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玉佩之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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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冰雪消融

燕子欲归时节,高楼昨夜西风。

求得人间成小会,试把金尊傍菊丛。歌长粉面红。

斜日更穿帘幕,微凉渐入梧桐。

多少襟情言不尽,写向蛮笺曲调中。此情千万重。

宋*晏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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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玉玲一昼夜地守候与悉心陪护,思寒的烧终于退了下来,情况已有明显好转,伤口感染也得到了控制。

翠萍一大早匆匆赶了过来,此时,玉玲刚好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就听到了“咚咚”地敲门声,她三步并两脚,忙去开门。

门开了,翠萍手里挽着提篮,站在门口,垂着头一副请求原谅的样子,带着愧意对玉玲解释起来:

“大小姐,昨晚我真是对不住你,没能赶过来给你送吃的,你一定饿坏了吧!”

“我还好啦,一顿不吃也没多关系,饿不死人的……”玉玲随口应着。

对于她昨晚没能准时赶来还是稍微有些好奇,这不太像她平日里的做派,只少应该不是故意为之,于是问:“不过,你得解释一下什么原因,为什么过不来?”

“都是夫人啦……”翠萍边说边走进来,将手中的提篮放到了桌上,打开盖,从里面拿出早点,摆放好。

“我娘?她怎么啦?”玉玲心中一紧,显得很关切,一则担心母亲的身体,二则担心自己的事情暴露。

“她说,叫我以后有事没事不要老想着往寒大哥这里跑,以后也别再侍候寒大哥了。”翠萍一本正经地说,完全不像是说笑。

“哦,那你是怎么回我娘的呢?”

“还能怎么回?我说寒大哥太可怜了,自己一个人生活,在这里无亲无故,孤零零的,生个病都没人照顾。”

玉玲觉得翠萍说得是,没有打断她,由她继续说,自己则坐了下来聆听。

“夫人还说,他活该孤身一人!她特意交待我,从今晚起,没有她的吩咐,不许过来照顾他了,平日里都习惯了有我的侍候,现在是该让他尝尝没个人在他身边,生个病,没人照顾的难受滋味,要让他明白,身边有一个女人照顾的重要性!这样他才会懂得珍惜!”

“所以你就乖乖的听话,老老实实呆在家,没有再过来?”

“是啊!我可不都是为了你呀?”翠萍处处为玉玲着想。

“为了我?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玉玲一头雾水。

“我是担心夫人对寒大哥的病起疑,好几次都说要亲自过来探视,万一这次她为我的事,跟过来,像之前那样替我出头,找寒大哥讨要说法,这样一来,你不就暴露了吗?夫人对这事已经生疑,再让她知道你在这,那真叫一个百口莫辩了。所以我只有陪护在夫人身边,尽量不把夫人的视线转到寒大哥这里来,好留足时间,让你好好地陪护他,尽享你俩的二人世界嘛!”

翠萍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说到最后忍不住格格地笑了起来。

“臭丫头,你不来,我就知道你肯定憋着坏呢!”玉玲怒嗔道,伸手过去欲打她。

翠萍连忙闪避,停住与玉玲打闹,想到了寒大哥的病情,连声问:

“好了,好了……跟我说说,寒大哥好些了吗?烧退了没有?”

“基本稳定下来了。”玉玲想到昨晚上救治他的情形,不知不觉中脸上起了丝丝红晕。

“还是大小姐有办法!”翠萍算是松了口气。

看着桌上摆放好的早餐,她催促道:“大小姐,光顾着说话了,我给你带来的早餐点心都凉了,你赶紧吃点吧,填下肚子。”

“我还没洗漱呢!”

“非常时期,就不要这么多讲究吧!”

“这样呀,总觉得别扭,你等我一会,我去一下厨房。”说着,玉玲站起身来,朝门外走。

翠萍朝里间房走去,来到床边,看躺在床上仍在沉睡中的思寒。此时他的脸色比昨日红润了很多,不再那般苍白。

她俯下身去,帮他拉被子盖好,怕他受凉,就在提起被子一刹那,她看到了床里枕边有一个闪着光的发夹,甚是好看。

她拾捏在手中,暗自想道:“这不是大小姐的发夹吗?怎么掉落在床的里头呢?”

