的空气真好,景色真美!风一吹,林涛四起,像山谷中树木深深的呼吸,给人一种神秘悠远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

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忽闻山中林间传来悠扬动人的歌声,那歌喉柔润而甜蜜,其间还掺杂着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唱得真好!他被欢声笑语感染,陶醉在这歌声里。

这一刻,他不觉得自己是寂寞的,没有了往日的那份孤独。

然而歌声嘎然而止,四周突然都安静了,随后传来的是阵阵惊呼尖叫声。他眼中脑中那如梦似幻的场景,就这样被横空飘来的呼救声,硬生生地打破!

文天心中暗想:“不好!要出事!”

他丢下采满草药的竹篓,顺着声响,迅速的冲了过去,他在不远处观看这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他定睛一瞧,几个身穿白衣年轻人被一伙凶悍的山匪围在了中间,被围的人中有男有女,还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声。

“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你们最好乖乖的听话,不然我今天就要大开杀戒了!”那个为首的头领晃动着手中的钢刀,眼露凶光。

山匪人数众多,大多手握钢刀,文天粗略的数了数,有十七八号之多,而被他们打劫的却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年轻人,准确的来说,是医生,更像是学医的学生。因为他们当中有几个穿着白大褂,身上还背有药箱。

男生将女孩子护到身后,其中有一位男子上前从兜里掏了掏,掏出十多个大洋,还有一些纸币,双手奉上,眼睛里是慌恐的,战战兢兢地说:

“这些都给你们,放我们过去吧,我们都是华美医院的实习医生,没有多的钱,请你们高抬贵手……”

“哟呵!算是碰到冤家了!你们干的是救人的行当,咱们干的可是杀人的买卖!”

那个头领示意身边的人上前,一把将钱抢过来,笑嘻嘻地递给他,他接手后,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不屑地嚷嚷着:

“就这么点,想买你们这么多人的命?还不够我的弟兄们买酒喝的呢!”

他扫视了一下眼前其他人,大声问:“把你们身上的值钱的全都交出来,本大爷心情好了,就放你们过去!”

这群实习医生大都家庭条件还不错的,思想都比较单纯,没有见过这种打劫的场面,只好乖乖的将随身携带的钱财全都掏了出来。

文天见此情景恨得咬牙切齿,他想解救这一群人,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但绝不能鲁莽,他准备伺机而动。

很快他们身上的钱财被一扫而空,但匪首并不满足,看到其中有一女子,脖子上有一挂坠,他指着那女子叫唤道:“你!出来!”

那女孩子本是被夹在他们几个中间,像是受到特殊的保护。听见那个匪首刚刚喊要自己过去,心里害怕得要命,哪敢啦!于是她硬生被另一个匪徒从人堆中抓了出来,只见她怯生生的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她的同伴虽有反抗,但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她被匪徒拖拉出去,无计可施。

文天远望过去,那女子正好背对着他,那是一个熟悉的背影,他想起来了,在药铺时见过,前几天在总铺那边见到的那一帮人,就是眼前的这些学生。为了看得更清楚,听得更清晰一些,他悄无声息的往前又挪近了几米。

“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东西?交出来!”那个匪首发话了。

只见她下意识地用手抓住衣服上的领口,生怕被人抢去。这一遮掩举动,反倒引起匪首的极大兴致。他伸手过去想抓住那女子的手,不料她开始拼命挣扎反抗,眼神显得那么的无助。

那匪首见她挣扎得如此厉害,本想抽她两耳光,一见她长得水灵灵,娇滴滴,煞是好看,便停住手,露出一副色相。

“不要伤害她!”

人群里有一男子一身短打装扮,相貌十分英俊,是里面唯一没有穿白大褂,像是有些拳脚功夫,只见他大叫了一声,冲了上去。

那匪首用力一脚,便将冲上来的男子踹倒在地,那男子被摔得七荤八素,睁大双眼,露出痛苦的表情。

“伟光,你怎么样?”其他人忙上前去扶起摔倒的男子,关切地问。

那女子将头一扭,试图摆脱那只无礼的手,哀求:“放了我吧!求求你!”

