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致豪厄尔·詹金斯
1924年11月9日,巴黎
亲爱的老唠叨抱怨:
昨天我去看“白袜巨人队”球赛[1]碰上《论坛报》的唐·斯基恩,他刚从芝加哥回来,带来消息说你还在那地盘上活得很好。
爱抱怨的人啊你到底过得怎样,你个老龟儿子?
我收到你关于燕拉和他的爱巢的剪报了,不记得回没回信。字里行间你能看见唐·赖特扮演了多么好的角色,不是吗?天——呐,燕得到的一如既往是拐杖带泥的那一端,并且没有额外补偿。可怜那波兰女律师拿枪对准杜迪尔斯时连射击都不能。[2]
看啊,老抱怨。这里一出戏等你明年夏天来。现在就开始存钱,你来几乎花不了什么钱,在巴黎跟我们凑合过吧。我们有富余的一间房,可以一起嚼过。这是一个可逗留的地方。假如你碰见迪克·鲍姆,他会告诉你我们有多乐。我们有一个舒适的居所,一个让人心醉的厨子,就是没有爱巢。哈德莱和我今天谈起此事,我们决定你和“长角的东西”是我们愿意见的两个家伙,是可以一起玩得最开心的人。[3]
“长角的家伙”怎么样了?我希望他社会方面经济方面都成功。他配。每个人都该得到想要的东西。
我们想要的是你来这里。我们每年春天都很陶醉——见随信寄上的东西——每到7月份我家女佣[玛丽·罗尔巴赫]都带他去乡下学法语,在法语的源头学。
我们还打算去西班牙。1000法郎租辆福特,内含保险费,从这里驱车。你得驾车。
钓鱼也很过瘾。就像第一次在黑湖钓鱼那样。比利牛斯山西班牙这侧的龙斯瓦真是最狂野的乡村。伊拉提河。今年夏天我们就去了那儿。你把车搁在布尔杰特,步行15英里进来。这道上都能晕倒骡子。多少场西班牙王室战争就发生在那里。[4]今年夏天我们可是屠戮了大鲑鳟鱼。哈德莱一个小时不到就抓了六条,从一个洞里,它们正在瀑布上跳着呢。水冰冷,森林都是处女地,从未见过斧子。巨大的榉树林高高在上。还有松树。我们在伊拉提河的源头野营露宿一周,然后回到布尔杰特上车,开过关隘到庞朴罗纳过狂欢节,看斗牛。连续六天六场斗牛。每天早上还有场业余斗牛。著名的斗牛士豪厄尔·格里菲斯·詹金斯和欧内斯特·德·拉·曼查·海明威代表芝加哥斯托克场将参赛。
这真他妈是你能看见的最狂野最好玩的时刻。全城的人点燃灯火一周。每天早上街上公牛狂奔,人们彻夜跳舞、放焰火。今年7月份我们几个实际上成了小城的客人。假如唐纳德·奥格登·斯蒂瓦特[5]到芝加哥,抓住他,给他接风洗尘,让他跟你细讲讲。他和多斯·帕索斯去年在那儿。唐是个不错的家伙。我给他写信了,让他找你去,不过他也许已经去过你那儿了。
我对上帝发誓,老唠叨,世上就没有什么事像它这么好玩。斗牛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
庞朴罗纳是个迷人的城市,大约30000人,地处纳瓦尔山中一个高原地。你能见到的最美乡野不过如此了。就在唯一能钓鲑鳟鱼的地方的边缘,这里没被机动车和铁路毁掉。你明白,在西班牙,主路就是通衢大道了——很少有——只有几处要道与大城市相连接,开车很舒服——不过小路是不存在的,除了骡子走的道,什么也没有。这里的人能容世上任何人。他们都是好人,像吉姆·迪尔沃斯;其野性一如雅克·哈里斯。
每人250美元就能从巴黎到西班牙再到巴黎一个来回。我正在凑我的那份呢。
去年夏天哈德莱和我两人一个月才花了300美元。我给你的是约莫估计的数,包括在西班牙境内旅行的可能遇上的额外花销。
看在基督的分上来吧。老唠叨,人生只活一次。这次玩一如既往在黑湖上钓鲟鱼一样最最美好,当年一起去的老朋友们都星散了。我们7月1日离开巴黎。你可以8月跟我们一起在巴黎过。我们可以去趟意大利重游旧地。
西班牙是唯一没有被打成碎片的国家。现在意大利可待你如狗屎。战后法西斯、糟糕的食品、歇斯底里患者。西班牙是真的旧时之属,你能过得很愉快,还花不了什么钱。
来啊老唠叨。多斯[·帕索斯]和唐·斯蒂瓦特也许也会去。他俩都是不错的家伙。你知道的。旧时之属。唐就像混乱之前的比尔[·史密斯]。同一类人,行为方式略不同。两人都喝酒。
想想啊,凹壁瓶装黑格威士忌才两块一毛五一夸脱,帝制夸脱啊。
吉[杰克·潘特考斯特]过得怎样?比尔有什么消息?巴特斯坦[凯特·史密斯]怎么样?Y.K.怎么样?
替我问候“下流的迪克”。他是少有的好人。
我上次去芝加哥,吉一家觉得来来往往很滑稽。自那以后我拿定主意往日的好时光去也,你心痛也无济于事。我们都从中抽身了。剥死马的皮有什么用。只有你没变得滑稽,也从未对人乱七八糟。有老唠叨在,无论何时我们都快乐。所以来啊。机不可失,我们都只活在世上一世,所以让我们一起快活吧。开始在银行存钱吧。
我拼命工作,屁股都快掉了。我想你会喜欢这部作品的。春天纽约会推出我一本书;另一本也完成一半了。第一本书有350页长。写了些醉人的钓鱼故事。
老唠叨,给我写信。哈德莱问候你。我们在一起总是很愉快啊。她是旅途最佳伙伴。最近她在恢复钢琴练习、干家务。孩子也成长顺利。她总是准备出去玩儿,在那家咖啡馆吃牡蛎,晚饭前喝一瓶普宜干白葡萄酒。我们家有好威士忌,有多得让人陶醉的书籍,有敞亮的壁炉,很舒服;可以躺,也可以阅读,想出去透气也容易。你会喜欢住在这儿的。你得来。
写信,老唠叨。我真但愿你此刻就在这儿。眼下是秋天,灰色雾蒙的日子,感觉不错,就是冷,是踢足球的天气。我念想的唯有这个。不过,哥们,我们有些个叫人着迷的拳击卡,我一星期去一次。记者入场卡[票]。
假如你攒够了钱,现在能来,我们就去瑞士滑雪,穿双刀溜冰鞋溜冰。昔日我们有一次穿双刀溜冰鞋溜冰,住在瑞士农舍,开销比住迪尔斯坦[迪尔沃斯家]少一点。饭菜醉人的好,羽毛床,大陶瓷炉;夜晚外面冷得星星都裂口子。白天滑雪晒太阳能把人晒得像印第安人。穿衬衫滑雪。有时连衬衫都不穿。在山路上穿双刀溜冰鞋溜冰。六英里长的路。晚上喝威士忌,吃大餐,打几圈桥牌。
比在楼群里住着强多了。人可以在这里生活。
啊,我得住笔了。我把信寄到纽加特老地址。
永远的你的,
斯汀
(此信藏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
致罗伯特·迈克阿尔蒙
约1924年11月15日,巴黎
亲爱的迈克:
随信附上200法郎。周一我再给你另寄100。我们现在过得去。非常感谢。
读南森和斯特芬森事迹读得很过瘾。南森对他人而言就是某种精选了。我在报上读过斯特芬森,不过那只是节选。[6]写得真不错。我想读他的《我在爱斯基摩人中的生活》了。
凌晨了。邦姆比一夜未睡,哈德莱和我轮流看着他。有斯特芬森读我倒不在乎白夜。我想邦姆比是又在长臼齿了。
我认定那篇钓鱼长故事里的精神对话是狗屎,把它全删了。最后9页。我写得正欢的时候故事被打断了,再也回不去写完它了。等我意识到写得有多糟糕时简直要休克死;休克得我又回到河里,按该有的方式将它完成。就写钓鱼[在《大双心河》里]。
写了个45页长的短篇,我想你会喜欢的[《没有被斗败的人》]。
这里没有什么事。
我本想300法郎一起寄的,可银行今天关门了。昨天还别的债时涂桑和我发现钱取得不够。
[纳坦·]阿舍[·阿什]担心自己得了梅毒。到处跟人说自己彻头彻尾不道德。假如检验结果是梅毒,他打算回美国抢银行,弄够钱了此残生。我跟他说假如你这么彻头彻尾不道德,就把借我的书还给我。瓦色曼氏检验表明,他只得了虱寄生病。
[11月号]《跨大西洋》里[拉尔夫·契佛·]邓宁的诗作好像不那么扎实。有一句“把百合放入我的手,把我漂向大海”之类是我读过的最该死的诗句了。它们跟邓宁一样糟糕。
唐·斯蒂瓦特还没给我关于我的书的任何消息呢。[7]我得把《大双心河》的修改稿给他寄去。假如出版商就看中我要删的东西,是不是很滑稽?我有预感,他们会大肆取笑。[8]
有埃兹拉的消息吗?
厄内斯特·沃尔什在此地。他去博隆纳郊外的医院探望了卡恩瓦利,说他就要死了。我本想给你弄点消息,看他离死有多近;然而,自己离死很近的沃尔什、开始面对死亡的沃尔什,似乎对此话题并不感兴趣。
既然要死了,沃尔什现在为人很好。我不知道这对我们其他人有无同样影响。我觉得影响不大。比如我也能想象埃兹拉的样子。
“啤酒餐馆”还好吧?你那边天气怎么样?我们没有皮卡比亚太太的消息。
假如一切顺利,我们计划1月上旬去瑞士。
哈德莱问候你。也许不久能见到你。你有约翰·赫尔曼[9]的地址吗?