刚进门时,就发觉大小姐头发蓬松的模样,还真像是在床上睡觉时弄散的,莫非昨晚上大小姐是在床上睡的?

她大胆的猜测着,眼睛的余光扫视了思寒的颈部一眼,目光被他脖子上系着的那块玉佩给吸引住,她定睛一看。

咦!奇了怪,这块玉佩不是大小姐随身佩戴的吗?怎么会出现在寒大哥的身上?她觉得更加不可思议,继续想着:莫非……大小姐把她随身佩戴的玉佩戴到了寒大哥脖子上?替他祈福平安吗?这……这转变也来得太快了吧?

她想不明白,也没有深入去想太多,毕竟这里边究竟隐含着什么深意,她也无法去问询,心里倒是感到一丝欣慰。

根据种种迹象表明,大小姐如今能与寒大哥化解是非恩怨,也算自己努力没有白费。

“翠萍,你吃过了吗?再过来吃点吧,这早餐有点多,我吃不完,别浪费……”玉玲看来已经洗漱完了,叫唤起她来。

翠萍折回身,靠玉玲旁边的凳子坐好来,望着她蓬松的头发,问:“大小姐,你昨晚睡得好吗?”

玉玲被这看似简单的问题给问住了。

睡得好吗?昨晚上起初为照顾思寒,紧张得有些难入眠,但到床上被迷糊之中思寒搂紧时,她自己确实睡得很踏实,如何回呢?她反问道:

“你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我是看你头发有些凌乱,你昨晚睡在哪儿呢?”

玉玲一摸头发,她还没在意,想到昨晚上钻进被窝里与思寒睡了一宿,顿时反应过来,莫非被翠萍发现了不成?

她变得羞涩起来,她的脸蓦地涨红了,慌乱地应付道:

“是吗?头发还没来得及梳理,待会你帮我重新盘一下,我今天还得回去上班呢!”

“大小姐,你走了,他怎么办?万一……”翠萍怕自己应付不过来,她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伤口感染本就容易出现病情反复。

“我昨天带了些消炎药来,等会交待你让他按时按量服用,伤口我仔细检查过了,这次发烧的主要原因还是伤口处发炎所致,你一定要注意,换药后,不要让伤口沾到水。”玉玲郑重的交代她。

“这就难怪了,昨天上午换药时,寒大哥他非得自己来,他跟我说,这几天天热,好几天没洗澡,身上都发臭了,怎么都要擦拭一下身子,我没拦得住他……”

“真没想到他还这么讲究……”玉玲叹了口气,也不好说什么。

“好了,我吃饱了,剩下的留给你。”说着,玉玲从她手提包中拿出给思寒带来的消炎药,放在桌上,一种一种跟翠萍细致交待清楚,直至翠萍弄明白。

然后又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小镜子,她对着镜子照了起来,确实如翠萍所说,头发够乱的。

她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头发,准备盘起来时,发现少了一个发夹,她开始围在桌子四周找寻。

“大小姐,你在找什么?”翠萍其实已经知道了,明知故问。

“咦,你看到我的发夹了吗?”玉玲焦急地问,“这会掉在哪儿去呢?”

“会不会掉落在床上?”翠萍看似善意的提醒,实在想观察大小姐的反应。

果不其然,玉玲转身往里屋走去,寻觅了一番,还是没找着。

“活见鬼,就这么点地方,能掉去哪?”玉玲一手按住头,抱怨起来。

此时翠萍举起手来,将手中拾得的发夹在玉玲跟前晃动了一下,问:“是这个吗?大小姐。”

玉玲一见,欣喜,说:“我说嘛,找半天没找着,原来是你偷偷藏起来了,来,帮我夹起来,不然披头散发出门,就像个疯婆子让人笑话了。”

翠萍走过去,帮她捋着头发,用发夹将头发夹好来。

“你怎么不问我在哪捡到的呢?”

玉玲把头转过来,看着她,回想刚才她的问话,瞬间明白了。

“掉哪儿呢?”玉玲结舌地问。

“我是在寒大哥的床上枕头边捡到的。”此话一出,翠萍察觉到大小姐的脸颊微微泛红了,果真如她所想。

“噢!是吗?怎么会掉到床里头去呢?”玉玲仍掩饰着。“真是活见鬼!”

