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罪业之都的罪孽
我为了躲避怪物的追击躲进了一层牢房区，未曾想这里集结了几十个狱卒。正当我躲藏在石墙后之际，我惊奇地发现之前不辞而别的贝尔加小姐竟然被关进了牢房里。
我低声喊了她几次，见她没有反应，甚至捡起了地上的石子丢向她。被石子砸中帽檐的她抬起了头，没想到那大魔女帽的底下并不是贝尔加，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这个魔女十分苍白，脸上满是疲惫和虚弱的样子，也许是关在这里太久的缘故，她即使看见了我也没有反应。
我尴尬地向她道歉，说认错人了。她丝毫没有理会我的话，反而站起身朝我走来，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以为自己唤醒了什么不该醒来的人。但她并没有攻击我，而是扶着牢门的铁栏杆对我说道：“去把那边的牢门打开吧，那里面关着很危险的东西……把他放出来，让他和狱卒打架，这样你就能离开了。”原来她是想让我制造混乱趁机离开，我遵从她的指令，悄悄地潜行到那扇牢门前，只见里面的确坐着一个不成人形的大汉，身上被人用锁链和一个十字架绑在了一起，活像一个闭关修炼的苦行僧。我小心地拉动牢门，可这门不听话地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这一下惊动了里面的囚犯，他站起身来差点快顶到天花板，身高几乎是我的两倍。我不敢再继续开门，赶紧脚底抹油开溜了。
不过他也并不需要我开门就是了，他被吵醒后，暴躁地砸开了牢门，那边的狱卒闻讯赶来，被牢门砸飞了好几个，剩下的狱卒都赶来用烙铁围攻这个囚犯，整个监狱瞬间乱作一团。我趁着他们扭打在一起时，绕到了那个讲话的典狱长背后，此时他果然站在狱卒们的身后，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我顺手拿走了他腰带上的钥匙，跑回魔女的牢房前打开了牢门。
我扶着魔女，想要把她带出这里，她却不肯动弹，不停地劝我自己离开。我很疑惑，难道她不想离开这里吗？魔女轻笑道：“我不应该从这里出去，这样那些想要玩弄我的人永远也不会如愿以偿了。”我不知道她所指的“那些人”究竟是谁，但很明显她在被关进监狱之前受到了折磨，我对她说，那些人现在应该都已经变成地下的尘土了，所以你出去也没用危险了。
魔女摇摇头道：“你不明白，就算他们不在了，还会有人觊觎我的力量……要是被不怀好意之人得到了……我宁可死，但是死也是一种奢求。”
在她絮絮叨叨不肯离开的时间里，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小，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我焦急地说道：“现在没时间说这些了，你先回去等我吧！”说完，我在她手中塞了一块返回骨片，我到现在还没舍得用一块，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了！魔女歪着头看向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从我的面前消失了，我只能暗暗祈祷她已经安全地到达了传火祭祀场。
我迅速地逃离了监狱，看了一眼外面，那只怪物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概是久久进不来就离开了。我放心大胆地回到了石桥上，重新跨过了桥，当我抵达桥的另一端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在我心中。一踏进这座半毁的圆柱型塔楼，我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塔楼里堆满了无数的金银器皿，随便捡起一个就值不少钱，但是为什么它们会被随意地丢弃在这里呢？我决定爬上二楼一探究竟，通往二楼的梯子旁躺着一具枯焦的尸体，这让我怀疑这里也存在下水道的苍蝇，不免警惕了些。刚一上来，一座插着螺旋剑的篝火就出现在我眼前，奇怪的是，这座篝火已经被人点燃了，能够点燃篝火的除了我就只有灰烬了，难道他已经到过这里了？
我坐在篝火旁，视线刚好穿过裂开的石墙看向远处，我离那座斑驳的宫殿更近了，传说中的巨人王——尤姆就住在那里面，我不得不加快速度前往那里。不过洋葱骑士的事让我有些担心，我不知道在见完尤姆之后再去解救他还来不来得及，但是现在必须做出选择，我从地上捡起一枚金币，心想正面就先去见尤姆，反面就先去救杰克，随即，我把金币抛向了空中。
金币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后落到了我的手背上，我用手压住它，慢慢地揭露结果——正面。好吧，洋葱骑士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我沿着宫殿的方向前进，路上一片死寂，连虫子飞舞的声音也听不见。这座地下城市真是座死城，脚下都是燃烧过后的灰烬，四周都是体无完肤的房子，稍不留神就会踩进深渊里尸骨无存，很难想象至今还有活物在这里生活，如果那些怪物也算活物的话。
我正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的景色，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又一次摔倒在地。幸好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我才没有“硬着陆”，我气愤地扭头查看那绊倒我的东西，只见在灰尘中，一块古朴的石头裸露在外面。我伸手想去抓起那块石头，却没想到一拿就把那整体给从灰尘中带了出来，我这才看清楚，我手里的并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把石质的大弓，上面刻着古老的文字和图画。我尝试拉动弓弦，却发现这弓硬的出奇，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根本不能拉动。