你永远的,
海姆
(此信藏耶鲁大学图书馆)
致罗伯特·迈克阿尔蒙
1924年11月20日,巴黎
亲爱的鲍勃:
真抱歉没给你寄约翰·赫曼[赫尔曼]的地址,这里没人有他的地址。他离开时没给人留地址,说是要给[伊万·]薛普曼[10]寄的,但没有音讯。我在等他的地址。
你的[英美]作家选集我觉得很不错。[11]我手头只有两个新短篇,一个我恐怕无法发表同时也太长;另一个真是好得要命,是我写的最佳短篇,约有10000字。[12]我现在还写着呢,一旦有好的短一点的东西,就寄给你。你可以用那个长的,可你说字数限在5000左右。请告诉我进程,也告诉我时限。我自然想尽快给你,我让你有进展。假如新的作品(我正在写的)不那么好——你可以从我美国那本书选发1200字的短篇。[13]
还没有[《在我们这个时代》的]消息呢。这里也没有什么新闻。[纳坦·]阿什和薛普曼打了一架;两人撕扯了半个小时却没人受伤。估计是谁也没吃太大亏。薛普曼的女朋友离他而去;他也随后回了比利时。她离开他是因为他借阿什钱装新牙。出于犹太佬的感激之情,阿什袭击了他。好了,就到这里。
这里冷得要死。所有的泉水都冻上了。我也冻僵了。寄上100法郎。“盎格鲁·美国人”[记者俱乐部]的年度晚餐盛况空前。今早七点起的床。比尔[·博德]日子过得很好。哈德莱问候你。很高兴你诸事顺利。自上次那个短篇[《没有被斗败的人》]以来我正经历一段写不出有价值的东西的时间。哈德莱问候你。
永远的你的,
海姆
问候“啤酒餐馆”。
(此信藏耶鲁大学图书馆)
致小威廉·史密斯
1924年12月6日,巴黎
亲爱的博伊德:
你满可以用俗话所说的手臂击倒我。自我们在黑湖交手以来我一直感觉不那么好。我有预感这封信会写得很长,虽然头脑有点眩晕,不利于写信。
你谴责我那封信时我当然知道你的感觉。在Y.K.那里,我得罪人的洋相出得更大。不过,惹怒我的是杜迪尔斯。一个没有怒气的男人是不会有高尚惊人的举动的。都见鬼去吧。我真愿你在这儿跟我聊聊。不过可以随时随心给我写信啊。上帝我真愿你来这儿。为什么不能来呢,你?花不了多少纸币的。
耶稣啊,自打中国人发明火药以来这世界就狂野了;人们想做的只是跟你一起喝酒。我们没消闲娱乐已然两个夏天了,只沾了个边儿。今夏“中国佬”[多尔曼-史密斯]和多斯·帕索斯和乔治·奥尼尔(戴夫·奥尼尔的孩子,从圣路易斯来)开始攀越比利牛斯山脉西班牙一侧。我跟他们走了一段,在伊拉提进了一个小镇,午饭不那么松快。一个西班牙人主动邀我去看一个洞里活了三年的鲑鳟鱼,那可是伊拉提最大的一条。它栖息的地方水面下10英寸就是女人洗衣服的地方。这家伙足有16磅。我什么家伙都使了,最后用我的钓竿拨它看是否真的是条鲑鳟鱼;它差点把我的钓竿从我手里敲掉。在伊拉提水域里假如说能找到杜父鱼之属,那你就能抓到任何尺寸的鲑鳟鱼。中等尺寸的鲑鳟鱼有的是。哈什和我从一个洞里抓到7条,它们就这么一直跳跃着。
你为什么不来呢。我们6月去西班牙。我们可以租一辆福特,加上保险费一个月1000法郎——约合50美金——驱车穿越法国,上罗兰关,在伊拉提钓鱼——从布尔杰特徒步——然后去庞朴罗纳赶盛大的斗牛周。多令人陶醉的行程。多健康的活动。凉爽的山上夜晚,迷人的炎热白天。没有臭虫。
你近况如何?存钱吗?在巴黎有10法郎就能住一晚很舒服的房间;可以跟我们一起吃饭。我们能把人喂好的。
奥德加[卡尔·埃德加]结婚了!工厂主[海明威]终于知道奥德加结婚了。从未有谁为了结婚那样努力。加跟谁喜结良缘了?怎么个过程?
博德,我知道旧时的一切有多好;因为,我写的东西几乎全是关于那乡的。我心里只有这个。一想到乡村或者想到做什么,我总是想着旧时的玩意儿:湾区,农场,雨中钓鱼;和阿姨[查尔斯太太]一起在农场度过的陶醉日子,初去湾区钓鲟鱼的美好时光;和男子汉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秋天的风暴,挖土豆,所有的事;我们都经历了拥有了,并且不打算失去这些。只要不回去重复过一遍,这美好的记忆就不会失去。不能接着这么过,得玩些新花样,玩好的。比如这里和冬天山里的西班牙和奥地利。
知道我们又能重现往日地道美好的时光,多醉人。博伊德,世界上真正的白种男人的数量是有限的。我该说以前至多有5到6个。这数字也许有点夸张。假如他们没有以各种形式娶病秧子,也许数目要大一些。此地有一个叫刘易斯·嘉兰蒂尔的家伙本来好极,被世上绝对最铜臭的婊子勾走了并结了婚;他不再是个好人了。白种人这根细细的红线上伤亡这么惨重,我们得密切保持等级。有一个可怕的东西差点就嫁了多斯·帕索斯。多斯这家伙你会喜欢的。
假如这些话你觉得是过分的废话,记住,是因为我很久没有给你写信了。
哈什和我过得很愉快。我们去看拳击听音乐消遣,也去滑雪,看斗牛,钓鱼。她钓鱼并非出于一般女性的好奇,而是像男人一样。她对拳击跟对音乐一样懂行。她跟男人喝酒一般无退缩。结果邦姆比这男性后代结实得像费尔珀。整夜睡觉,平时欢乐得像小狼。天啊,博伊德,他的结实,他的协调能力有一天能让他有机会迈步惊人。吉[杰克·潘特考斯特]跟他在一起都显得弱些。他头脑也好使,跟他说一遍他就能做。哈什没变模样,总是越来越好看。她像一部劳斯莱斯那样管着家。
我们今年几乎身无分文地过日子。我写了本书,多斯·帕索斯约两个月前把它拿到纽约去了。我想,多兰准备出版它。我们在讨价还价。假如没谈成,伯尼和利弗莱特公司要它。不过,能不为闪米特人左右则是我尽量坚持的。两年前我为《多伦多星报》和赫斯特工作,写些怪怪的报道。没怎么多产,在那儿没有突破。我当时用约翰·哈德莱的名字为赫斯特报道洛桑会议——也许你在美国报纸上看见署这名的文章了。也许没看见。也用同样的名字被他们派往近东。跟《星报》有合同,不能用我自己的名字。
无论怎样,还是跟你说说吧。我从康斯坦丁堡回来后,哈什启程来洛桑和我会合并带来了我写的所有短篇——复写本等也都带来了,两年来所有的成果——150页长篇小说也在里面,总之是所有的东西。因为,会议结束后我们打算去山里过圣诞节。我本打算把一捆东西寄出去的,再接着写那个长篇。她把大包小包和手提箱放在包厢里,出门去看大箱子是否上了车;回来手稿箱子就不见了。
她两天没敢跟我说,随后的日子我就难过了。你是知道那感觉的:一个面对已然面对实业家[命运?]的人,他的手已然在弹叩锡箔。你感觉得到的机会跟拳击手哈里·威尔斯一样多。
两年的劳动只剩下一个短篇,还是《我老爹》,奥布莱恩在他的书里发表过的。他当时题献这书给我,还把名字给写错了——于我此篇无甚助益。我不再担忧自己能否成为一个成功的作家了——一门心思写作,本希望也许这东西迟早会一鸣惊人的。
最近在研磨这部作品,一直努力工作。你看过其中部分成品吗?假如没有,我寄给你。
燕[Y.K.史密斯]怎么样了?我对这孩子的唯一感觉是对不住他,我的行为太操蛋了。天啊,真好玩。去年4月25日在阿尔勒斯我孤身一人,读到马赛报纸上一则消息,说芝加哥一女地区检察官用左轮手枪杀了芝加哥一个名叫Y.K.史密斯的有钱的政论家的门房,她本想杀史密斯夫人的,后者跳了窗户等等等等。这是法语写的滑稽故事,尤其是在它成为电文报道之后。我家人也及时把《论坛报》寄给了我,里面叙有适当的道德评论。我似乎闻见[唐·]赖特的马脚——或许我错了?我本想写信给燕,告诉他我们以各种可构想的立场支持他,可我不知道他会如何听我的。
你知道我对姨妈的感情。她死的时候你在圣路易斯我真欣慰。我当时想写信,可我不知道你的地址。何况,又能说什么呢。我想,尽管她历经磨难,可还是从生活里得到许多。我都不觉得她已经死了。
你知道唐·斯蒂瓦特的事吗?他是个迷人的家伙。让哈多克夫妇出趟国。跟老拉登纳家的故事差不多。他也从未读过拉登纳家的故事;当然我也无法弄来让他读。你和他还有写家能共有一段好时光。我有预感,你和编辑能做一本好玩的书,能让我们赚点钱维持一段时间生计。写一本真正好玩的书还得受许多惩罚。唐已遭了惩罚。他的老男伴被法律践踏了,因为账上一时短缺;他可是大银行家,市里的财神爷。唐在耶鲁时就脱身了。
麦克格劳和康米在这里非常成功。一般印象是麦克格劳把球队留在欧洲,如此没有人会再把红利撒出去了。我不会去想象“舒服”[多兰]和“笨蛋”是唯有的两人希望菲尔斯队别再苦撑。我在比赛场中见过麦克,正丢钱呢。他们在这里门票挣不了多少,在英国也不行,连补界外球的亏空都不够。在这里看了两场精彩的比赛。
我们在这里打网球锻炼身体。我不像以前那么弱了——可还是当不了好网球手。哈什打得不错。我在垒达拳击场跟拳击手拳击——一是练块儿,二是练躲拳头。这里的较量真是醉人,真有快手:马斯喀特、勒多克斯、布瑞东尼尔、该死的砍柴手保利诺——他打到谁,谁就起不来了——不过他除了英国重量级谁也伤不着。我想他左右开弓时眼睛是闭着的。不过,当他击中他们时,他们都是被人用布袋抬出去的。他的肩膀跟凯旋门一样宽阔,大约5英尺4英寸,腿短得像只鹬。他们得给他定制手套。他靠吃生鱼过活。他在对手面前样子坏极了,冷酷无情地敲打他们。啊,天晚了。记得给我报信。假如有钱,就来这里。假如没有,就攒钱,6月份来。哈什同此问候。
伊默
威明治
(此信藏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
致罗伯特·迈克阿尔蒙
1924年12月10日,巴黎
亲爱的迈克:
我一直等着有望写一个好的新的短篇;已完成的两篇一个1万字,另一个1万2千字。这是我最好的短篇小说了,所以寄给你。无论怎样,够短了。[14]
一切都好?我们打算19号去奥地利——去一个叫施罗姆的地方——从苏黎世离开主干道到因斯布鲁克,电车半小时在布鲁登茨下车。想出巴黎城,瑞士又太贵。我们打算在施罗姆住上一周,开销18美元,三个人的开销。醉人的滑雪——从克罗丝特和达沃斯越过山就到。我希望“中国佬”[多尔曼-史密斯]会来这里。
这里没多少新闻。我前天做梦梦见你死了。希望你还能收到此信。吃早饭前我很小心,没跟人说梦的事。我梦见读报纸上你的讣告,满满一整版,还有你和布莱赫[迈克阿尔蒙夫人]的相片以及苏格兰埃勒曼城堡之类。有那么个城堡吗?小心走路,别被野蛮的法西斯小子撞着。赫尔曼[约翰·赫尔曼]的地址还没收到呢。
《跨大西洋评论》不存在了。福特打算办一本新评论杂志叫《向法兰西致敬》——一本人文艺术类季刊。你读到康拉德夫人给《时报》的信了吗?关于福特“写的有关我丈夫的令人恶心的书”那封。真是好信。[15]
卧病了一阵子,不过现在好了。极渴望离开此地去奥地利。随信附上我欠你的100法郎。谢谢。之所以一提是防止信万一有差错你收不到钱。哈德莱同此问候。
信写到现地址就成。他们会收转的。
(此信藏耶鲁大学图书馆)
致阿奇巴尔德·麦克莱什[16]
约1924年12月11日,巴黎
亲爱的麦克莱什:
我给马桑传话请他星期二中午十二点整来这里见我,一起去你住处吃午饭。希望约定的日子你那里没问题。假如不合适请告诉我,我跟安德烈另约。非常感谢你请我。
司各特[·菲茨杰拉德]发明了海明威那个拼写法[两个m,没有g]。我不懂为什么,除非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的拼写里有两个t。他说他写了篇评论很有助于《在我们这个时代》。我没见到评论,所以我想他跟你提我的时候把名字写成那样了。无论怎样,也许Hemminway能带来很多好运。
明天起再有一个星期我们就去奥地利了。哈德莱好多了,我们期盼周六见到你。
你永远的,
欧内斯特·海明威
(此信藏国会图书馆)
此信及下列致麦克莱什诸信经国会图书馆和麦克莱什同意在此发表。
致哈罗德·洛布[17]
1924年12月29日,奥地利施鲁恩斯
亲爱的哈罗德:
我给你寄了张卡,不过是寄往蒙特岁路16号的,也许你没有收到。一周的晴朗干燥的10月天后,大山里开始下雪了。也许你到这里时,大雪就漫天了。
这里吃得很好,有优质的白葡萄酒和红葡萄酒,另有30多种啤酒。旅馆里有保龄球道,我们都打保龄球。哈特曼[18]和我打个平手,你也许能打败我们。这是个醉人的地方。美妙的小镇,人们都敬畏上帝,很会喝酒。
我已经变得你都认不出来了。坚硬如赤铁矿,速度之快至少还要加一倍。
这里的开销事实上等同没有——一天85000克朗住老年公寓房,另付暖气费15或20个苏。你能见到的最好的乡野在这里;野外徒步很醉人。走到哪儿都能看见耶稣受难的形象,上帝先生[字迹不清]代人类受过之举不同程度的都有。还有不错的小酒馆,里面尽是岩羚羊猎人,有优质的[字迹不清]的伯增产的白葡萄酒或红葡萄酒。
假如你不来,那就不只是婊子养的下流货,而且还很无知。来此畅通得很,所有海关手续都在火车上办,你只消在巴克斯下车就行。越过铁路,换点钱,再买张票到布鲁登茨。
从弗莱希曼那儿把我的书带来,好吗?[19]再带几瓶好威士忌。“壁洞”那家卖的最合算——歌剧院大道出口达恩汀路19号。假如你装在帆布背包或者野战背包里,他们就不会令你打开。拿出瓶起子,每瓶喝一口。他们只开手提袋和箱子。车厢是战前的旧奥地利式车厢,一等式样——每节车厢每边只有三个座——很舒服,能斜躺。
基蒂[·嘉奈尔]好吗?我希望她好了许多。哈德莱问候基蒂;我也问候她。我想听她谈谈对你新爸的看法。
他怎么样?一切都好吗?你到底过得怎样?