翠萍已经明白了,不再追问,让她难为情,将话题转移开,便关心地问:“寒大哥醒来后,能吃东西了吗?这两天他只是喝了些汤汤水水,我担心他营养跟不上了,不利于伤口恢复。”

“可以了,不过还是给他弄些易于消化的稀饭或面条吧,你要是方便的话做些黑鱼汤给他喝,有利于伤口的愈合。”她推算着时间,跟翠萍吩咐着。

她望向窗外,此刻,太阳已冉冉升起,天边的一抹朝霞已经染上了水彩,映衬出成片成片的淡淡的嫣红,火红的太阳逐渐发出耀眼夺目的光彩。

天已大亮,时候已经不早了,她知道自己该上班去,想到母亲与翠萍的谈话,又感觉自己走后,翠萍迫于母亲的压力,不能前来照顾,心里头放心不下,于是她说:

“我该走了,翠萍,辛苦你了,有时间多照顾一下,我娘那里,不要有太多顾虑,她之所以这么说,也全都是为你着想。”

“我知道,我会的,你放心去吧!”翠萍说,“有事给你打电话。”

玉玲仍不放心,返回到床边再审视查看了一番,见他呼吸平缓,没有异常,这才安心离开,悄悄地上班去了。

思寒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对昨夜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只是感受到当时来自身体深处病痛的折磨,时冷时热,一会儿经历酷热,像到了火山口,口干舌燥,一会儿像是掉到冰窖里,全身发抖。

隐约之间,在他口渴难捺时,有一股温泉从他口中流入,注入心田,在他冷得瑟瑟发抖时,有个温暖的身躯紧紧地贴住自己的身体,使他无法抗拒,这一切,难道又是在做梦么?

醒来之后,他睁开眼睛,接触到翠萍笑吟吟的面容,和温柔的凝视。

显然翠萍也察觉到他醒了过来,柔声问:“你醒了?口渴么?我去给你倒杯水。”

思寒点点头。

翠萍起身将倒好水的杯子递到思寒的面前,思寒用一只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去接水杯。

看着他费老劲的样子,翠萍按住他,连忙说道:“你撑好,我来。”

翠萍将水杯递到他唇边,思寒被动的喝了几口,干涩的喉咙有了水的滋润,得到些许缓解,他觉得今天的状态明显比前两天都要好。

他努力回想着昨天夜里朦朦胧胧之间所感知的事,却不敢肯定其真实性,他担心上回的错事又发生在翠萍身上,他弱弱地问一句:“昨晚上是你一直守在我这儿吗?”

翠萍先是一愣,不知思寒想要问啥,随意一说:“是啊!”

“那……昨晚上,我……我……没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吧?”思寒总觉得不像是做梦,心很虚,生怕又像上次那样糊里糊涂犯错。

翠萍闻言,不露声色地反问:“你说呢?你自己做过些什么,完全没印象么?”

糟了!看来昨晚确实有事发生,这可怎么办吧?他心想,迷迷糊糊中搂入怀中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他懊恼万分,皱了皱眉,对翠萍低声下气地说:“我真不记得,我是不是犯浑了,我有没有对你……你怎么不……打醒我……那……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翠萍假装很生气,很委屈,嘟着嘴说。

“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我已经对不起大小姐了,现在又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叫我如何才能救赎自己所犯下的罪过?翠萍,我真的不是要存心伤害你的!”

思寒歉意诚恳,眉头锁得更紧了。

“我不怪你,是我自愿的……”

翠萍嘴上这样说,心中正偷着乐。

从思寒的反应来看,昨晚大小姐确实睡到思寒的床上,与他同床共枕了,才会令思寒产生错觉,至于什么原因,恐怕只有大小姐自己心里清楚。

翠萍望着思寒一副苦恼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停止捉弄他了,淘气地笑着说:

“好了,我刚才同你开玩笑的呢!昨晚上,我压根就没过来……”

“那……难道是我又做梦啦?不对啊!明明……”他犯起了迷糊。

“没有啦,是大小姐从医院赶回来,辛苦陪护了你一整晚,今天早上才走。你看,这是她留下的消炎药。”翠萍指着桌子上摆放的几包药,陈之实情。

“你是说……大小姐来过?”他不敢相信,那昨晚上自己搂着睡的人岂不是……

平日里大小姐见到他不都退避三舍吗?这……这怎么可能呢?