“你长得这么水灵,我哪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你?”那匪首伸手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嘴巴凑了上去,“来,让爷亲一下……”

“不要,不要!”她努力躲避开那令人恶心的嘴,疯狂地叫嚷着,“救命——”

越是反抗,匪首越是来劲,大叫嚷道:“兄弟们……把其他的人都给我看好了!咱一个一个来……”

说完,他将手中长刀递给身后的人,粗鲁地一把将那白衣女子抱起来,恰巧朝着文天藏身之处走来。

文天在那将她抱起的一刻,终于看清楚了她那张脸,眼前的画面突然凝固了,是自己看花眼了吗?还是在梦中呢?

这身形,这面容,这眼睛,甚至连同这声音……无一不像极了他已离世的妻子——小寒。

他的心陡然一阵狂跳着,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怎么可能?小寒,是我看走眼了吗?你复活了吗?你已经转世了吗?小寒,是你吗?是我那日思夜想的小寒吗?他眼睛彻底潮湿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她在拼命,拼尽全力地挣扎,呼喊着:“伟光!救我……”

伟光见她被抓,即将遭受土匪的强.暴,急得又冲上前去要拼命,但被同伴拉住,他只能口中大喊大骂:“你们这帮畜生!畜生!放了她!放了她……”

凄厉的呼叫声响彻山谷,但也于事无补,他们就像一群任人宰割的羔羊。

文天岂会容忍这些人,如此亵渎他的“小寒”!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解救她!他操起腰间别着的那把采草药用的镰刀,用它当武器,悄无声息地潜了过去。

那匪首将女子按压在草地上,最外层的衣服,已被硬生生的扯.裂开了,露出了白皙的肩头……正当这紧急关头,文天已悄然无声绕到他身后。若不是他及时现身,那女子必定惨遭匪徒蹂.躏。

那匪首做梦都没想到,身后会有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面,而且竟然是一把镰刀!

“放开她!”文天沉着的声音,简短而有力!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匪首不敢回头,只得乖乖照做,他知道自己处境已十分不妙,连声求饶。

文天的出现,改变了在场所有人的命运,自己的命运也从此改写。

最受震惊的当然是那个酷似小寒的女子,她惊魂未定,从草地上爬起来,傻站了半天都没晃过神,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一个时刻,他好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是上天派他来拯救她的。

文天心疼的看着她,眼神里充满关切之情,询问:“你没事吧?”

眼前的女子摇了摇头,眼睛已经红了,表情是错乱的,一种我见犹怜之感。文天又接着安慰:“你呆好别乱动,先把衣服弄好!”

然后他押着匪首从草丛里走出来,朝人群走去。

所有的人见状都为之一惊,将目光转向文天,山匪全都惊叫起来:“老大!”

“都别动!否则我取了他的狗命!”文天抑制住满腔怒火,沉着向他们发话。

这当时,若不是还需要解救她的同伴,他真有可能一刀下去,直接了结这山匪的性命。而这一刻他必须冷静的处置,对匪首下命令道:“叫你的人把他们全都放了!让他们走!”

有一山匪见此情形走上前,看样子像是个能主事的人,过来与文天谈条件,冲着文天叫嚣:“你把我们老大放了,我就把他们给放了。”

文天动怒了,喊着:“那要问问他,看他答不答应?”

文天将手中的镰刀收紧,紧贴在那匪首的脖子上,只要稍微用力,便可取他性命。

这一个动作把他吓得不轻,直打哆嗦,急忙大叫起来:

“胡老二,把他们都给放了吧!你看不到我的命还在他手里捏着吗?”

胡老二示意叫大伙放低手中的钢刀,众匪见胡老二都发了话,只得乖乖服从,把手中的刀放了下来。

文天立即朝向被劫的白大褂学生们,高声叫唤着:“你们快走,带上小寒赶紧离开,这里交给我。”

文天口中奇怪的喊话,令那帮学生面面相觑。他们一边朝文天身后走来,一边心里想着:小寒是谁?个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伟光跑到草丛被救的那女子身边,扶着她的肩,关切地问:“玉玲,你没事吧?伤哪儿没?”