告诉基蒂你能守身如玉因为村里只有一位漂亮姑娘,她还拿大蒜当早饭。
邦姆比身体很结实,我们为他请了个保姆。
基蒂的帽子是友谊的开端,哈德莱认下了。
好吧——再见——快来,别忘了手稿和威士忌——把你自己的东西也抄正些带来。
永远的你的
欧内斯特
(此信藏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
致哈罗德·洛布
1925年1月5日,施鲁恩斯
亲爱的哈罗德:
糟糕透顶。今早听说你不能来我们都感到伤心。我们过得十分愉快。我老有预感你会露面。
美国春秋两季感动你,1月、2月可让你失望到底啊。一次2月份我回到美国,沮丧得要命。不过,你可以去看表演。纽约什么时候都是个美妙的地方。无论怎样你可以去西班牙。我想你现在总看上那种生活了。此生并不取决于你看上什么,而是在你可得什么。哈德莱声称来世我们能得到看上的东西。那也可能糟糕。我们这里的确有时提前行动。
唐[斯蒂瓦特]寄了一封圣诞贺信并附一张大大的支票。当我看见支票时倒抽了一口冷气。我以为是多兰[20]寄来的,因为里面附着多兰的一封信。然而,是唐寄来的。我想是圣诞节礼物,激励我们好好工作。他可真是醉人的家伙。无论怎样,多兰的信是给唐的,说是他会想,因为作决定花去时间够多,他们对海明威的手稿产生兴趣。每个人都读了四遍等等等等。不过多兰先生感觉他们不能在一个小说集里跟我一路玩性的把戏,因为多兰先生不喜欢“在一系列震撼中再围绕着这些震撼”,诸如此类屁话。他愿意跟我在长篇小说里跟我一路玩这个把戏。他们是否该写信给我建议如此这般,接着说也许把短篇小说作为第二卷出版以顺从某某之类。说他们都一致同意我作品的力量。多伟大的书啊,只是他们不愿出版这本书。
唐说都是些生猛的东西,只是无论好坏他们都不愿出短篇小说集。于是他把书给了门肯[H.L.门肯]——那堆狗屎——门肯再推荐给[阿尔弗瑞德·]诺普夫——门肯不喜欢我的东西,而[乔治·让·]纳坦喜欢,此事终究也会以扯淡收尾。
接着说他打算把书稿送[贺拉斯·]利弗莱特。
唐说别当傻蛋在一个叫施鲁恩斯的地方饿死。
所以说,唐正操办着呢,没什么担心的。我也从未真正担心过他,因为他人好得很。不过,我希望你见他,替我们问候他,问他进展如何。他3月份回来。
他的地址是耶鲁俱乐部——范德比尔特大街,或者他处——谢尔顿——你知道的——莱克星顿大街之类——去见见他。他是个醉人的家伙。我也让他跟你联系。假如你想要,我可以给你个名片递给他,不过名片如狗屎。
韦德科普[21]写了我的斗牛故事——他讲西班牙的文章提到我的斗牛小说——很出色。文章说“知道不知道这是真正惊世骇俗的美国人讲的故事,极尽这种动物傲慢之能事。假如你看不明白,那你告诉我哪里兴许我还能找到这种文学”。
卖家市场的近况就是这些。他说我的所有作品不久都会问世。
我会写信给弗莱希曼[22]谈手稿的事情。我想这样最好。
哈德莱问候你——哈特曼[23]感觉伤心,因为你不来。我们都想着跟你一起度美好时光来着。
假如你想为我做点什么,你就订一份《汽车》杂志——送来这个地址,订一个季度就行,好吗?《汽车》的地址在福宝蒙马特的所有够档不够档的报刊亭里都能从那份出版物里找到。
我会把钱寄给你的。
航行前给我写封信,除非你不喜欢写信。除了三四个短篇小说,我没写什么;就这几篇也只开了个头就写不下去了。写小说要在大一点的城市。不过,写作终究是个什么玩意儿?事实上已然多得很了。来这里还没弄上件外套呢。常规9月天气。
问基蒂[24]好——希望她治疗之后有了好效果。
你的,
欧内斯特
(此信藏普林斯顿大学)
致厄内斯特·沃尔什和伊瑟尔·摩尔海德
约1925年1月12日,施鲁恩斯
亲爱的厄内斯特并亲爱的摩尔海德小姐:
为新书评欢呼!我想你们俩干这件事简直太好了,很好的一件事。我只希望工作量别太大。我们听到消息都很激动。也不该有很大工作量。因为,评论最难的工作是带着心智阅读手稿。你是为季刊写评论并且住在柬埔,在那儿活动有限,所以还不那么费事。柬埔是施鲁恩斯边上的一个城市。[25]
我们决定,携带香贝坦红葡萄酒最好的方式是把它装入我们的陀螺式运转的胃里。在那里香味和品质经晃动后都不会失去。不过,我们在火车上已经喝过夏布里斯了,它们真是可爱的葡萄酒。
假如我在这里能帮上你什么忙,请告诉我。我有的是时间写信,会把消息传布给大家。
你做得对,把包锡铁皮箱交给美国快运公司,这样你就不会把手稿和兑换的钱弄丢了。火车方面的人很粗心并且不负责任。
寄上《大双心河》。你已经读过了。这是我花了功夫写得最好的东西。
在威尼斯旅馆我们聊天时你已听到我对办评论杂志的想法。那时遵医嘱你不能多谈。今后你的想法能付诸实施,我则乐见其成。
我相信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是得到人们在写的最好的作品,如此就不会犯《双面人》[26]的错误。这种杂志二流印刷,刊登的却是一流作家的作品。
我看你的简介上说,手稿一旦被采用即付稿酬;我觉得这绝对是得一流作品的秘密法宝。这不是与大钱广告的杂志竞争的问题,而是明确回报艺术家劳动的问题。因为,最好的作品绝不会进入纯商业运作的杂志,但艺术家会捏着作品,为它得些什么。只有对任何杂志或评论都无价值的时候,他才会放弃作品。
我看你没有理由不出版有史以来最好的评论杂志。即便只出4期——或者更少——你的成绩也比别人大。别家评论杂志挣扎在从手到口的生存线上,没有理由存在下去,也永远不会取得你的成绩。在那方面我都支持你——一路到底——我想看见你出最好的——最好的评论杂志——永远。
你感觉葛特鲁德·斯坦因怎么样?假如你要写信给她谈点什么,就写到法国巴黎第四区弗吕鲁斯路27号。你要我推荐人给你找手稿吗?或者你的手稿已足够办一期的了。
仔细校对和排版——没有什么像排版错误那样毁人欣赏好作品了。这就像音乐会上钢琴错一个音符、调错一个音弦。
好了就到这里。这个地址至少还管用两个月。寄到巴黎地址总会有人转给我们。
哈德莱问候你们俩。我们都希望厄内斯特好起来,希望你们喜欢巴斯克乡野。
总祝你们好,
你们的
欧内斯特·海明威
(此信藏弗吉尼亚大学图书馆)
致西尔维亚·毕奇
约1925年1月15日,施鲁恩斯
亲爱的西尔维亚:
你好吗?阿德里安[莫尼埃尔]好吗?巴黎好吗?
我们想念你们三个。哈德莱和邦姆比身体很好。邦姆比在这里跟一群孩子疯跑,玩捉人游戏。他开始讲蒙塔方话了。[27]
我出去旅行了几次。我们在高山里滑了几场雪,整夜的那种。得爬山才能够着雪。在阿尔勃格山哈德莱和我滑雪过弗莱克森关到勒西。邦姆比有个漂亮的保姆[马蒂尔达·布劳恩],用克朗换算花不了多少钱。
除了《汽车》杂志没看见任何法国东西——约翰尼·邓迪的事真是美妙,不是吗?他竟然不想为《戴尔》的奖金数额而奋斗。
寄来的书我们都读了。是要我寄回去,还是寄给别人,还是稍后带回去?
文学界有什么脏事?《小评论》出来了吗?