“真不是你?”思寒再一次与翠萍确认。

“放心吧!如果真是我,我一定会让你对我负责的……”翠萍坏坏地俏皮地笑了起来。

思寒陷入沉思中。

“来,先把药吃了吧!”翠萍说着,将他慢慢扶坐起来,身体紧靠着床头,顺手将桌上的药丸递了过去,然后回转身把水杯重新倒满水,端给他。

“大小姐说,这个是西药,要含水吞服。”翠萍跟他做说明,遵照玉玲的嘱咐。

“我知道,这药咬碎吃会很苦。”

“你知道得挺多的,大小姐也是这么说的。”

思寒没有过多的去解释,这跟他吃止痛片差不多。

他将药片含在口中,然后猛地喝了大一口水,将头一仰,果断的吞了下去。

“大小姐说,你现在可以吃点稀饭之类的东西,我等一下去厨房做,给你熬点小米粥过来。”

其实思寒早就饿了,若不是前几天挂了吊瓶,输了液,加之翠萍给他煲来的参汤,恐怕身体早就顶不住了。

“有劳你了,翠萍!”他是真心谢她。

“都说啥呢?还跟我客气上了,真是的!”

就这样,在翠萍的细心照料下,思寒身体恢复得极快,三日后,便可以下床走动了。

可还没等伤痊愈,伟光就开车回到了府上。他此行是奉老爷之命,来接思寒去面粉厂。

此时面粉厂因工人罢工,已经停产半月有余,照这样下去,工厂复工变得遥遥无期。

其实,他争着回来还带有另外一个目的,他想彻查玉玲性情突变的真正原因。

陈府所有人中,只有翠萍与大小姐走得最近,最有可能了解事情的原委。于是首先找到翠萍了解情况。

所以当伟光出现在翠萍面前时,翠萍还是有些小紧张,她已预知伟光此时此刻找她的用意。

伟光见到她有如见到救星似的,拉着她的手,为避耳目,不由分说的向着陈府后院凉亭而去。

“伟光,你松开手,拉拉扯扯要做什么?”翠萍的手腕被他拉疼了,挣扎着想甩开。

“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单独问你!”

他的声音是那样恳切,脸色是那样苍白,眼神是那样茫然,带着无比的忧郁与无奈。走到亭中,望着院子里的桂花树,闻着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气,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翠萍,请你告诉我,她为什么变成这样?老爷夫人外出这段时间,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低声问。

“你说谁?大小姐吗?”翠萍有些明知故问。

伟光轻轻点了点头,神情十分沮丧。

“难道你没有发觉她这段时间不太正常吗?现在对我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热,变得不理不睬的,我真弄不明白……”

“这,我有点不明白,难不成是大小姐她对你变心了吗?”翠萍佯装不知。

“我看得出来,她肯定有事瞒着我,从没有见过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想你平时最了解她,有什么心里话她也会对你说,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伟光的话语里透着苍白无力,眼神中带着诚恳。

翠萍知道,此刻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她对伟光这么多年来的了解,他一旦得知了真相,定会闹得天翻地覆,到时候遭殃的就不只是思寒一个人了。所以这个秘密一定要守口如瓶,绝对不能让他知晓。

“这段时间?没有大事发生啊!”翠萍装出一副讶然的模样,“会不会是大小姐心情不好?不如这样,你去问问夫人,她应该更清楚不是?”

“这种事情,怎么好去问夫人?”伟光也不笨,这明显是翠萍找借口推脱。

“你是知道的,我毕竟只是个下人,大小姐并不是什么话都会跟我说,有些心思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你和她之间,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你自己不清楚吗?不过,我也感觉得出来,最近这段时间,你和她的关系是有些不太正常,莫非,你跟她吵架了?”翠萍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对她来讲,这种情况下只能口是心非。

看来,想从翠萍口中得到他想要的讯息是很难了,只能是另想他法。

“没有,我们之间并没发生口角,更谈不上争吵。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将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也不勉强你。”伟光明摆着不相信她所说的。

“不是我不帮你,真的,我实在是无能为力!”翠萍竭力地解释,“你知道的,自从寒大哥受伤以后,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照顾他,我觉得你去找月娥或珊瑚她们打听一下。”

伟光心知肚明,同样是下人,论与大小姐的关系,也唯有翠萍走得最近,问询其她人,注定是徒劳,刚听翠萍提到了思寒,想着此行要带上他,一同前往面粉厂,随口问了起来:

“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接你的寒大哥去工厂,他的病好了吗?”