文天离得不远,但他并没在意伟光口中叫的女孩子的名字,只是一个劲地催促着:“快点,动作快点,别磨唧,你们先走!”

然后又冲着山匪们喊道:“识相点!都退后!退后!”

此时此刻,他想得最多的仍是“小寒”的安全,绝不能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他想着,只有等这帮学生安全离开后,自己才能放手一搏。

文天心里清楚,自己坏了这帮山匪的好事,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不得不告诫自己,必须得小心行事,绝对不能够心慈手软。

只能赌上一把了!所幸这伙山匪没有人持枪,不过从刚才那匪首踢伟光那一脚的动作来看,力道倒是不小,功夫身手应该不弱,是个练家子。

他目送着“小寒”跟随她的同伴迅速逃离,渐渐走远,直至消失,他会心地笑了。在他的心里,他朝思暮想的“小寒”又重新活过来了,这一切竟是这么的真实。

被救的这伙年轻人一路狂奔,喘息未停。逃离虎口,到了安全地域,总算是松口气。伟光好奇地问:“玉玲,救我们的那个男的,你认识吗?他好像有叫你。”

“谁?”玉玲惊魂未定。

“当然是刚才救咱们的那个人!”伟光应着。

“没见过,不认识。”玉玲实在想不起来,她心有余悸,又有些担心,“你说他救了我们大伙,他自己能平安脱险吗?”

玉玲这样问不是没道理,那些山匪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想毫发无伤的脱险,谈何容易!

伟光犹豫了一下,说:“可我们几个好不容易逃脱,怎么帮呢?再说,我们这些人里,只有我,家豪与金成是男的,除了我会舞刀弄枪,他们两位也就只会使手术刀,我们再回去岂不是去送死吗?而且还会给他添麻烦。”

“是啊!是啊!”众人都认为伟光分析得很透彻,言之有理。

玉玲却反驳道:“我们难道就只能祈祷救我们的人平安无事吗?就想不出办法来帮他一下?万一他寡不敌众呢?”

家豪是他们中间看起来最恂恂儒雅,倜傥风流的,他在一旁建议说:“要不这样,金成,你护送女同学先走,我同伟光前去看看情况。”

伟光反对:“不行,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他们边走边商议着,其中有个女孩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来,用她特有的清脆嗓音问:“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那个救我们的人手中的那把刀?”

“香兰,我知道。”金成戴着一副宽边的眼镜,提着颇重的药箱,脸上显透着一种斯文与精干。他接口说:“是镰刀,采草药用的,我爹上山采药时就经常使。”

玉玲将话接了过来,好奇地问:“那他只是个普通采药人?一般人碰上这种危险的事,无不绕道而行,避之唯恐不及,你们说,是什么驱使他不顾自己的安危,舍命解救咱们?难道真是遇上了侠客?或是路见不平,拨刀相助?”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想不明白,一个采草药的人,敢冒着生命危险解救几个素未平生的人!

“伟光你不是会些功夫的吗?”玉玲责问,“咱们这次下乡义诊,我爹可是特意交待,要你保护我们的安全,你说,刚才怎么怂了呢?”

她的问话令伟光无地自容,倘若放在平时,三五个普通人,他倒能对付,可刚才的情况,匪徒人数众多,还有那个匪首的功夫,明显在他之上……想到这里,只觉后背发凉,直冒冷汗!面对玉玲的质问,不如如何回答,他满怀愧疚地解释说:“玉玲,对不起!是我没用,没有尽到我的职责,我……我……”

玉玲见他面有难色,似乎理解他当时那处境。不是他不想救,而是大家都自身难保,毕竟在此期间,他都好几次冲上前,想救自己,因此不再说这个话题,接口说:“我不怪你,但我们至少要去看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然你们的良心能安吗?”

