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倒行

贾不假盯着医生拿出来的这台九英寸的电子日记本，心下咯噔，咬了咬牙，将拒绝的话语咽了下去，最后提出一个不容拒绝的要求：“你拿去可以，但我不会告诉你密码。”

“放心，我不要您的密码。只不过有一个善意的提醒，万一试药失败，结果可想而知。到那时，您希望您的家人看到日记本里面记载的内容吗？”医生扶了扶镜框，注视着贾不假发问。

夕阳的余晖洒进房间，贾不假扭头望向窗外，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密码是我儿子的农历生日。”

“您有儿子？”医生唐突追问。

一个五十九岁的大爷有儿子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为什么执意声称自己没有家人。

“在很久以前是有那么一号人物，但也在很久以前随着他妈妈消失得无影无踪，此生应是无缘了。所以，你不用担心试药结果如何、会不会给你和医院带来什么麻烦，如果我死了，请将日记本与我合葬。”贾不假说完最后一句话，扭过头来，正好与医生打量他的目光相交。

医生没有再问什么，转身走向那台壁挂式饮水机，为贾不假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上，并提醒他如何用药。

药物起作用的时间比贾不假预计要提前不少。

吞下药片后才两三分钟的时间，他便感觉脑袋有些昏沉，不自觉地，身体向后仰，一头倒在了柔软的枕头上，迷迷糊糊中，目送医生离开的背影。

“老人家，您撑住啊，救护直升机马上抵达这里。”

“赶紧打120求助。”

“这里有没有医生或是护士？”

“快探一探他有没有鼻息。”

“老大爷，您醒一醒。”

“哎呀，有人晕倒了！”

嘈杂的人声在耳畔不断地骚动，如聒噪的闹钟在扰人清梦，实在是烦人得很！

带着一股起床气，贾不假不耐烦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子。

一时之间，密密麻麻的脑袋映入眼帘，身旁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蹲下身似乎对他做着什么。

没等他看清楚情况，周围众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了去，汇入川流不息的人海里。

与此同时，他则以一串十分古怪而不可思议的动作（在没有使用手和借助拄杖支撑地面的前提下，打破重力限制，沿着先前跌倒的轨迹扭动身体）站了起来。

跌落在一旁的拄杖则神奇而又默契地自行飞回了主人的手心里。

懵懵然，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误以为自己突然获得了某种超能力。

但在他立身后下一秒钟，虚弱的身体和反复折腾他的头疾令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依旧是一个迟暮的糟老头子，只不过是周围的环境在变，而他置身其中没能例外。

目光所及，能动者皆在倒行。

不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走的，全都违背了生活规律，逆着原来的轨迹行动。

贾不假天生残疾，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加之年迈体力不支，必须借助拄杖才能够维持身体平衡行走。

他一瘸一拐地倒着行走，却与平日里前行的状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