“好是好些了,不过还没好彻底。”

“那他能去了吗?老爷可等急了!”

“昨天他还主动跟我说起这事,要我给老爷回个电话,正准备去呢,这不刚好你就回来了,不过……”翠萍犹豫了一下。

“不过什么?”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这其中或许是怕伟光误会她与思寒之间的关系,她腼腆地说:“他身边需要有人照顾……”

“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呢?”伟光听出了她的语意,“我去跟夫人请示,征得同意,好把你也一并带上。”

“好了,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完,才能跟你们一块走。”

翠萍借故走开后,留下伟光在亭中呆若木鸡,独自感慨。

伟光回家,陈夫人自然知晓,陈世杰已通过电话告之,只不过伟光回来后不见他前来,倒是听春儿说他鬼鬼祟祟,不知道他在干嘛,莫非他直接去找思寒了?这孩子,越来越不懂礼数了。

她吩咐春儿把伟光叫到陈老爷的书房中,让他在书房等她。

伟光到来后,陈夫人板着脸,话语中略带责问:

“老爷不是叫你回来接思寒去工厂吗?怎么一回来就不见你的人影?正事不做,你干嘛呢?”

伟光急忙解释说:“是这样的,夫人,我听老爷说起思总管病了,我刚去找翠萍,了解了一下他的身体恢复情况,翠萍跟我说他的病还未好彻底,如果现在要去工厂,还需有人陪同照顾,所以翠萍她还想恳请……与我们一同前往,希望夫人能答应。”

“这是谁的主意?”夫人嘀咕着,对翠萍提出的要求颇有微词,“生个病让人侍候五六天了,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这萍丫头也真是的,还没嫁人,整天有事没事尽往人家屋子里跑,哪有这么不自重的女孩子。”

伟光不出声,他不知道如何接话,因为是他满口同意了翠萍的要求。

陈夫人接着问他:“那你回来找过思总管没有?”

“没……还没来得及去……”

“那你回来后,也没见你来我这里先知会一声,你是不是成心躲着我?怕我责怪你么?”夫人明显对他今天的行为有意见,联想到女儿近期的状态,心里觉得其原因肯定与他脱离不了关系。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伟光马上予以否决,他自认为确实没有躲着夫人的必要。

“那你告诉我,我和老爷不在家期间,你对玲儿做什么了?”夫人严厉的质问。

“我没有做过什么呀?”

“没做什么?那玲儿怎要寻死觅活?”

夫人的问话,让伟光感到十分的困惑与震惊,他完全不知道这回事,玉玲也没跟他说起过,所以被夫人问得一头雾水。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伟光一脸的无辜。

“你还在我面前装蒜!”夫人恶狠狠的瞪着他,“我都问过了,有什么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夫人,你真的冤枉我了!”

“那你敢说,玲儿她没去工厂找过你?”夫人近乎愤怒的喊。

伟光记起那日短暂相聚的情景,除了互诉相思之情,并没有发生别的事,当时自己的确是动了歪心思,不过被玉玲拒绝了。

在他沉思期间,陈夫人的责问又像尖刀一样扎了过来。

“还说没有,我看你就不老实,翠萍说,自打玲儿从你那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你对此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吗?你中秋赶回来,玲儿都不理睬你,又是为何?”

伟光一时间感到百口莫辩,其实这也正是他此行回来想搞清楚的事情,不曾想,反被夫人给问懵了。

很明显,夫人也不知道。他知道现在不是跟夫人辩解的时候,情况有侍他进一步的深入了解。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大小姐自寻短见呢?接下来自己又将如何来着手秘查这些事情?他隐隐觉得翠萍知道些什么,是在故意瞒着他。

“现在没法抵赖了吧?”夫人见他无活可讲,肯定的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我……真不知夫人要我讲什么?是,大小姐她的确找过我,可我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大小姐的事,况且大小姐爱我,这是众所周知的,即使我对大小姐做出有悖她意愿的事,欺负了她,她也会理解我,原谅我,更不至于要寻死觅活……”

“你还有理了,是吧?”夫人对他的狡辩感到很恶心,她强忍着不发作,毕竟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停留在猜测层面。

“我的女儿我了解,她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就算她爱你,但最基本的羞耻心,她还是有的!”