等我们回去后,邦姆比就能帮你处理德文买卖了。迈克阿尔蒙的书《村子》[28]我收到了,好得很。假如有人要买这本书,就说著名的奥地利滑雪权威E.M.海明威郑重推荐。
我长了奇妙的大胡子。每次靠近边境都被逮捕。它看上去就像乔·戴维森[29]和基督之间竖着的十字架。我好好梳理一下它并在春天某个时候把它带到巴黎。人家要我去奥博拉美高剧团演《汉子摩西》。
除了旅行,我也干了不少活。哈德莱在一架好钢琴前刻苦练习。
急切等待丹尼·弗拉什和马斯喀特[30]的消息。那该是值得看的东西。对马斯喀特而言弗拉什积极得够力,可他经不起罚。
我希望乔伊斯一切顺利,阿德里安好。
请给我们写信。我们很想念你们。哈德莱同此问候。她说要等你见邦姆比。他在澡盆里划船。很久以前他就把水手给吃了。
永远的你的,
海明威
(此信藏普林斯顿大学)
致葛特鲁德·斯坦因和艾丽丝·B.托克拉斯
1925年1月20日,施鲁恩斯
亲爱的朋友们:
昨天高第明显长出两颗智齿,或者说智齿长出高第。也许说智齿有点夸张,那就叫臼齿吧。
我们都很好。高第能走路了,能一边走一边转身,能讲蒙塔方话;能姿态优雅地坐在便桶上,不再尿裤子了。弄得干干净净。有个漂亮的保姆名叫马蒂尔达。能坐雪橇出门。能吃卷心菜。喊着要啤酒。变得像中欧人。
你看见1月号《纵览》上胡安·格瑞斯著名的论点以及跟着格氏凑趣的言论了吗?我让人今天给我寄了一份。这本杂志看着叫人尊敬,但还不失活泼。打扮得很漂亮。你有[汉斯·冯·]韦德科普的消息吗?
厄内斯特·沃尔什给我来信并把计划书附给了我——说他和摩尔海德小姐决定开办一本新季刊等等。我写信让他给你写信。扮演艺术家资助人角色的沃尔什显示人们多么不能指靠一成不变处于静态的东西。
巴黎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唐·斯蒂瓦特寄给我多兰的信,说因为办公室里每个人都读了四遍,所以只能把书稿[《在我们这个时代》]束之高阁。只要是这样,就不能出。说虽然多兰先生愿意以一本小说震撼读者,但他不愿以一系列短篇小说来震撼公众。说假如我愿写长篇小说,他们就愿意把这本书作为续集出版。一切表明,出版业是商业,短篇小说集据信不好卖。唐接着去诺普夫试试,又去利弗莱特。他似乎很开心,三四月会来这里。
我们在阿尔勃格山里滑了三天雪,昨天才回来。我们不在家期间,邦姆比又长牙了。马蒂尔达是个很好的保姆,喜欢早上5点起床。她和邦姆比许多方面趣味相同。
关于滑雪,多西·约翰斯顿[31]虽然缺乏协调能力,但她的韧劲足以弥补之。假如倒过来,她跌得就更厉害。
一如既往我在乡下写作不灵。假如你读到什么又愿意寄给我,非常欢迎。《沃拉尔堡日报》读不到多少东西。
贝尔蒙特又在秘鲁斗牛了。据报道加洛因为债务在委内瑞拉的加拉加斯坐牢。这消息直接来自西班牙。据报道哈罗德·斯特恩在得克萨斯休斯敦,情形差不多。
我长了乔·戴维森式的美髯,瀑布般下垂。高第穿着毛衣简直就是施鲁恩斯的王。我们过得很愉快,也很省钱。哈德莱、高第和我都问候你们。
永远的你的,
海明威
(此信藏耶鲁大学图书馆)
致乔治·贺拉斯·洛里莫[32]
1925年1月21日,施鲁恩斯
先生:
我从未读到过没有虚构的斗牛故事,知道内幕的人、懂得斗牛是怎么回事的人写的那种。所以我自己尝试写了这篇,[33]揭示一下斗牛的实际情形。就像查尔斯·E.范隆恩[34]写拳击的故事。
在马德里,我住在斗牛士寄宿屋舍,跟踪西班牙所有的斗牛活动,跟斗牛士的随从一起旅行。明年夏天我还要回去。
这篇小说的确重技术,但所有的技术都没明显地加以解释,读者读起来还是清晰的。
我很希望你喜欢它。
你的诚挚的,
欧内斯特·海明威
(此信藏诺克斯学院)
此信经诺克斯学院西穆尔图书馆同意在此发表。
致豪厄尔·詹金斯
1925年2月2日,施鲁恩斯
亲爱的“唠叨抱怨”:
很抱歉一直没给你写信。一直到处跑,身边带着你的信呢。不过你知道一个人一旦想写东西时会是个什么样子。唐·斯基恩是个好人。我在“白袜巨人队”比赛[35]时看见他了。他谈到你。他是个有望成功的人,在这里跟报纸也玩得很好。他写体育也很有趣。
我听见你的消息后不久就收到比尔·史密斯的来信,问老肯莱的事情我能否原谅他。说我是对的,并告诉我近两年的情况。我回信对他说我接受道歉。接着他写信跟我说自己经历的种种。上帝啊,他可真是过了一段见鬼的日子。他遭受的惩罚远比汤米·吉本斯给奇德·诺福克的多。我现在明白上次选举是如何跑偏,因为我们以为他想的是拉佛勒特,然而不是;他想的是惠勒和农场主。他的土豆经验是60美分一桶,而在城市里土豆已然是两块钱以上一桶了;并且你也不能不考虑苹果啊。老比尔对家庭、健康、财富以及其他种种的都草率得很,令人觉得闻所未闻。我并不有意跟他对抗并且希望他好;毕竟他是个好人。
我们但凡有点钱就在政治上保守起来,因为我们要保护自己的财产。这没错。假如不这样做就是傻瓜。不过,当一个男人有比尔那样的多年的运气而未成为上钩拳拳手,也算奇迹了。
我希望毕肖普家的小子们在巴黎的时候他能来。我当然也荣幸能陪他们转转。3月初我也许去意大利办点事情,然后回北方工作。我尽量赶回去。假如赶不及见他们,就在他们回程途中见一面。哈德莱会提前一两天让厨子做点东西,弄点像样的东西当饭;我则保证他们不落下城里该看的东西。该有些好的拳击比赛。春天城里总有人。
“唠叨抱怨”,我们当然期盼见到你。爷爷说他在医院见到了你。很高兴你把他们弄出来。派尔斯可从没帮过人。爸爸说他正给我们寄你放大的邦姆比照片。迄今还没收到,但我们俩疯狂急切地等着看。我想他是需要时间复制一份。我们给他寄了张邦姆比的大照片当圣诞节礼物,也许锦上添花呢。
今天滑雪滑得爽,感觉累了。想喝点上等苏格兰威士忌。真愿你在这儿,我们能打开一瓶。不过得从巴黎往这儿带。欧洲中部没有好酒。不过啤酒不错——38种——这儿到布达佩斯啤酒都不错,过了布达佩斯就不行了,再要好的就得去康斯坦丁堡了。德国佬在那儿呆得太久,他们建造了德国啤酒厂——真正的巴伐利亚牌子。我们从这里可以滑雪去巴伐利亚,一个来回不用签证。我打算去慕尼黑干点什么。
替我问候老混好人理查德。迪克的一切怎样?哈什同此问候。最近我干活很努力。体重减了10磅,不过体型很醉人。经历了欧洲最暖的冬天,而你们却经历着够烈的大风雪。
我打算从这里滑雪去意大利——把行李交火车托运,越白云山脉滑雪下去。得去米兰和拉帕洛见些人。天啊,墨索里尼做事不光彩,用一管直下的方式领导政府,有牢骚的人都被排掉了。你曾经写道意大利佬都鲁得很。
再给我写封长信。有你的音讯当然好。邦姆比已经长了13颗牙齿,跟这里的孩子玩捉人游戏。他有个美丽的奥地利保姆,学着说当地的德语。接着又回法国说法语。
啊,能见你多好啊。我们计划7月1日去西班牙。
马斯喀特目前是法国最佳轻量级拳击手。前些日子一个晚上,他两个回合击垮了丹尼·弗拉什。假如他来美国,你就下它一注。没多少钱。跟奇德·卡普兰和迈克·邓迪之流的小伙子交手在他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这金发小混蛋就像一个砖建屠宰厂,出手像次重量级。怎么打都没事,又学会了拳击。他必打败别人无疑。
法国人也许派吕西安·维尼茨前往参加轻量级比赛。有好戏看了。他从未击垮任何人却赢过734场!!!我的上帝啊,好一个拳击手。没有人伤到过他。他已是汤米·吉本斯这个年纪了,但仍有各方面实力。他先把对手的一只眼打得睁不开,随后是另一只眼,很有章法,接着是打裂了他的鼻子,继而有章法地猛击直到最后几个回合。他就像旧时的帕奇·麦克法兰。别人打到他的只是胳膊肘。他打布列多尼尔和弗瑞西(他们在美国都打得很好)是9000拳比1拳——假如他们想决一雌雄,他则站着不动;他们只管猛击,却除了胳膊肘和手套外,哪儿也打不着。他看上去很容易袭击,可你试试看。
他们提到的保利诺是好袭击的大火腿,是块大板斧。
啊,我得停笔了。再见“老唠叨抱怨”。哈什和我问候你。
一如既往,
斯汀
(此信藏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
致哈罗德·洛布
1925年2月27日,施鲁恩斯
亲爱的哈罗德:
谢谢你给我信,谢谢贺拉斯·利弗莱特[36],谢谢为我做的一切。我们在“玛德楞纳之家”——阿尔卑斯俱乐部的小屋——两封电报来了,到海拔1987米处。一封是你发的,另一封是唐[斯蒂瓦特]发的。我一开始没意识到,接着是不敢相信;等意识到了,激动得很,睡不着觉。我们刚进行了冰川之旅——坐雪橇到3200米处。冰雪是如此之大,我的性器官到机智的阴茎、鸟喙、鸡巴或称工具都冻僵了或者说几乎冻僵;得用雪来揉。天啊真冷。接着用不到12分钟时间下滑5英里到冰川的外表。美妙的乡野。银装素裹。我们就这么一路来到瑞士。昨天在雪橇上走了21公里。接着又在山谷里步行19公里,从巴台嫩到施鲁恩斯。
啊,我真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旅行。我们惊动了雷鸟,看见了许多狐狸的脚印留下的道,看见大雪兔——看见一只狐狸、两只貂。不过我想对我而言,你最好还是呆在纽约。
情况怎么样?秋天能和你的书一起出版吗?我得删除哪部分?能挣多少钱?
