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血色初梅
“啊——”紫狸一声大叫，她的喊声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体内一股无法承受的力量，正如湍急的流水一样，涌遍全身，紫狸感觉自己就像胀满气的气球，随时就要爆炸。
阿猫惊愕地看着紫狸一点一点地变化，青丝一缕一缕地变成紫色，连眼睛也变成紫色，她的脖颈上浮现出紫色的纹路，这些紫纹勾勒出一个诡异的符案，既像一个圆形祭坛上供奉着一颗璀璨的新星，又像一弯尾尖连接着奇怪动物的新月。变化后的紫狸周身散发着紫色的光雾，将阿猫和她自己团团的包裹起来，这光雾看似稀薄易灭，却坚不可摧，掉落的巨石全部被挡在外面。紫狸捏光化石，以自己为中心，投射到四面八方每个角角落落，除了东北方向的光石，其他地方的光石都反弹回来。
“阿猫，出口在这边。”紫狸将阿猫架起，从出口方向飞了出去。平日里，紫狸只能将身子悬在空中，而此刻却身轻如燕，飞行流畅无阻。紫狸背着阿猫在凤岐雪山走了三日，一路上她没有看到救援她和阿猫的同伴，反而碰到许多雪魔星，但这些雪魔星在还未接触到她之前，就已经被一股无名火焚化，三日间，紫狸所到之处，满目疮痍，皑皑白雪融化成水，和着树木的灰烬，碾作成泥。
深穴之中，砸中阿猫的不是一块普通巨石，而是一块倒三角形的千年寒冰。冰棱插进阿猫的脊柱，不拔则要承受冷骨的冰封之痛，动弹不能；拔了就会血流不止，危在旦夕。三日后，冥罟的作用已经用尽，紫狸已经使不出任何星术，她活着的唯一信念，就是要把阿猫带出去。
“有一次，我在乞讨的时候遇到一个好心人，他不仅给我钱，还替我疗伤。本来我想做牛做马跟他去，可是他说他的家乡有严格的规矩，不能带外人。后来，他送给我一串手链，他说，若我有事，就写在纸条上，塞在手链的蜗牛壳中，然后扔向天空，他就会看到。我虽然知道他是在骗我，但我还是收下了。我不怪他找了个借口将我扔下，因为他并不曾给过我希望，所以不会失望，也不会难过……”一路上，紫狸给阿猫讲着往事，好让阿猫可以保持清醒。
“真是个好人啊！”阿猫意识很迷糊，紫狸讲完一个故事，他就跟着附和一句。阿猫的嘴唇结着冰碴子，脸色惨白如雪，毫无血色，他浑身已没了知觉，连醒着都像是在做梦，他撑到现在，都源于紫狸没有放弃，他不想让她失望无助。
听到阿猫的声音，紫狸心里才会松口气，紧绷的神经也会舒缓一分钟。她坚持不懈地给阿猫讲一个又一个故事，她的嘴唇上起着皮子，还有几道裂口，渗着血。她们走的这条路，崎岖不平，雪覆盖着地面，看不清雪下埋藏着什么危险。突然，一块石头绊住紫狸，她跌了出去，阿猫也摔了下来。紫狸的头栽到雪里，而她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了。但一想到阿猫，她便顾不得自己，试图挣扎着爬起来。
“阿猫，阿猫……”阿狸虚弱地叫着，眼睛虚抬，看着躺在她身边的阿猫。她心里很慌，她害怕阿猫再也醒不过来了。
停了好几日的雪又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这场雪，不是白色而是红色。雪地上徐徐地多出好多脚印，一个穿着红衫的女子撑着没有伞面吊着红珍珠流苏的骨伞向紫狸走过来，她的红衫，与红色的雪一个颜色。大雪天气，她袒露着肩背，一字型的凹凸锁骨，十分艳魅。当紫狸抬起头来时，红衫女子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紫狸顾不得抹去脸上的冰碴子，爬过去，抓住她的脚，虚弱地呻吟道：“求求你，救救他。”
红衫女子蹲下来，握住紫狸好像一捏就会碎的脸蛋，冷漠的目光中似乎总带着似有似无的恨意。“我为什么要救他？我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女子的声音亦妖亦邪，说话的语气刀锋相对，十分凌厉。
“求求你，救救他……”紫狸紧紧抓住红衫女子的脚，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红衫女子取出一把簪子，在紫狸脸上游戏似的划过来划过去，玩味地说道：“本魅主今日心情不错，可以救一个星子，但是另一个必须得死。本魅主瞧不得丑陋的东西，你的皮相不错，要不我救了你，杀了他，你觉得如何？”
紫狸费力地抬起眼皮，坚定的目光盯着女子手中的簪子，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说时迟那时快，她抢过女子手中的簪子，在自己脸上划出一道血印，这猛然的一下，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无力地摊开手，带血的簪子从她手中滑下去：“他活，我死。”
“哈哈哈哈——”女子狂傲地大笑，“你可真是愚蠢，我不过是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