伟光深感夫人所掌握的情况对自己十分不利,在他与玉玲相爱的事情上,夫人并没有过多的给予他支持,如果此刻让夫人得知玉玲与自己在感情上发生纠葛,更加不会同意玉玲嫁给他,他也从此失去当陈府女婿的大好机会。

“好了,夫人,您先消消气!听我把话说完!”伟光诚恳地说,“我对大小姐是真心相爱的,所以我向您保证,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守护她一辈子,爱护她一辈子!”

“我才懒得听你的花言巧语。”陈夫人冷哼了一声,“但是,做为你的长辈,我必须把话挑明了,如果玲儿真是因为你,受了委屈,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夫人,您多虑了!我绝不会……绝对不会!”伟光信誓旦旦地说。

伟光与陈夫人交谈完,从老爷书房里走出来,更加倍感身上的压力。

他觉得自己活得好失败,在陈府这么多年来,他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除了玉玲,几乎没有真心朋友。

虽说陈老爷当他面,提过要认他做干儿子,可老爷夫人从来就没有真正拿他当儿子看待,所谓的提议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其身份也是主不主,仆不仆的,有时他觉得自己连同为下人的翠萍都比不上。

他与翠萍在陈府呆的时间差不多长,要论对陈家的贡献,自然要比翠萍大得多,可到头来,居然比不上一个才来陈府还不足两年的思寒,彻底输给了这个外地人。

或许这种想法显得很偏激,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打思寒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就觉得头顶上的整片天都变了。

虽说思寒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但实在对这个行为古里古怪的人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听了玉玲跟他说起思寒来陈府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事后,更加充满了厌恶,他越想心里越不平衡。

可他又拿思寒没有办法,陈老爷已经是再三催促,要接思寒来工厂,他倒要看看,针对这类工厂从没有遇到过的危机,思寒到底有多大能耐,能把这事摆平!

望月轩里,思寒从翠萍口中得知伟光回来接他去工厂的消息,让他诧异,平日里接送都是交由司机阿昌,伟光独自一个人冷不丁的跑回来做什么?绝不是单纯的回来接人这么简单。

通过翠萍的描述,伟光私自找翠萍问话,足以证明他已有所怀疑,看来自己需小心应对才是。

午饭是在陈府吃的,难得翠萍与他们同桌,夫人亲自安排厨房做了几道可口的菜式,思寒吃得很少,因为身上有伤的缘故。

“怎么啦?思先生,饭菜不合口味么?”很明显,同桌的陈夫人看出来了,貌似关切的询问起他来。

“没有,我是身体欠佳,没啥胃口,所以才吃不下。”思寒歉然回道。

伟光见他气色不太好,病殃殃的样子,问:“你确定这个样子能去工厂,能帮老爷的忙?”

“我的身体我知道,已经好多了,没问题的,”思寒此刻已经放下碗筷,“再说,工厂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了,晚一天解决,损失就多一天,双方都消耗不起。”

伟光不以为然,他认为,思寒之所以这样讲,完全是想博得夫人的欢心,以表现自己。

“思总管,现在的工厂可不比你在的那时候,他们之中拉帮结派,情况十分严重,甚至私自还成立了工会,说得好听是为工厂谋得利益,解决工人间的矛盾纠纷,可说到底,就是联合起来,对抗老板,争取和维护劳工的利益,改善工作、生活条件。这一次罢工事件,我认为就是工会在从中作祟。”伟光用轻蔑的目光看了思寒一眼,像是对这次工厂的罢工事件,作出了自己的结论。

“按理来说,咱工厂给工人们开的薪资条件也还不差,我就纳闷了,怎么就无缘无故闹起罢工来?”思寒讲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就觉得对他们这帮人不能太好,这帮人不知好歹,得寸进尺,老爷对他们也太过仁慈啦!要我说就应该跟罗会长一样采取强硬的手段,把他们都送警察局,关起来……”伟光狠狠地说。

思寒一听,罗会长把罢工闹事的工人,抓去警察局了,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急忙跟伟光确认,他问:“你是说仁丰纺织厂也发生了同样罢工的事情吗?”