“玉玲,当真要去吗?”伟光疑惑地看着她。其他的人也望着,好像都比较听她的意见。

“金成,我记得前几天这条路上,应该就在这附近,有座药王庙,你带上女同学,上那边躲一躲,伟光,派你去打探一下救我们的那个人,看他脱险没有,我赶回城里,找我爹要他派些人手来,接应咱们。”家豪仍坚持他这样的安排。

“我也要去!”玉玲说,看着伟光。

“玉玲,我的个大小姐,你不能去,咱好不容易逃出来,万一再出点闪失……”伟光坚决反对。

“我一个人,你都保护不了吗?”她突然一反常态,变得勇敢起来,是好奇心驱使?还是担心救人者的安危?她又强调着:“我小心一点,不会被发现的,他们绝对猜想不到,我们还会回去!”

是的,不单是山匪没想到,文天也是没想到。

文天这边等他们走远后,心里也开始琢磨着如何脱身。

“现在可以放了我了吧?”匪首小心地问道,“他们都走远了。”

文天不傻,现在放了他,等于是自寻死路。对方十多个人,个个手持钢刀,自己仅有一把镰刀。

“暂时还不能放你。”文天回复他。双方僵持着,如果这样拖下去,对自己是不利的。

他一边命令眼前的山匪后辙,自己也观察起周围的环境,这条山路平时偶尔才有人经过,两边都是密林,藏几十个人还真不是个事。

文天知道自己的处境,这一带他地形不熟,想找个地方藏是藏不住的。

他还思考着对匪首的处置,是杀还是放?

如果现在杀了他,势必会引起他们群攻,如果放了他,他们肯定反咬过来,自己的处境堪忧,没有一个两全之策。

他盘算着,然后对匪首说:“你要是想活命,就得听我的,等我安全了,才能放你走!”

匪首一个劲的点头,应着:“想!想!只要不杀我,你想怎样都行!”

“那好,你叫他们全都呆在原地,然后你跟我走一段,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可以放了你!”文天很谨慎。

那匪首只能是照做,谁叫自己的性命还捏在他的手里,他高声喊:

“你们先别跟来了,我要是死了,你们就杀了他替我报仇!”

他这样喊,其实想通过话语威慑住文天,也是为自己壮胆,好平安脱险。

文天没有理会他说的话,一直挟持着,慢慢的往后退,渐渐拉开了距离。

文天思前想后,他心软了,最终决定不杀他了。

或许是心善,或许是要对自己说过的话遵守承诺。

毕竟这伙山匪,在刚才抢劫中并没有伤人性命,给他一次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这或许,也是做了一件好事。

文天见众匪没有追过来,危险已解除,他正告匪首,说:

“记住我说的话,要是还继续干打家劫舍的事,我不收拾你,天也将收拾你的!”

“是!是!”匪首对他的话唯唯喏喏的应着,一心只想着如何早点脱身。

文天扫视了周围,就把镰刀从他脖子上拿了下来。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匪首重获自由,立马跟文天翻脸,像他这种在山里采药的农夫见多了,自认为杀掉他不费吹灰之力。

刚才若不是那把刀抵在自己的要害之处,区区这个瘦弱的小子哪会放在眼里。还没等文天离开就展露出其本来面目。

“真以为放了我,你就能活着离开吗?”匪首凶神恶煞望着文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既然我敢放你,那自然就不怕你,要不你就放马过来吧!”文天沉着应对。

“口气倒不小!”匪首没有与他交过手,对他自然不屑一顾,他认为一对一,他死定了!

此时的玉玲与伟光已折返,这次他们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躲起来,在远处观望,正好看到文天放开那个匪首,心想着这人怎么这么傻呢?这下糟透了!真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只见匪首挥动着拳头就要揍到他的头上,没料到文天将头一偏,轻松躲过这一击,打空,匪首仍不罢手,又提腿往文天的前胸扫来,这是一记扫堂腿,速度之快,力道之猛,不容小觑。

文天向后从容的后退两步,又被轻松闪躲过去。这下匪首才意识到,小瞧了眼前这个单瘦的年轻小子,不太好对付!

文天心想不能与之久耗,万一那群山匪全都赶过来围攻,情况势必不妙。

他开始了回击,找准他出拳踢腿时,所露出的破绽,几个回合下来,便打得那匪首毫无招架之力。

那匪首恼羞成怒,又扑上前去,文天这回没有给他留活命的机会,手里的镰刀顺势一带,在那匪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子,人随即倒地不起,一命呜呼。

玉玲在远处观战,看着文天这般精彩的打斗,忘了身处险境,不由得欢呼雀跃起来!

