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定下
“亮哥你要办就办吧，咱双溪村好不容易才出这样一个大才子，确实该摆酒庆祝一下。
就是这边太常出了事，我不能跟着帮忙了。”
公路边上，夏日午后的阳光洒落下来，没有风，周围一片气闷，公路边上蒙着一层灰尘的法国梧桐的叶子都被晒得有些低垂，空气沉闷的厉害，让人喘不过气来。
稍微的沉默之后，太和出声说着，脸上带出了一些笑容。
太和的话让杨亮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一点难受，因为就算是太和没有说什么，他自己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摆升学酒有些不合时宜，就算是他扯出了冯瞎子这个幌子。
“这事弄的有些对不住太常兄弟了……”
杨亮在一旁叹息着说道。
“没事，没事，太常跟你不赖，不会多想，”
太和这样连连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一张二十的钱来，递给杨亮。
“你这是做啥？”
杨亮提高了声音说道，同时身子往边上躲了躲，不去接太和递过来的钱。
“没啥，这是吃酒的钱，太常的事估计得几天处置，我赶不回来吃酒，礼钱先给你。”
太和说着。
“这咋行？你去县城正需要钱，这会儿咋能让你再出钱？”
杨亮连连推辞，太和的这个举动让他本就有些歉疚的脸有些烫。
“没事，你拿着吧！哪有吃酒不随礼的……”
正撕扯间去县城的客车过来了，客车身上和路边的树木差不多，都是灰蒙蒙的。
“别这样多事了，车来了，你赶紧去县里……”
杨亮一边说一边伸手冲着车连摆，汽车在路边停下，车门打开，一个腰间挎着钱包，一手拿着夹子，夹子上有着一些车票，另外一个手里拿着一些钱的胖胖的女售票员张嘴喊道：“张桥、刘湾、沙河店、红阳县，上车走了！”
“赶紧走，赶紧走，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和你吴红嫂子会帮着照看一下……”
杨亮连推带搡的把太和推上车，那边杨浩也牵着太常家的小的来到了车边，并把那袋子行礼拎了过来。
太和露出一些无奈之色，在车子启动车门将要关闭的时候，他把手里的二十块钱团了一下丢了出去。
“亮哥，你拿着!”
他喊道。
杨亮心里刚轻松了一下，见到太和这个举动之后，就又紧张了起来。
“你这人！”
他着急的喊了一声，跑了两步捡起那二十块钱，不顾腰疼抬步就去追车，而这时候客车已经启动，越跑越快，朝着南面头也不回的驶去了。
杨亮跟着汽车跑了几步，只得停下了脚步，看着手里被团的皱巴巴的钱，再看看远去的汽车，一手握着腰，在这里发了一会儿愣，心里不是滋味，就好像这不是丢在地上的钱，而是砸在他脸上的一块石头一般令人难受。
客车内，太和拉着杆子扭头看了一会儿奔跑撵车的杨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些。
他不是一个傻子，有杨亮最后说出来的这件事情在，今天杨亮所做的那些令他感到心里有些发酸发热的事情，此时再看顿时就有些变了味道。
他不是在为杨亮要摆升学酒而生气，而是对杨亮偏偏要在这样的时候摆酒而不愿意。
太常跟你关系可是不错，又是左右邻居，现在出了事情，命都没有了，你却在摆酒席。
要是结婚、生子这样不能更改的大事也就算了，偏偏摆的还是一个日子无关紧要的升学酒……
交了车费之后，在颠簸的汽车里，太和手里拎着相对于过道有些太宽的袋子，领着太常家的两个小的，去后面找座位坐，本就沉重的心情，又沉重了上了一些。
“爸，咋要摆升学酒了？你啥时候去找冯瞎子看的？”
竹林镇东头公路旁，杨浩有些不解的声音响起。
他确实不理解，家里的情况他也知道不少，钱不宽裕，这时候摆酒不是要多费许多钱？
“嗯，摆酒，这是让咱家脸上张光的事，肯定要摆酒。”
杨亮将目光从已经看不见汽车的公路上收回来，把显得皱巴的钱抻开，放进了裤兜了。
他只回答了杨浩的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直接被他略过了。
因为这请算卦的陈瞎子看好日子的事情，是他瞎编的，为的是找一个在这个时候摆升学酒，比较说的过去的由头。
杨亮这样说过之后，走到太和的车子旁，用脚蹬起支架，推着车子走。
一边的杨浩也推了车子往回走，走了几步准备骑上车子的时候才忽然发现，杨亮不是沿着公路往北走，而是推着车子朝竹林镇里面走去。
“爸，干啥？”
杨浩出声问道。
“去买两条烟。”
回去的路上，杨亮和杨浩一前一后的骑着车子，杨浩年轻跑在前面，骑上一阵儿就停下来等等杨亮。
杨亮坐在车子座上，一下一下的蹬着车子，每蹬一下，他的腰都会疼一下。
不久前捡起钱去赶车的动作太过于激烈了，让他本就脆弱的腰，变得更疼了。
杨亮骑的车子把上，挂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随着车轮的滚动和车子的颠簸，挂在上面的塑料袋不时也会跟着晃动一下。
看着这个塑料袋杨亮就忍不住的一阵儿心疼。
这里面装的是两条烟，虽然是最便宜的草帽头，可两条烟下来也足足花费了六十块钱。
这种成盒的烟平日里杨亮是舍不得买的，但是这次却不成了，马上就要摆升学酒，不买一些烟可不成。
今天初十，后天就是十二，日子很紧，好多的事情都要做，买菜、做菜、通知亲朋这些都不能落下。
所以在又往前骑着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杨亮叫住了杨浩，让他不要回家了，直接骑车子去他姨家通知吃席的事情，通知过后，再去他姥家通知一圈，晚上就住在姥家明天再回来。
杨亮把一条烟扣开，给杨浩装了两盒，让他去了给亲戚散烟。
想了想之后，又喊住杨浩，从口袋里掏出装钱的塑料袋，一圈圈的打开，拿出十块钱，让杨浩拿着路上买点水喝，天热。
“不用，我不渴！”
杨浩喊了一声，骑上车子，朝着他姨家所在的方向驶去。
骑车在路上行着，杨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天这么热，他早就已经渴了，只是看到父亲把那有些发黑的白塑料袋，一圈圈的打开从里面抽出钱来的时候，他怎么都伸不出这个手，去接这些钱。
“这孩子~”
看着杨浩蹬着车子飞快远去的身影，杨亮轻轻的说了一句，话语中包含着对儿子懂事的欣慰，和贫困的心酸。
把钱重新装好，杨亮也骑上车子朝家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