这钱当然有用。跟我们分租房子的人本来同意呆三个月,又找了个不带家具的公寓,才住半个月就溜之乎也。圣路易斯那个婊子养的给我往账上打了2500,今天收到截至2月3日的银行记账单显示那张支票被退回三次,因为对方储蓄资金不足。[37]因此,我们比破产还糟糕。
得马上回巴黎。我1月10日给[里昂·]弗莱希曼写信让他把手稿寄给我,但未收到他回音。
为洛布和斯蒂瓦特我得感谢上帝。
我把这封信寄到普林斯顿俱乐部。
对不住信只能写成这样了。上帝知道我对此书感觉良好,即便同时感觉被人踢了。
哈德莱问候你——
你的永远的,
欧内斯特
哈德莱收到基蒂[·嘉奈尔]醉人的信了。所有的肥料滋养了我们缺肥的生存状态。
(此信藏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
致厄内斯特·沃尔什
1925年3月9日,施鲁恩斯
亲爱的厄内斯特:
你3月5日的信今天早上到了。不过,先它而到的是你和摩尔海德小姐的好极了的电报。这让我们感觉甚好。《本季》的编者是两三个白人。
我想你该付[伯特朗·]哈特曼复制费每件50—60法郎。50法郎足够,60则超了,你给的话就显得你大方了。
我写完这封信后就写点关于埃兹拉的东西。我真想此刻在巴黎,可以引用他的作品。在这里写,除了欣赏之辞外,写不成什么。
从利弗莱特处得一电文,说他想在秋天出版那本书。我回电说同意。此书的题目叫《在我们这个时代》,就如那小玩意儿。[38]书里20个短篇,其中15篇各含有《在我们这个时代》里的一章。我原先写这些就是为此。都勾连起来了。我想你会喜欢的。
《大双心河》是此书最后一个短篇。假如你提到这本书,就称它为短篇集吧。
酒对我影响到这个程度:酒瓶一开,我但愿《本季》的编者、哈德莱和那些作者得以永远地损坏彼此的健康。
假如你写的东西有一句比那还糟,第二轮酒就落到你那儿了。不过我知道你没写破句子。于是第二轮还是我的。就让我开喝1911年的教皇新堡。然后再来一瓶1918年的博恩慈济院。1918年是1896年以来最好的年份。干吗那么较真呢,博恩慈济院从来不坏。
看啊——假如我们勾连得当,能有机会买到这酒。因为6月下旬去圣让皮杜波和红赛瓦尔关进西班牙的路上,我们会在巴杨停留。何不在巴杨开第一系列的第一瓶,在圣让皮杜波开第二系列的第一瓶呢?假如你感觉如此能收拾人,就那么干吧。
我得写埃兹拉[39]去了,就此打住。家人问候编辑们。
你自己也好运连连。
你的
欧内斯特
刚写完评论埃兹拉的东西,哈德莱誊抄完毕。希望你喜欢。风风火火写了一整天以便你及时收到。我用了你自己的标题。
(此信藏弗吉尼亚大学图书馆)
致C.E.海明威大夫
1925年3月20日,巴黎
亲爱的爸爸:
谢谢你美好的信,谢谢你寄给我《堪萨斯城市之星》的评论。我真高兴你喜欢那篇大夫的故事。[40]我把迪克·博尔顿和比利·塔毕肖的真人真名用在小说里了,因为我肯定他们不会读《跨大西洋评论》。关于密歇根乡野,我已经写了不少小说——乡野总是真实的——故事里发生的事则是虚构的。
《本季》——正要出我的一个篇幅较长的短篇,是讲钓鱼的故事的,分两部分,叫《大双心河》。[41]4月初该出来了。我尽量给你弄一本。小说里的河是[密歇根]希尼上方的福克斯河。我想这个故事你会喜欢的。
我没给你们寄我的作品是因为你或者母亲把[巴黎的]《在我们这个时代》等书寄还给我了,像是你们不想看。
你知道我尽量在小说里展示现实生活的情感——不只是描写生活——或批评生活——而是实际活生生再现生活。所以你读我的书时会实际体验到这一点。美的东西要写,丑恶的东西也要写,否则不成。因为,假如都写美,你就不相信所写的故事了。事物不是那样存在的。只有展示两者——三维地展示(假如可能四维地展示),才能达到我想要的写作。
所以,假如你看见我的任何作品是你不喜欢的,记得那是我写作时的诚挚表现,是我在奔某个目标。假如我写的东西让你们生恨或者让妈妈生气,紧接着的故事也许就是让你们极喜欢的东西。
非常感谢你们给我寄体育杂志和书评。我虽然把他们都借给了在孤岛上呆着的爱好体育的人士,但会记得让他们还回来归档的。
今年夏天在西班牙我们有望痛快地钓钓鱼。很长时间了,像是去不了。但是,伯尼·利弗莱特给了我200美元预支稿费,这回又能去了。我希望这本书卖得好!我的其他作品都脱销了。不知谁偷了我的[巴黎版]《在我们这个时代》副本。我去出版社想另弄一本,发现几个月前就卖得一册不剩。
美国和德国都在同一时间商谈出我的书。许多东西已经在那里发表了。[42]
圣诞节前哈德莱挂号寄给你们的约翰[·邦姆比]的照片你们有没有收到?
我很高兴母亲在画画。我很有兴趣看看画作。假如她拍了画作的照片,我希望她寄给我一些副本。
希望你们冬安。这里是常规的4月天。
爱你们并祝你们好运。
欧尼
(此信藏肯尼迪图书馆)
致贺拉斯·利弗莱特[43]
1925年3月31日,巴黎
亲爱的利弗莱特先生:
随函附上签了字的合同并一个新作短篇以取代你删掉的那篇审查通不过的。
既然合同只提及删除之处,那我们当然明白,未经我同意不能更改作品保留的字句。这条既保护我,也保护你;因为此作紧凑、用心,一字之改就能让整个故事变调。我肯定你和T.R.史密斯先生[利弗莱特编辑]明白这一点。
本书没有一处不是有机整体的组成部分,每一处都有明确位置。假如什么时候我的文字显得重复,那自有理由。
至于淫秽内容,你和史密斯先生当知道什么是不可发表的淫秽文字,什么是可以的。你们比我更了解。我知道老话婊子养的无需删了。这可真是福音。
至于书本身好卖与否,我无论怎样看不出它是赔本的买卖。我想,假如不带激情地看待它,我看赌一把的机会还是有的。
真正的好书而又不卖座的,经典的例子有E.E.卡明斯的《庞然大屋》。不过,卡明斯的作品风格是没有读过多少“现代”作品的人无法懂的。为了卖,则卖家的运气难佳。我的书雅人看了赞赏,普通读者能看懂。我的作品没有什么读过高中的人看不懂的。
所以我说有1/3的机会。我在雷诺从不赌杰弗瑞斯输赢,也不赌卡彭提尔,更不因别的什么感情用事下注。
假如不是因淫秽文字(假如有的话)而有可能有必要删节,那么就会破坏有机的整体,使之支离破碎。如此,没人会赞扬这部作品,也没人要读它。我之所以提到这点,是因为此地有报道说某些东西要被删除,因为它们似乎与故事不相干。也许这话不是空穴来风。
这篇新东西会给书大大增色的,是我写得最好的东西,会让书更有机连贯。
你删的是第二个短篇——《在密歇根州北部》。接着的三个短篇各往前挪一步。这个新的——《拳击家》——取代目前的——《三天大风》。
我不需要跟你说伯尼·利弗莱特出我的书我有多高兴。我希望自己成为公司的财产。这要看我们双方的努力。
请尽快把清样给我。
致敬!
诚挚的,
欧内斯特·海明威
附件:签字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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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题目
《拳击家》
《了不起的小战斗机器》
(此信路易斯·亨利·科恩专藏)
致麦克斯威尔·帕金斯[44]
1925年4月15日,巴黎
亲爱的帕金斯先生:
从奥地利回来即收到你2月26日的信并随信附的前一封信的副本。不幸的是,我从未收到你前一封信。你信到来之前十天,我收到伯尼·利弗莱特的电报,主动提出秋天出一本我的短篇小说集。他们让我电复,我同意了。
我当时很激动地等着收你的信,可又不知能做些什么,直到看到伯尼·利弗莱特的合同。根据合同条款,他们有权选择我今后三本书里的一本,并同意收到稿子后60天内出版第二本,否则选择权当即失效;假如他们不出第二本,则连第三本的选择权一并放弃。
事情就是这样。我无法跟你说收到你的信我有多高兴。你一定知道我多愿把今年秋天即出的那本书的稿子寄给斯科瑞布纳公司。为了让人知道你家,上《名人手册》似乎近乎值。
我要你知道我有多感谢你来信。假如哪天准备好寄给你稿子让你考虑,我当然会做的。
我希望有一天能写出多提的《沙漠阿拉伯》那样的关于斗牛的书,一本带有美妙插图的大书。[45]不过,一个人要想夏天去西班牙晒太阳并写出经典作品,得省一个冬天的钱。我总听人说,悠着点。我不怎么在意写长篇。我喜欢写短篇小说并且我喜欢在那本斗牛书上下功夫。因此,无论如何,对出版商而言,我的前景并不好。长篇小说在我看来很做作,形式也太人为。如今有些短篇都近8000到12000字长了;也许我能写那般长也未可知。
[巴黎版]《在我们这个时代》脱销了。我自己也想买一本留着,可我听说现在很值钱。兴许你难买这本书就是因为此。我很高兴你喜欢它。再次谢谢你跟我约书稿。
非常诚挚的,
欧内斯特·海明威
(此信藏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
致约翰·多斯·帕索斯[46]
1925年4月22日,巴黎
亲爱的多斯:
曾收到过唐[·斯蒂瓦特]一封来信,他把你的地址给了我。我把这封信弄丢了,所以没法写信。耶稣啊,我真希望你在这里,我们喝个一醉方休,就像我现在这样。最近经常醉酒。我不知道是你一直想要这书[《在我们这个时代》],居然还真越洋弄到了。你是个好人,多斯。我真希望你在这里。基督知道我欣赏你而舍伍德[安德森]却在妨碍我们。我4月1日前后把签了字的合同寄回利弗莱特公司了,他们说给我寄200美元,还没收到呢。也没有收到他们的回信。
一位叫乔治·考夫曼夫人的在这里,她说他们要删掉《印第安人营地》那篇,删掉《在我们这个时代》章节。耶稣啊我听到后感觉像挨了枪子儿。当然不能删,因为我的作品很紧凑很瓷实,每一环都相扣;一删就像往屎坑里打枪。
没什么让人不安的东西,一样也没有。
他们让我拿掉《在密歇根州北部》那篇,因为小说里的姑娘太粗俗。我给他们寄了篇醉人的新故事,主人公是尼克,一个一文不名的拳击手。还有一个莽汉故事叫《拳击家》——随《在密歇根州北部》后的三个短篇各往前挪一位置。这篇就是第5篇了。全书这样安排——第一章《印第安人营地》;第二章《医生夫妇》;第三章《了却一段情》;第四章《三天大风》;第五章《拳击家》;第六章《一篇很短的故事》;第七章《军人之家》……
《拳击家》真是醉人的故事,比《在密歇根州北部》好,尽管我总是喜欢《在密歇根州北部》,虽然某些人不喜欢。假如它的名字叫《爱荷华的路》,又假如某场景改成大家伙儿一块烤玉米,[L.H.]门肯会出版它的。
啊,我每天早上7点像个婊子养的那样开始干活,否则良心不安。晚上痛喝酒。我写了篇12000字的斗牛故事,把一切都弄成狂欢了。另有一篇也写得顺利。假如酒喝得好又良心足够不安,无疑能写完。
现在正值夏日好天气。我早早干活,这样整个白天就能外出了。
《纵览》把那篇斗牛的故事翻译成了德文发表,毕加索为故事场景配了插图。[47]这本杂志也正准备出版我的黄诗一组,帕欣插图。你有什么黄色诗作愿让我署名吗?耶稣啊,我真希望你在这儿写几首美好的色情诗,因为目前这是我唯一的收入来源。哈德莱也在展示才华。我想这本诗作应署名C.U.夫人和A.M.海明威先生。两首诗得650法郎。两首四行一首的诗每首得80法郎。干吗要参加全国诗歌比赛。
《纵览》杂志给我订单,让我每个月给他们点东西。他们目前挣着大钱。我从弗莱希特海姆那儿得到委托,让我写一本关于斗牛的书——弗莱希特海姆是个迷人的西班牙犹太人,25岁,是个斗牛迷——他认识董贝塔、维森特·帕斯托等人——他们要出一系列书。[48]插图是毕加索、格瑞斯等人在做。另外还有摄影当插图。他们已经做了拳击和关于马的书。
所以,这些都有小助。为容克们感谢上帝。正考虑为兴登堡作全国巡回演说。假如他们复辟了君主制,我很有机会当桂冠诗人。要知道艾略特在英国写作就是为了这个。布里吉斯先生和艾略特先生我要你们见见多斯·帕索斯先生及海明威先生。斯蒂瓦特先生,先生们。很高兴见到你,斯蒂瓦特先生。我们桂冠诗人得保持团结。唐写作了他喝酒了你死了。谁不得已把那廉价的讲师放到他的位置上。他声称自己是酒徒。记得他在庞朴罗纳是怎么吐得一地吗?狗屎。
真希望你在这里一起喝酒。有一个姑娘名叫哈德莱,她显示了不得了的酒量;她要见你。
你来吗?书怎么样了?天啊,我希望唐能用电影和《疯子傻瓜》[49]挣钱。他对《怜悯》和《冷嘲》似乎很有怨言。这《怜悯》和《冷嘲》是怎么回事?从未听说。
写到这里吧。哈德莱问候你。
你的
海明威
别让他们删。告诉利弗莱特别当该死的傻瓜。
(此信藏弗吉尼亚大学图书馆)
此信及下列致多斯·帕索斯的信经伊丽莎白·多斯·帕索斯和弗吉尼亚大学图书馆手稿部多斯·帕索斯专藏允许在此发表。
致贺拉斯·利弗莱特
1925年5月11日,巴黎
亲爱的利弗莱特:
3月31日我寄你一封挂号信,并附上签了字的你寄给我的合同和一个短篇新作,取代你要从我的书《在我们这个时代》里删掉的那篇以通过审查。你同意收到合同后给我寄预支版税200美元支票。
我迄今未收到你确认收到我的信的音讯,也没收到支票,尽管你4月14日前一定收到了我的信。5月2日纽约来的邮件我都收到了。
在你寄来的合同里没有提外文版权的事。莱昂·弗莱希曼先生(你在此地的代表)和近期跟你签约的哈罗德·洛布先生明确跟我说没有必要提外文版权,因为那都属于我。
我希望你书面确认这一点,表明我的书外文翻译版权全然是我的财产;我有权随机跟人协商处置它们。我想你不会反对此。假如你寄我副本,我会在一份上签字并寄回给你备案。
致敬!