紫狸虚弱地闭上眼睛，想起她在地球上遇到的各种变态，都是些心理扭曲的可怜之辈，她的嘴角露出嘲讽又同情的笑容，被红衫女子眼尖地铺捉到。
“你笑什么？”女子愤怒地大吼。
“我笑自己愚蠢。”紫狸闻着脸上的血腥味，命都快没了，美丽的容颜还有何用。
“哼，念在你还有几分情义，我再给你一个选择，你答应我做一件事，我就救活他，放你们走。”
“我答应。”紫狸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好”，女子从一个透明的盒子中取出一片红色的冰花，“你服下它，日后你若在手心看到冰花图案，就是我要找你的信号。若是你没来，这片冰花就会变成毒水，穿进你的心肺，让你生而不得，死而不能。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女子翘着玉指，捏着冰块做成的盒子，送到紫狸面前。
紫狸浮出一丝淡然的笑容，她想都没想，直接吞下。看着紫狸如此听话，女子嘴角勾出一丝得逞的笑，她手一挥，顿时掀起一股雪风，四个雪魔星从雪地里钻出来，将紫狸与阿猫抬走。
女子信守承诺，派手下为他们疗伤，不到三天，紫狸已经好痊愈，脸上的伤也被医好，但阿猫伤势拖的太久，一直昏迷不醒。紫狸就在这里小住下了，日夜照顾着他。
紫狸特别怕冷，女子给她服用了一种避寒的药，竟让她在冰城里一点儿都不感到冷，反而很暖和。又过了五天，阿猫已经好转不少，紫狸也放心下来，这才想起燕南休交给她的任务。她取出罗盘，罗盘竟然丝毫不动。难道坏了？紫狸心想。紫狸仔细检查，并未发现罗盘有任何损坏的地方，既然没有坏，那就只有一个解释。紫狸垂下眼眸，盯着手中的罗盘，自言自语道：“原来这里，就是我要找的地方。”她出门，借问门外站在左边的侍者：“小哥，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初魅’的姑娘？”“初魅”的名字是后来燕南休又告诉紫狸的，燕南休有点奇怪，每次不将事情全部交待清楚，总是见一次紫狸就补充一点。
侍者惊恐地看了紫狸一眼，对着右边的侍者抛出一个“询问”的眼神，紫狸又转向右边侍者，问道：“小哥，你知道吗？”
右边侍者仰着头，冰冷地看着紫狸，审视地问道：“不知姑娘找我们魅主有何事？”
“魅主？是她？”紫狸小声嘟囔道，心中顿时明白将他们救回来的女子就是她要找的“初魅”。“还请两位小哥为我通报一声，我有一件重要的东西需要交给你主子。”
留下了话之后，两位侍者很快就为紫狸通报了，不过初魅传回话，只要紫狸将物件留下，并未接见。又过了三日，阿猫病愈，紫狸便带着阿猫离开了这里。当他们回首时，这里的一切全部消失，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城墙隐匿其中，城墙之上，正站立着红衫白衣两位女子。
红衫女子正是初魅，她正把玩着手中的人鱼梳，口中念道：“你来的真是时候，我已经找到了，你一直想找的星子。”
“确定是她吗？”帽子下的白衣女子谨慎地问道。
“你来的时候，可看见了那满目疮痍，遍地火焚留下的景象，这都是她所为。一千年前，我曾亲眼见过她的所作所为，虽然当时她还是一个小幽狸的模样，没有成形，但是在星宙拥有那样一双紫色瞳仁的星子，我只见过她一个。”初魅绞玩着她如雪一样的长发，接着说道：“我救起她时，她的眼睛就是紫色的。”
白衣女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用一种孩子似的愉悦心情说道：“原来是她啊！”白衣女子目光流转，视线转移到初魅手中的梳子上：“这把梳子，是燕南休送给你的吧！”
初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那个老头子，真是傻的可怜，他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天真的小姑娘吗？把我们的定情信物拿来又如何，该杀的我照杀不误，一个也不会少。”
“也许他并非有任何目的，只是想告诉你，他还喜欢你呢？”白衣女子扶着城墙，看着远方娇俏的背影越走越远。
“那就让他痴想着吧，我对他，五百年前，就没兴趣了。”初魅勾勾手指道。
“真的吗？你要是还喜欢我不拦着你，星穹阁里的那套规矩，我早就看不惯了。”白衣女子看似玩笑，眼中却十分认真。
“我曾经想要他同我一起来这凤岐雪山生活，他不愿意。‘不愿意’三个字对我来说就是背叛。现在想想，我当初为何没杀了他，许是当时还是个小姑娘，不懂事吧。这次我就放了他，若是他再来招惹我，我一定用他的血来滋养我的梅花。”初魅眼中含着凌厉的刀锋，她的指甲很长，涂着红色的甲油，嵌着没有魂的梅花。
城中梅花香，城下雪茫茫。风云涌动，这城，似乎变得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