“是啊!据说他那边闹得比咱们厂还凶,底下的工人打砸了机器,毁坏了十几台纺纱机,所以,罗会长大动肝火,把闹得凶的那几个人,全都关到了警察局,听说到现在还没有把人放出来!”

思寒想了想,看来要想彻底解决这个事端,只有亲自去工厂,到其内部打探一番,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寻找解决途径。

“这些事情在饭桌上就不要讨论了,”陈夫人对工厂的事务向来不是很上心,工厂的经营她也从没插过手。她扭头望向翠萍,又对思寒瞟了一眼,问,“萍丫头,你跟思总管在一起,认识快两年了吧?”

翠萍想了片刻,细声回道:“要是算上初次碰面,已经两年有余了。”

“你倒是记得蛮清楚的嘛!”夫人将目光转向思寒,话里有话地问,“思总管,你打算让萍丫头侍候你到什么时候呢?”

“啊……”思寒完全没准备,不知如何应答。

“萍丫头跟我说,你的病还没完全好,她主动申请此行陪护你,到了工厂那边也能照顾你!你看这丫头一门心思全都放在你身上,你该不会不明白她的心意吧?怎么都要给人家一个说法不是?”夫人补充道。

思寒望了翠萍一眼,显得很为难,没想到夫人会在饭桌上唱这一出。

同样感到为难的还有翠萍,她知道思寒的心思,她接口化解思寒的尴尬,说:“夫人,您别为难他了,他心里早就有了心爱的人,何必让我难堪呢?”

翠萍的表态,令在场的伟光惊诧不已,在他看来,他俩平日如此亲密无间,早已超出了普通男女朋友的关系。

“哦,是吗?”陈夫人随即想到,玲儿曾经提起过,思寒很有可能暗地里喜欢她,“思总管,是咱自个府上的吗?”

“不……当然不是!”思寒脸色凝重,急忙否认,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

思寒脸上微小的变化,陈夫人看在眼里,这是典型的心虚表现,她说:

“既然思总管当大家的面,不好意思说,我也不强人所难。不过,萍丫头,你可要想清楚,既然人家不想娶你,就不要把自己大好的青春浪费在一个没有结果的人身上,别总自找没趣!我看啦,还是认真考虑一下,我上回跟你提的金医生,那小伙子真心不错,也算得上百里挑一的青年才俊……”

“夫人,您就这么急着要将我嫁出去吗?”翠萍听出了弦外之音,说,“我知道,您……此举是为我好,可是我在陈家这么些年,我还未报老爷夫人的大恩大德呢!就让我留在夫人与大小姐身边多侍候几年吧!”

“萍丫头,你都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再过上几年,真嫁不出去了!可别在一颗树上吊死……”陈夫人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晰。

思寒遭受到夫人的奚落,顿时深感汗颜。

他与翠萍这种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已令夫人反感,在她眼中,自己或许就是一个不解风情,铁石心肠的人,明知翠萍对他关爱与照顾,却不为所动。

所以,夫人劝翠萍放手,是对的。

“翠萍,夫人说得对,你是该为自己的幸福早做打算,早日找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思寒也劝言。

“思总管,我知道你是成过家之人,我不是说你,若是对萍丫头没那心思,你就把话说在明面上,你这样婆婆妈妈的……搅在一起,让别人怎么看她,毕竟是姑娘家,今后还要嫁人的。”

“夫人所言极是,是我没有把握分寸,考虑不周。”思寒满怀歉意。

伟光听夫人看似东一句,西一句的拉扯问话,完全懂了夫人的用意,是想通过激将法,要么将思寒与翠萍成功地撮合在一起,要么让他们做一了断,显然思寒选择了后者。

他再次观察翠萍时,发现她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眼眶湿润,噙着泪,然后背过身去,似乎在用衣袖拭擦。

她听出来了,夫人是在暗地说她不自重,没有一个女孩子应有的矜持,心里觉得委屈才掉眼泪的。

“夫人,感谢您对我的关怀与提醒,我想对您说的是,我……我虽没念过书,但您也教过我,让我懂得做为一个女孩子应有的素养。是我不好,别再责备寒大哥了,他是谦谦君子,在我心里面,他就像我的大哥哥一样,关心我,保护我!所以还请夫人答应我请求,让我最后照顾他这一回,至于以后,全凭夫人差遣!”翠萍眼神中有感恩,有恳求,更有万种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