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噩梦

坐在床上的他忽然觉得喉咙发干，喘着粗气，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虚汗。

他习惯性地自言自语安抚自己：“梦都是反的！”

话音才刚落，他的身体猛然后仰，掩上被子，头落在了枕头上。

眼皮子赫然掀到最大限度，瞳孔微缩，紧接着，又重重地合上了眼皮子。

睫毛没有颤动。

经过一串倒行动作，第一种意识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

第二种意识却很清醒。

以至于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看似上床入睡，实则是被噩梦惊醒那一幕的回放。

一种很熟悉而又强烈排斥的感觉紧紧地包裹着他。

他确定，自己又将要历经一场纠缠他多年的噩梦！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一个带有几分稚气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声音的主人是一名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小男孩。

小男孩一瘸一拐地在一条深不见尽头的长巷里狼狈狂奔。

后头紧跟着三只人头兽身的大怪物。怪物们露出利齿，甩着垂涎三尺的大舌头，你追我赶地要当先逮着猎物。

小男孩没有时间更没有胆量回头看清追捕自己的怪物究竟长什么样子，也不敢问他们为什么要追自己。

只顾着奋力逃跑，拼尽全力地逃跑，一颗小心脏扑咚扑咚地剧烈跳动，有一种即将撞出胸口的危机感。

一双无形的眼睛高居在梦空间之上，俯瞰着整片梦境。

这双眼睛便是贾不假自以为具有超能力的“余光”。

“臭瘸子，你再不跑快一点就要被我逮住喽，哈哈哈哈，被我逮住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哦。”

“长短腿，好哭鬼，跑起路来像乌龟。乌龟爬，像王八，乌龟王八大傻瓜。”

“嘿嘿，跛子贾，跛子贾，挨揍只会哭妈妈。”

“哼，哭爸喊妈算什么男子汉，有本事就来干一架。”

“可惜啊，你生来就是孬种。嘁，手下败将只会逃，等我追上你，一定把你打趴在地，嗷嗷求饶。”

……

这些粗言恶语犹如连珠炮一般从小男孩的身后传来，无情地粉碎了一个孩子本该拥有的美好童年。

贾不假清晰看见，每一句粗言恶语出自不同的声音也对应不同的面孔，而这些面孔就在那三只怪物的人脸上不停变换着。

熟悉且憎恶的声音和面孔，勾起了贾不假最为不堪的童年回忆。

无疑，这名奔逃的小男孩就是幼年时期的贾不假。

校园暴力、街头嘲弄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践踏着贾不假的尊严和勇气，害他堕入极度自卑，无法自拔。

他一次又一次严重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不是仅供人消遣欺辱！

“哥，你在胡说什么？哥！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儿啊，你为什么要气走你的弟弟？为什么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你这个打小就自私自利的怪物，还有什么资格为人兄长？！你不配当我的儿子！该滚的是你！滚！给老子滚去找你弟弟！要是找不回来无缺，你也不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