我只好把弓背在背上继续走，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啸。那怪物又来了！
我身处空旷地带，周围没有建筑物能够供我躲藏，我只能向前跑才有一线生机。通往宫殿的路已经损毁，但一根倒塌的巨型石柱刚好形成了深渊上的一座桥梁，我来不及测试这石柱是否结实，逃也似的踏了上去。一些站在柱子上的魔法师看到我就对我发起攻击，我可没时间和他们纠缠，要是被那只大的抓到，我一定会被扔到深渊里的。
这些失去理智的魔法师动作缓慢，咏唱时间长，对走位灵活的我来说不是威胁，但那个家伙就不一样了，它不仅会飞，动作还如闪电一样快，三两下就已经逼近了我。我扭头瞥了一眼，他已经降低高度准备攻击我了，我侧身一躲，他的石矛戳了个空，倒把这柱子戳了个洞出来，希望下次攻击不要把我也戳个孔。
他再次戳向我，这次我低下头躲避，矛尖擦着我的头皮飞过，插在我前面的道路上。我绕过他的矛继续跑，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运气绝不会永远站在我这头，我必须要想个办法了结了它。我边跑边搜寻着四周，发现不远处正好有几支箭插在石头缝隙里，如果我能想办法拉开这把弓的话，说不定就能给它造成可观的伤害。
我飞身冲过去拔出了箭，然而这把弓实在太硬，不管我怎么拉弓弦也丝毫未动。眼见怪物越来越近，我汗如雨下，必须想个办法把弓拉开！情急之下，我灵光一现，直接用脚蹬住弓弦，用全身的力量硬生生地把弦给蹬开了。本来开弓就已经很费力了，我还得集中注意力去瞄准它，这就让我更加忙不过来。
它见我一时半会儿不能攻击，立刻向我冲过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我将这把麻烦的弓给固定住了。它不顾一切地想要撕碎我，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暴露在了我的射程范围之内，当它最终抵上我的箭头时，我大喊了一声“去死吧！”，如释重负地松开了弓弦。
这不愧是张硬弓，弦松开的那一刻，箭如闪电般扎进它厚重的甲壳中，一下子将它刺了个对穿。它倒在地上血流如注，在痛苦的挣扎中没了动静，我确信它是死透了，除非他能自愈伤口，否则就算葛温来了也救不了它。解决了眼前最大的威胁后，我长舒一口气，转身大步流星地踏进了旧宫殿，我想这里面的敌人应该不会比这只怪物更强了吧？
当我刚自言自语完这句话后，转眼间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两只刚刚那样的怪物。我们在我单方面的尴尬气氛中对视了三秒，随后他们便咆哮着冲向了我。外面那只纯属靠运气杀死的，现在一下子来了两只，我怕是小命难保了，我懊恼地往身后逃跑，就算知道不可能逃过也还是忍不住要试一试，都到这一步了，要是死了那前面所做的一切岂不是没有意义了吗？
我在旧宫殿内东奔西跑，这里结构复杂，岔路繁多，而它们又紧追不舍，很快我就被逼近了一条死胡同。两只怪物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向我靠近，就如同那些喜欢玩弄猎物的狱卒一样。我悄悄地掏出匕首，心想就算死也不能死在它们手上，不如……自行了断。
我狠下心把匕首架在脖子上，就在要抹下去那一刹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把我吹得东倒西歪，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我用手臂护住面部，艰难地睁开眼睛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只见它们也都被吹倒在地动弹不得，在他们后面的，竟然是那个熟悉的面孔，我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不可能啊，我心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对面的人正是之前在被困狱中的洋葱骑士——杰克·巴尔多。此时的他不仅恢复了自由，而且还握着一把奇特的剑，之所以说它奇特，是因为那把剑的剑身周围缠绕着许多的气流，就如同是剑将周围的空气卷成了风一样，或者说，是这把剑在收集周围的风？
杰克跨过怪物们的身体，径直向我走来，我冲上去摸了摸他的身体，确实是实实在在的洋葱骑士，绝非我的幻觉。我询问他是怎么从监狱里跑出来的，杰克回答道，自己还在思考越狱的办法时，一把钥匙被人从牢门外扔了进来，他用钥匙打开了门，却没在外面看到半个人影。说着，杰克拿出一支卷轴，看上去年代十分久远了，他说这是在附近找到的，他不知道有什么用，所以送给我了。我收下卷轴，突然想到一个事情，于是问道：“话说回来，你来这里干什么呢？”
洋葱骑士猛地震了一下，半晌没有回答。良久，他才说道：“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此行的目的吧？其实，我是为了一个老朋友而来的。”
接着，他告诉了我一个有关这座城的史事。当年巨人王尤姆击败了敌军，凯旋归来，民众们为他庆贺，但有些人也因为他的强大而担忧，于是尤姆自愿造出了三把名为“风暴管束者”的剑，此剑外形与寻常的剑无异，但它能够聚集周围的空气，使其变为强大的风暴来压制住敌人，这把剑可以有效地解决自己。尤姆把这三把剑中的一把交给了长老议会，作为他接受管束的象征，而另一把则给了他的好朋友，也就是杰克·巴尔多。在他被扶上王位之后，唯有杰克是真心的祝贺他成王，所以尤姆格外地相信这位忠实的伙伴。他对杰克说道，当他失去控制的时候务必用这把剑斩下他的头颅，以免他对无辜的人们造成伤害。