伟光看呆了,两眼发直,一脸的崇拜,不由得啧啧称赞道:“好身手!这功夫了得!”

文天听到了她的欢呼声,循声望去,看到了他们两个人远远的躲在树后,不由的心惊。

怎么还没走远呢?万一匪徒追了上来,岂不麻烦大了。他连忙跑上前质问:“你们怎么还没走?”

“我就说嘛,咱们担心是多余的!”伟光对玉玲抱怨道。

“就你话多!”玉玲一边回应伟光,一边认真仔细的打量起文天来。

颀长的身材稍显消瘦,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看上去有些冷漠,身上的衣服经过这场打斗,沾染些山间的尘土,像是大街上的乞丐一样,惹得一身的邋遢,肮脏不堪,但这都丝毫不影响她对他的感激之情,随即,她被文天的举动弄得稀里糊涂。

危险虽还未完全解除,对于她的出现,他眼中已大放光彩,简直有些喜出望外。

他凝视着,曾在梦中刻骨思念,魂牵梦萦的“小寒”就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那么真切!

心中如大海的波浪般翻腾,有如千军万马,汹涌而至,如痴如梦的唤出他心头牵肠挂肚的名字:“小寒——”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他扔掉手中粘血的镰刀,什么都顾不上,将她一把搂入怀里,紧紧的拥抱着。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一种长久思念后的释放!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玉玲猝不及防,被动的接受。眼前这个才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行为怎么如此大胆呢?她竟然像傻子一样丝毫没有抗拒。

等她恢复意识,就如惊弓之鸟,她挣扎着,努力将身子从他的双臂中挣脱出来,同时呼叫着:

“啊,你干什么,放开我,你放开我……”

伟光也傻眼了,气急败坏的上前,将他们拉扯开,并叫嚷起来:“你这人怎么回事?你认错人了吧?快放开她!”

文天见怀中人儿挣扎得厉害,这才松开手,根本没有理会身边的伟光,目光凝视着她,眼神里充满关切,深情对她说:

“这里危险,小寒,我再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了!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他神志出现了恍惚,眼前重演着学校那一幕,这场景如此熟悉。

“我不是小寒,小寒是谁?你真认错人了!”玉玲已经连续听到他喊着这个名字,急急地解释。

“你就是啊!”文天依旧沉浸在他的个人世界里,无法自拔。“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吗?不说了,这里危险,我带你离开这!”

他拉起了玉玲手,试图带她快速逃离这个危险的境地。

玉玲甩开他的手,满含戒备地看着他,下意识的往伟光身后躲,寻求伟光的保护。

伟光忙上前阻挡在她面前,怕文天对玉玲进一步的图谋不轨。

“走啊!”文天急了,“小寒,请相信我,赶紧的,别浪费时间了!”

还是晚了一步,那伙山匪已经赶了过来。

文天从地上拾起镰刀来,看了玉玲一眼,像是安慰她,更像是告别,急切地说:

“他们追上来了,这里交给我来对付,你不用管我,先走!赶紧走!”

玉玲被文天的胡言乱语说蒙了,一头雾水,完全没想自己又一次陷入困境。

“叫你别来吧,你偏不肯,现在该怎么办?”伟光又开始抱怨,“你看,这人脑子还有毛病!”

“你才有病呢!”文天瞪了伟光一眼,这话刺.激到他了,时间不等人,他没跟伟光计较。“废话少说!你快点带她离开,再不走,谁都走不了!”

伟光拉着玉玲的手,二话没说,趁还未对其形成包围,迅速逃离。

众匪一见头领被文天所杀,个个都眼冒绿光,想要杀了文天替他们老大报仇,挥动着大刀朝文天扑来。

玉玲扭头回望时,文天与山匪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杀。

她似乎有些明白,这个陌生男人十有八九是将她认错,才会为了她奋不顾身。她从内心中涌出一种莫名的感动,夹杂着悔意。

她在想,要是听了伟光的话,或许他已经全身而退,不料想自己的关心反倒害了他,成为了他的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