非常诚挚的,
海明威
(此信路易斯·亨利·科恩专藏)
致贺拉斯·利弗莱特
1925年5月15日,巴黎
亲爱的利弗莱特先生:
非常感谢你5月1日的来信,谢谢你寄来的支票。因为没有你的音讯我有点着急,于是几天前写了张便条,你无疑收到了。
之所以一开始就提及狗娘养的是因为在哈罗德·洛布的书[《小玩意儿》]里看见了它。自那以后我见过司各特·菲茨杰拉德上一本书[《了不起的盖茨比》]。想来就这么样了,人们并不在意这字眼印在书上。
我很高兴你喜欢那个新短篇[《拳击家》],渴望看见清样。现在谈修改还早,等我看见那些地方你们让我改吧。只要你们不压缩,我并不想压掉什么。
我极崇拜你的建设能力,对你的添砖加瓦能力也极有信心。每隔一阵子说些不言自明的事不用说显然是好的。舍伍德·安德森写信告诉我说他现在投奔了你,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他倒也配你给他出书。
下个月后半段我们打算去西班牙。我很想走之前把一校清样弄定。那儿政府部门的集邮者总想偷你的信。我记得有一次在那儿发现邮局把杂志撕开,裁了许多画片下来,贴在发报机上方的墙上。
你什么时候跟我们一起去那儿吧。[罗伯特·]本奇莱和唐·斯蒂瓦特等一帮人今年要去呢。等我有了钱我带你豪游西班牙,这样就可以少交点个人所得税了。
再次感谢你的信和支票。
永远的你的,
欧内斯特·海明威
(此信藏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
致贺拉斯·利弗莱特
1925年5月22日,巴黎
亲爱的利弗莱特先生:
我今天把清样寄回给你,邮件上已注明明天跟“毛里塔尼亚”号海上走,连同这封信。用不了几天你就能收到了。
这次给短篇小说排的版真漂亮,我很喜欢它们的模样,要校之页也不多。我已写信给[曼纽尔·]康姆罗夫先生关于各章斜体字字头太黑的问题。这些字完全误起了强调作用,样子也蠢;每次上方用字框也并非本意。
你会看出我修改了《艾略特夫妇》的那篇,完全删除了淫秽意象。因为整个故事不断重复如下字眼:“他们想尽办法要生一个孩子”,我于是就那只船和巴黎加了点东西以接上旧韵,保持小说的有趣成分。为了使故事成为一个整体,重复之字眼是不得已的。
真是耻辱啊,得修改作品。不过,你说了,只因为一个短篇里的几处有趣的话就压缩全书第一卷有点愚蠢。既然你删了,我就又润色了一下。你能否征求各路意见保证它不再被压缩?一个短篇被删了活力部分后再被压缩就更糟了。
简·希普原封不动发表了它,并没有惹麻烦。任何没有读过原作的人倒可能觉得滑稽了,而不是感觉危险。不过记住,我同意你删的部分,并把这些文字弄得更温和了;由你裁定。对我而言此作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愿为你修改它。
编辑全书的人很有智慧,大部分句读的修改我表示同意。我不同意之处则改回原样了。我对句读的态度是,能常规则常规。假如槌球的棰子和台球杆被允许放到果岭来玩儿,那高尔夫球比赛要逊色多了。某个工具你如果有资格用来自我完善,那你得向人展示你比别人高明的多。不过,别让这话给过了一遍句读校样的人灵感从而再采取行动,因为现在没问题了。看上去卷面很好了。
重读一过,觉得比记忆中那本书要好。不是自我膨胀,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再读,我就奇怪自己怎么写得出如此醉人的故事。
急切地等着读清样,请尽快。
致敬,
非常诚挚的,
欧内斯特·海明威
(此信路易斯·亨利·科恩专藏)
致舍伍德·安德森
1925年5月23日,巴黎
亲爱的舍伍德:
真抱歉这么久没给你写信。我当然感谢你把我的书安排给利弗莱特出版。多斯·帕索斯来信说我收到葛特鲁德·斯坦因转来的你的信之前你就安排了。
是的,也许关于《许许多多的婚姻》[50]我的想法错了。等我有工夫再细读一遍。读连载真是件苦事。无论怎样,一切评论都是狗屎。除了你自己,没有人懂得作品的什么。上帝知道拿钱对事物表示态度的人是什么东西,职业评论家让我恶心。他们是追随文学阵营的太监。他们连妓女都不愿当,美德得很,都不会生育。出发点都那么美好高尚。但是,他们都是阵营的追随者。
上次见面以来,我拼命写作,同时过得也很愉快。等你和伊丽莎白[51]来,我们一起去西班牙看斗牛。我从公牛和斗牛的人群里得了些灵感,可还不知是什么。不管怎样,在下一本书我会展现全部所知,或者很大一部分所知。我真愿有足够的钱让我养牛。不过,我永远也不会有钱。连夏天去那里跟他们厮混都得拼命挣钱才得行。
我真的很高兴你去找利弗莱特。我不善写信,所以无法表达我有多感激你让人把我的东西发表了。这意味着许多东西。你得先发表,这才能给你支撑。就其他方面,这也意味着很多东西。
哈德莱很好。我们一如既往相爱相知。现在有了个孩子,他开始说话了,也能跟我一起走着去咖啡馆了。
葛特鲁德·斯坦因的书《美国人的诞生》真是好极了。你在《跨大西洋》里看见部分登出来的文字了吗?迈克阿尔蒙正准备出版它呢。[52]
一如既往问候你。我们都想见伊丽莎白。
你的
欧内斯特·海明威
(此信藏纽贝瑞图书馆)
致麦克斯威尔·帕金斯
1925年6月9日,巴黎
亲爱的帕金斯先生:
我无法表达有多感谢你给我寄[巴黎版]《在我们这个时代》样书。人偶有的非常快乐的事情之一就是拿到样书;无论何时想起来都有好感觉。非常感谢你。
现在我又得了一本,随函把它寄给你。司各特·菲茨杰拉德住在此地,我们经常见到他。我们一起快乐地旅行,开着他的车从里昂穿越黄金海岸。[53]我读了他的《了不起的盖茨比》[1925年],认为这是绝对一流的书。希望它顺利。
再次感谢你寄来小书。向你致敬!
你的诚挚的,
欧内斯特·海明威
(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
致贺拉斯·利弗莱特
1925年6月21日,巴黎
亲爱的利弗莱特先生:
就文集问题,我同意你的看法。首先我已拒绝授权两个短篇并且已经告诉[伊万·]彼得,他是替福特处理这件事的人。他得整个地跟你谈。
一个短篇对我的书不会构成伤害,也许还有助益。尤其是这个短篇才5页长。彼得拿着你的信来找过我,说是他会给你写信要《医生夫妇》的授权。
你觉得给的钱好你就授权吧。我不想得罪福特,因为他很有可能给我发一篇价值25美元的评论——实际上已经发了。你可以把我的稿费免了。
我们下周去西班牙。唐·斯蒂瓦特现在此地。我们一起去那儿见本奇莱。我是个芝加哥来的乡下小子,不懂如何从作家身上捞点什么。迄今为止,我只懂得如何从出版人那里捞点什么。下一步我要捞点钱,以便扮演捞作家的角色。接着可以拍点照片——海明威——被贺拉斯·利弗莱特捞之前和捞之后——然后把它们放进相框连同类似展品,我该能从作家那里捞取资本,快得如同我能让他们捂紧钱包。
我自然不介意任何文集收我的作品。我只希望它们按我写的样子发表,并付报酬。从《跨大西洋评论》选文章结集相当于给他们两次稿子,于我一点乐子都没有,尤其是自称“戴尔出版社”的来复制。我现在不愿与福特为伍。他够不喜欢我的了,只有强打精神他才会喜欢我的作品。我不想让他停止强打精神。
忠实于你的
欧内斯特·海明威
(此信路易斯·亨利·科恩专藏)
致哈罗德·洛布
1925年6月21日,巴黎
亲爱的哈罗德:
我那个婊子养的编辑[54]两度给我打了X。他明天来——也就是说6月22日星期一来——所以我们得到周三早上或周四晚上才能出门。
我会给你打电报的。帕特和达夫[55]也会来。帕特去苏格兰是为了钓鱼竿,达夫去英格兰是为了钱。就我所知达夫没带仙话里的小人儿跟她一起旅行,你不妨安排一群当地的仙话小人儿到火车站接她,带一束雏菊花环,如此,“方位”过渡就不那么突然了。
我在这里跟唐·斯蒂瓦特一起过得很愉快,感觉就像百万富翁。唐要去庞朴罗纳,鲍勃·本奇莱也去。庞朴罗纳之行一定不错。每天,钓鱼活动被砍掉我感觉很不好——不过,无论如何我们就要有一个星期的美好日子了。哈德莱和我的日子安排得都紧凑,我们过得很不错。我从奥地利回来后感觉不那样好了。再见。哈德莱问候你。
你的,
欧内斯特
我们会明白你的意图的。
我们会写个便条给宝琳[·费佛],告之你有邮件来。我们还能为你做点别的吗?