讲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杰克的意思，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履行当年与尤姆的承诺，即使这座城再也没有“无辜的人们”。尤姆成为薪王后，杰克便封藏了这把剑，他以为自己再也用不上它了，可是世事难料，现在，他即将去面对一个已经不认识他的老朋友，并且要亲手杀死他，我想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易事。
我们一边聊着一边走到了正殿门口，这扇紧闭的大门上落满了灰尘，金碧辉煌的浮雕和纹饰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似乎预示着这门后的主人也不再如从前那般，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洋葱骑士站在门后，我看到他的手在不住地颤抖，许久也没有下定决心打开大门。
我默默地等待着，我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时刻，这意味着在推开那扇门的同时，杰克·巴尔多就必须要了结了这一切。杰克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我早就意识到了，无论是被人推进井里，还是被抓进监狱，我只是在为自己找个理由，找一个不去履行承诺的理由罢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即使他不再认得我，但是我……我认得他啊……尤姆，他永远是杰克·巴尔多的好朋友，但是我们不能再一起干杯，一起熬汤了。一切都结束了。”
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推开了那扇门，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宽阔的正殿在我们眼前一览无余。在正殿的尽头中央，一座丰碑般的王座上，尤姆正扶着他的巨型柴刀静静地坐着，好似从一开始就在等待我们的到来。杰克举起“风暴管束者”，高喊道：“卡塔利纳的杰克·巴尔多，参上！”接着他小声地说了一句：“尤姆，我来履行承诺了。”
他像一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着冲了上去，我也只好跟着。紧接着，地动山摇，尤姆从自己的王座上站起身来，他就像一座雄伟的高山一样让人心生畏惧，不愧是古老的巨人族，尤姆则是他们中最出色的一个。那把贯穿一切的柴刀还带着初始火炉的火焰，火星不断地飞溅向四周，时时刻刻在倾诉着自己被当做柴鑫的愤怒与痛苦。
杰克毫无畏惧，因为风暴管束者是对付尤姆的最佳利器，他一边放出风暴一边朝我喊道：“快去拿另一把风暴管束者，就在王座的旁边！”原来第三把风暴管束者一直被尤姆自己保管着，我趁着杰克吸引尤姆注意力，迅速地溜到王座旁，拿上了这把神器“风暴管束者”。
正如杰克所说，风暴管束者与普通的剑并无不同，但仔细一看，剑身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一些古老的咒语，这或许是它能聚集风的原因，还有一句用古语言镌刻成的话，我顺势把它翻译了出来。
“只有风暴才能击倒大树。”
的确，只有风暴！我挥动剑身，一股强大的风立刻聚拢到上面。才能击倒大树！
我朝着尤姆的背后放出了这股风暴，来势汹汹的风将尤姆压得跪倒在地，他只得用柴刀撑住地面才能勉强不被压倒在地。但正是这个时机，尤姆垂下了他的头，杰克把风暴管束者扔到一边，抽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把威力十足的双手巨剑，对准尤姆暴露无遗的脖颈砍了下去，纵使皮糙肉厚的巨人在那把武器的面前也显得颇为无力，更何况是被初始之火焚烧过的薪王呢？
就像热刀切黄油一样，尤姆在一瞬间已然人头落地，他的身躯仍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像是在对他的朋友发出崇高的致敬。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空荡荡的正殿里再无半点声响，霎时间安静得有些可怕，尤姆的身体也如那些薪王一样，吹散成了一片灰烬，徒剩那把柴刀深深地插在地上。王座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篝火，那是陨落的象征。
杰克颓然地坐在地上，显得十分平静，他对我笑道：“终于，我做到了。尤姆可以安息了。让我们以干杯来庆祝最后的胜利吧！”我和他再次举起了酒杯，他如往常一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打着饱嗝说：“果然，战斗之后必须要打个盹来恢复体力啊。你先走吧，我睡一会儿再离开。”
我喝干杰克的酒，站起身离开了杰克。当我走出第十一步的时候，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从背后响起，我猛地回头一看，杰克的双手巨剑被他自己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是的，杰克自杀了，在他完成使命之后。那天，我没看清楚他的尸体，他就化成灰烬消失了，亦如这个世界中的其他人一样。我猜想他是笑着离开的，在他有生之年里，他让朋友的灵魂得以安息，只可惜，是用这么残酷的方式，甚至搭上了他自己的生命。
我不知道这样对他来说是否值得，这乱世间的利害关系谁又说得清呢？我站在他死去的位置，真诚地为他祈祷了一遍又一遍。
但对我来说，旅行远未结束，我触碰了那篝火，准备回到传火祭祀场稍作休整。在一阵云雾之后，眼前的并不是熟悉的圆形穹顶，而是宏伟残破的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