去见科瑞布斯·弗瑞恩德,说我们要去钓鱼。
我的斗牛小说第一个连载15页刊这个月的《纵览》。
你的,
E.
鲍勃·迈克阿尔蒙写信讲他跟基蒂[·嘉奈尔]在伦敦去剧场看戏。我已经写信并汇款订了庞朴罗纳的票。保罗·费舍尔也许会来。我们的节目很醉人的。我想没别的消息了。我过得很愉快,感觉喜欢写作了。基督啊,我但愿这残酷的编辑别来。这一周旺季我给他们找房子可难了。
(此信藏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
致厄内斯特·沃尔什
1925年6月25日,巴黎
亲爱的厄内斯特:
乔伊斯昨晚遍发信问人《本季》的情况,并问他该把稿子寄给谁。这份稿子10天内能完成。你给他写封信好吗?就说你在等他的稿子等等。
你的信可以请莎士比亚书店收转,假如你没有他的地址。我通过西尔维亚[·毕奇]捎口信让他寄稿子到圣昂纳路338号。
永远的你的,
欧内斯特
我们在打点行李。猫咪[羽毛妞]担心我们一去不回,早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
(此信藏弗吉尼亚大学图书馆)
致F.司各特·菲茨杰拉德[56]
1925年7月1日,西班牙布尔盖特
亲爱的司各特:
明天我们去庞朴罗纳。在这里钓鱼呢。你好吗?泽尔达好吗?
我最近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自我离开巴黎之后除了葡萄酒,别的什么酒也没喝。上帝啊,这儿乡野真美好。不过,你不喜欢乡野。好吧,免去对乡野的描述。我不知道你对天堂怎么看——一个美丽的真空,富裕的一夫一妻人群,能耐都大得很,都是名门望族的成员,一醉到死。地狱大概是丑陋的真空,满是穷人,群婚群居,没有酒或者都有慢性胃病,他们称之为“秘密的忧伤”。
对我来讲,天堂就是一个大斗牛场,我拥有两个前排座位;场外有一条鲑鳟鱼小溪,别人不许在里面垂钓;城里有两座可爱的房子:一座住我老婆和孩子,一夫一妻制,好好地珍爱他们;另一座安置九个美丽的情妇在九层楼的每一层;一座房子里点缀有《戴尔》的专藏本,印在软餐巾纸上,每层厕所里储放;另一座房子我们用《美利坚墨丘利》和《新共和》。另外,庞朴罗纳有个不错的教堂之类,我可以去,一路从这座房子忏悔到那座房子。我可以和儿子骑马到我养斗牛的牧场,名字是哈先达·哈德莱。沿路我向住在两旁的所有的私生子投掷硬币。我在哈先达牧场写作,并派我儿子去给情妇们上贞洁带,因为有人骑马来报信说看见臭名昭著的一夫一妻主张者菲茨杰拉德一路骑来,朝着晃荡喝酒的人群聚首的小城而去。
明天一早我们终究是要进城的。写信给我到西班牙庞朴罗纳昆塔那旅馆。
你或者不喜欢写信?我喜欢写信,因为写信让我感觉不在工作而又没有无所事事,很醉人。
再见。我们俩问候泽尔达。
你的,
欧内斯特
(此信藏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
此信及下列致菲茨杰拉德诸信经普林斯顿大学俯允在此刊用。
致哈罗德·洛布
1925年7月12日,西班牙
亲爱的哈罗德:
昨晚我太小气太不像话。我不想让你在狂欢节的末了带着那让人恶心的粗鲁脏话离开。[57]我希望自己能抹掉一切恶德性,但又觉得抹不掉。这纸信是想让你知道我对自己的行为彻底感到羞耻,对我说过的恶心不公正而又莫名其妙的话感到羞耻。
再见并祝好运。希望能不久再见,并相处和好。
你的,
欧内斯特
(此信藏普利斯顿大学图书馆)
致葛特鲁德·斯坦因和艾丽丝·B.托克拉斯
1925年7月15日,马德里
亲爱的朋友们:
我们过得很愉快。天气不太热。见了老相识贝尔蒙特。他也过得不坏。他让人把一头公牛献给了我们;哈德莱得了一只牛耳,把它包在手绢里;谢天谢地,那手绢是唐·斯蒂瓦特的。我告诉她该把牛耳扔掉或者切成片随信寄给圣路易斯的朋友们。她就是舍不得丢,牛耳安然无恙。
马德里现在很不错。膳宿公寓不错,房间也不错,每天10个比塞塔。人们重新侍弄了草坪——也许是鲍勃·迈克阿尔蒙提意见了;现在草坪很好。哈德莱在草坪上,等我写完信我也去。昨晚我们夜游;今天下午又是一场大型斗牛,赛手是弗瑞-维拉埃塔、利特里和尼诺·德·拉·帕尔玛。后两人是新起之秀。尼诺跟贝尔蒙特手牵手显出贝氏很廉价。他做的动作都是贝尔蒙特也做的,但比贝做得好——还逗他——拿腔拿调、节拍笨拙之类。随后他独自走出来,任何花样都不摆弄——文雅、谦虚,手里拿着帽子,缓慢而顺滑——还有精致的短标枪;开始5个自然动作,用的是斗牛红布——最后几个漂亮完整的动作相连接,接着完美地把牛杀了。
他来自隆达,西班牙人人对他着魔——当然除了那些不能容忍他的人。然而,就这样,他在马德里首次亮相的时候,他们还是整夜排队等着看。我们见了他4次,在瓦伦西亚还要见他4次。他把帽子给哈德莱拿着之类的动作很灵验,哈德莱不担心邦姆比了。玛丽[·罗尔巴赫]写道,他的精神面貌很好,跟所有的孩子都能玩好,总是很健谈。
校样怎么样?你们最近钓鱼了吗?
我们发现去年找到的满是鲑鳟鱼的最佳小溪被伐木及顺流运输木头之举毁了——所有的池塘都给清干了——鲑鳟鱼也都死了。21号我们去瓦伦西亚,在那儿一直呆到8月2日,最后一站。我们坐三等舱旅行,不很贵,也很好玩。有一个孩子从庞朴罗纳来,他父亲是塔法拉附近的葡萄酒酿酒商,把大桶大桶的样品拿到马德里去卖。当然,大家互相让酒喝;他灵感一动,一桶一桶打开;三个包厢,包括两名牧师和四名国民卫队队员喝得吃紧,不幸包括我自己。我要么是把票丢了,要么就是给人了。临近马德里,我越来越着急;越近越急。然而,国民卫队的人把我们带进去,根本不要票。这是我有生以来参加过的最佳聚会。只有西班牙人才会这样。哈德莱和牧师讲拉丁语。很好听。
我们都问候你们
永远的你的
海明威
(此信藏耶鲁大学)
致C.E.海明威大夫
1925年8月20日,巴黎
亲爱的爸爸:
谢谢寄给我《国际书评》、《森林与溪流》,谢谢你给我写这么好的信。昨天刚从西班牙回来。此次旅行好极。几乎每天都游泳。这些天日夜工作,写长篇[《太阳照常升起》]写了60000字。还有15000字要写。给你写完信后就又要开始写这东西。
伯尼·利弗莱特把我的书[《在我们这个时代》]的护封寄来了,看上去很好。
今年夏天我们钓鱼运气不佳。去年夏天钓到那么多鱼的美妙小溪被伐木给毁了。鱼死了;池塘也被毁了;堤坝断了。让我感到不舒服。
看了24场斗牛,几度进斗牛场。
过海峡[麦吉诺海峡]一定很好玩。摩托车越野快得很。
明年夏天我们也想来。哈德莱和我想去苏必利尔湖北岸的一条小鲑鳟鱼溪流野营露宿。我们可以带着装备从温德米尔去往苏城,然后在那一带活动。我在想是不是去斯蒂尔河。
我的两条腿都在经常烦我。我想到40岁前后能不能健康走路都是事,假如不好好护理的话。
很高兴母亲在画画,她喜欢就好。我没见过她的作品。莱塞斯特学会打鱼了真好。我不知道生活里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趣。我今年很怀念钓鱼。
很不好意思,我不常写信。太忙,忙着两个活儿;并且一直在西班牙周围转。我曾给你写信起了个头,在庞朴罗纳给妈写信也起了个头,可是一直没写完。我们去了瓦伦西亚、马德里、撒拉戈莎和圣塞巴斯蒂安。就写到这里。祝你们好运,问候所有乡亲。永远祝福你们。
你的,
欧尼
问候厄拉[厄苏拉]。告诉她我会写信给她的。我们行将被迫离开这里[圣母院路113号],如果地址有变化我会通知你们的。
(此信藏肯尼迪图书馆)
致厄内斯特·沃尔什
约1925年9月15日,巴黎
亲爱的厄内斯特:
我们在战争期间常停在米兰来克莫河边的贝拉吉奥度周末。可是,我不记得那些酒吧的名字了。拉戈马吉奥街上的斯特勒撒酒吧总是我较喜欢去的地方。此外还有拉戈迪加尔达街上的赛米奥尼。我想你也知道这两家。拉戈马吉奥街的帕兰扎也不错。斯特勒撒是个可爱的地方,至少从前是的。别再给意大利打保票。
柯尔蒂纳达姆佩佐坐落于世上最醉人的乡野。这里的人好,广场也好。我们曾经在那里度过一个冬末,在贝勒维旅馆。东家是留吉梅纳德。这是我所知最可爱的乡下。我们今年冬天打算去那儿滑雪,假如一切都顺利的话。
我写完了一个长篇——得花整个冬天重看一遍并把它打出来。盖普看样子是个不怎么样的地方。我想继续徒步旅行,让我的头脑恢复正常。我身心疲惫;写完这本书后又开始酗酒。能喝海量威士忌而不醉,因为我的脑子太累。还每天在塞纳河里游泳。比缅因州海岸要冷。无法继续徒步旅行了,因为我的右脚韧带裂了。希望它不久康复。不喜欢在城里浪费秋色。哈德莱不能去,因为邦姆比刚回来。这个小城没有男人是我愿意带着上街走走的,又不愿带任何女孩子,因为我讨厌感情纠葛、私生子和赡养费。因此,可能会自己去。可是,我内心是如此的孤独,极希望有人跟我一起走走。兴许走过关口去奥斯塔,看看整个意大利的状况。也愿去威尼斯小小地猎艳;去康帕利餐厅吃顿好饭;在维森撒找个我知道的最好的旅馆睡上一觉;然后散步去斯奇奥和热克阿洛,在巴萨诺过一夜,再去戈拉帕、蒙蒂佩尔迪卡和阿撒罗尼爬山——没有战争的话多醉人。不过,在意大利你得有个姑娘相陪。啊见鬼去吧这一切。我把意大利埋葬了;一有机会她就变得恶心,为什么又将她挖掘出来说道。
给我写信报告消息并告诉我你的地址。替我们问候摩尔海德小姐。
永远的你的,
欧内斯特
请用“保证信托”的地址,因为这里的人老偷信件。
(此信藏弗吉尼亚大学图书馆)
致伊瑟尔·摩尔海德和厄内斯特·沃尔什
1925年11月30日,巴黎
亲爱的摩尔海德小姐和厄内斯特:
我遵嘱寄回校样。只改动了4处措辞和61处排版错误如had里少了h,much里少了h,you里少了u以及漏字等等。
所以,别把我看成乔伊斯那样,每次清样寄来就重写整个故事。
重读[《没有被斗败的人》]一遍,有许多地方我想改动,但还是只字未改,除了那头神气十足的公牛的碑文上的数字。手稿上的数字写错了。
我收到了厄内斯特上封信,未及回信;因为哈德莱卧病在床一个礼拜,同时我又忙得要死。[58]我会写一封长信的。我们打算12月15日去奥地利。到时写信请寄如下地址:奥地利福拉尔贝格州施伦斯市鸽子酒店。
《本季》能出来我自然激动。它该是个大数目。
问候你俩,
欧内斯特
(此信藏弗吉尼亚大学图书馆)
注释:
[1]约翰·J.麦克格劳(1873—1934),纽约巨人队队长。他带领球队连续十届得锦旗(1904—1924),三次“世界系列”赛中获胜。1924年10月和11月率领“巨人队”和“芝加哥白袜队”前往英国和法国参加一系列表演赛。
[2]旺达·爱莲娜·斯多帕闯入据说是她情人的Y.K.史密斯的家(在帕罗斯公园),朝卧病在床的史密斯夫人(杜迪尔斯)开了三枪,杀了看门人亨利·曼宁,随后逃到底特律,次日自杀。(《纽约时报》1924年4月25—28日)
[3]迪克·鲍姆,外号品纳德;威廉·道奇·荷恩;他们都是1918年起在美国红十字会救护车队的老兵。
[4]唐·卡洛斯(称自己拥有西班牙王位)的支持者发动的西班牙王室战争,从1833年到1876年间歇发生。
[5]斯蒂瓦特(1894—1980)生于俄亥俄州哥伦布市,耶鲁毕业生,幽默作家,模仿诗文作者,后来给好莱坞写电影剧本。
[6]海明威这里指的是北极探险家弗瑞德乔夫·南森和威尔雅尔木·斯特芬森。
[7]短篇小说集《在我们这个时代》1924年9月28日被寄往斯蒂瓦特,乔治·H.多兰公司在考虑出版,结果还是退稿了。见海明威1925年1月20日致葛特鲁德·斯坦因和艾丽丝·B.托克拉斯信。
[8]大约在1924年8月中,海明威就已经完成《大双心河》,包括9页结局。见1924年8月15日海明威致葛特鲁德·斯坦因的信。
[9]约翰·赫尔曼(1901—1959)以长篇小说《真相》(1927)、《大短差》和《夏天结束了》(都是1932年出版的)闻名。
[10]伊万·比德尔·薛普曼(1904—1957)是海明威巴黎时期的老朋友。他们相遇于1925年10月。当时薛普曼(新罕布什尔州普兰菲尔德土生土长)为《美国养马人》当驻欧记者。海明威把《没有女人的男人》(1927)题献给了他,并在《战争中的人》(纽约,1942)的前言(第28—29页)里讨论了他参加西班牙忠于共和政府反佛朗哥叛乱队伍之事。他还出现于《流动的盛宴》(纽约,1964)第131—140页。1933年,薛普曼在基韦斯特当邦姆比的教练。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是第16装甲师第16团军士长。他著有诗集《玛泽帕》和赛马小说《大家的自由》。
[11]《当代作家作品选集》,迈克阿尔蒙编辑。
[12]也许《缺少激情》从未发表;《没有被斗败的人》1925年夏发表于(德文)《纵览》,随后发表于《本季》第1卷(1925年秋冬)。
[13]见海明威1924年12月10日致迈克阿尔蒙信。
[14]《军人之家》收入迈克阿尔蒙编《当代作家精选集》(巴黎三山出版社,1925年6月)第77—86页。
[15]F.M.福特著《约瑟夫·康拉德:个人的一段记忆》(波士顿,1924年11月)。见戴维·道·哈维著《福特·马多克斯·福特:著作及评论目录》(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1962)第63—64页。康拉德1924年8月3日去世。
[16]“我1924年夏天在丁香[花园]见到海明威。”(见麦克莱什1963年8月9日致卡洛斯·贝克信。)
[17]哈罗德·洛布(1891—1974),纽约人,普林斯顿大学1913级生。1924年春在福特的办公室见到海明威。他编辑出版过一本小杂志《金雀花》,写过三本小说,帮过海明威《在我们这个时代》出版之事。《从前的样子》1959年问世。此信及下列致洛布诸信经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同意在此发表。
[18]伯特伦·哈特曼,美国画家,是他先撺掇海明威夫妇造访施鲁恩斯的。
[19]莱昂·弗莱希曼,伯尼·利弗莱特公司的文学猎头。当时正读着海明威的短篇小说,看有无可能为贺拉斯·利弗莱特接受出版,此事部分是受了洛布的怂恿。
[20]乔治·H.多兰,纽约出版商。
[21]汉斯·冯·韦德科普,梅因法兰克福《纵览》杂志巴黎文探。《纵览》发表过四首海明威的英文诗作和德文译本《没有被斗败的人》,德文标题译作《斗牛》。见尼古拉斯·于斯特《海明威和名不见经传的杂志》(马萨诸塞州巴尔出版社,1968)。
[22]莱昂·弗莱希曼是1925年10月出版《在我们这个时代》的伯尼·利弗莱特公司的巴黎经纪人。
[23]伯特伦·哈特曼,美国画家,当时正与妻子戈斯塔在施鲁恩斯过冬。
[24]基蒂·嘉奈尔,洛布的密友。
[25]得肺结核的沃尔什在法国西班牙边境的柬埔过冬,带着他的伴侣画家伊瑟尔·摩尔海德。
[26]新奥尔良1922年5月号6月号的《双面人》发表了海明威的寓言故事《圣姿》和诗作《最终》。
[27]施鲁恩斯坐落于奥地利沃拉尔堡蒙塔方谷。
[28]罗伯特·迈克阿尔蒙著《村子》(1924)。
[29]乔·戴维森(1883—1952),美国雕塑家。
[30]丹尼·弗拉什和埃杜瓦尔德·马斯喀特是轻量级拳击手。
[31]约翰斯顿小姐自1924年12月即跟两位女友在施鲁恩斯。她是巴黎“美国图书馆”管理员的女儿。
[32]洛里莫是《星期六晚邮报》的编辑。
[33]《没有被斗败的人》的德文本发表于《纵览》第五期(1925年夏,1925年7月),英文本发表于《本季》第一期(1925—1926秋冬季),法文本发表于《银帆》(1926年3月)。
[34]查尔斯·艾美特·范隆恩(1876—1919)写长篇小说也写短篇小说。
[35]纽约“巨人队”和芝加哥“白袜队”1924年10月到11月在英国和法国进行了几场垒球表演赛。
[36]自阿尔伯特·伯尼1918年退休后,贺拉斯·利弗莱特(1886—1933)即掌伯尼·利弗莱特公司。1924年他带头反对约翰·福特法官的《干净书籍法案》。
[37]乔治·布瑞克,哈德莱朋友海伦的丈夫,替哈德莱投资理财,做得很糟。
[38]《在我们这个时代》(巴黎,1924)由三山出版社出版。
[39]《向埃兹拉致敬》刊《本季》(1925年5月)第一期第221—225页。本书省略了海明威致沃尔什后来的另两封续函:一封是3月18日写的,详谈海明威与圣昂纳路印刷商赫伯特·克拉克的斗争;另一封是3月27日写的,里面附有海明威寄给沃尔什的《没有被斗败的人》稿子,说他1924年9月、10月、11月都在写这个东西。
[40]《医生夫妇》刊《跨大西洋评论》第二期(1924年12月)第497—501页。
[41]《本季》第1期(1925年5月)第110—128页。
[42]刊《纵览》。见《海明威:作为艺术家的作家》(第4版)“著作目录检索”,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1972年版。
[43]海明威致利弗莱特书信保存下来的这是第一封;其他信件的发出日期为1925年5月11日、15日、22日;6月21日和12月7日以及1926年1月19日。其中除了一封外,余者都由路易斯·亨利·科恩收藏,弗吉尼亚大学并誊录抄件。此处省略的是1925年3月2日和3月5日海明威致莱昂·弗莱希曼的信。3月2日海明威报告收到2月22日及23日洛布和斯蒂瓦特的电报,电文说《在我们这个时代》被采用了;3月5日他又报告说当日上午收到利弗莱特电报,主动要出他的书,还预支200美元稿费。同一天海明威回电表示接受。致弗莱希曼的信复印件出现于《在他们那个时代:1920—1940》(密歇根州布鲁姆菲尔德西尔斯出版社,1977)第38页。
[44]这是海明威致麦克斯威尔·帕金斯(1884—1947)的第一封信。此人自1926年起成为查尔斯·斯科瑞布纳公司海明威作品的编辑。见司各特·伯格《麦克斯·帕金斯:天才作家们的编辑》(纽约,1978)。
[45]此早期想法日后成为《死在午后》(纽约,1932)。
[46]海明威和多斯·帕索斯(1896—1970)1918年在意大利初次见面,1922年在巴黎再续友谊。
[47]《斗牛》发表于《纵览》第5期(1925年夏和1925年7月)。
[48]关于始于1920年的柏林杂志《纵览》的创办人阿尔弗瑞德·弗莱希特海姆,见尼古拉斯·于斯特《海明威和名不见经传的杂志》(马萨诸塞州巴尔出版社,1968)。
[49]关于唐纳德·奥格登·斯蒂瓦特《疯子傻瓜》(1925),见《太阳照常升起》第12章《怜悯》《冷嘲》段落。
[50]安德森1923年的小说。
[51]伊丽莎白·普拉尔,安德森第三任妻子,1924年娶的。
[52]见唐纳德·G.盖勒普《〈美国人的诞生〉的诞生》,刊《新版权页》(纽约,1950)第54—74页。
[53]见《流动的盛宴》(纽约,1964)第154—176页。
[54]可能是伯尼·利弗莱特的莱昂·弗莱希曼。
[55]达夫·特维斯登和帕特·葛斯瑞。他们日后成为《太阳照常升起》里的布瑞特·阿什利和迈克·坎贝尔。达夫乳名玛丽·达夫·斯特林·拜伦,1893年生于约克郡,1938年去世。罗杰·威廉·特维斯登爵士,第十代男爵,生于1894年,1934年去世。
[56]菲茨杰拉德(1896—1940)1925年5月在巴黎丁哥酒吧初遇海明威。见《流动的盛宴》(纽约,1964)第149页及其后。
[57]这是海明威在庞朴罗纳跟洛布吵架后第二天早上写的便条。见洛布《本来如此》(纽约,1959)第295—297页;卡洛斯·贝克《海明威传》(纽约,1969)第150—151页;《太阳照常升起》(纽约,1926)第17章。
[58]海明威当时一直在写《春潮》(纽约,1926),此作讽刺舍伍德·安德森。他在送唐·卡洛斯·古菲的样书上写道(没有日期):他是一个周五开始写它的,次周四完成,正赶上感恩节。那么,此作写作时间该是11月20—26日共七天。海明威1926年6月29日致伊西多尔·施耐德的信(本书未收)说此作用了六天时间而不是十天。见麦休·J.布鲁克里和小C.E.弗瑞泽-克拉克编《拍卖行里的海明威物件》(密歇根州布鲁姆菲尔德西尔斯出版社,1973)第41页,第11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