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隐藏的维度

一直以来，银河系与暗星之间的区域并没有生存价值，无人管控。三亿年前，一支来自银河系开普勒452b行星的巨型舰队远征暗星，行至中途，与总部失联，银河联邦为此展开了星际救援，却难觅其踪迹，最后不得不认为，这支巨型舰队已死，或许是被某种能量扯碎，或许是误入了黑洞，或许仍在宇宙之中，也或许已在宇宙之外。银河联邦为纪念这一灾难，于开普勒452b行星上举行公祭，为其定名“沉舰”。

然而，就在“沉舰事件”发生四百年后，有来自暗星的舰队报告，他们在从暗星到银河系的途中，观测到了一艘巨大的舰船，那是一艘母舰，周围只有十几艘子舰，而当舰队试图与其取得通信联系的时候，它们消失了。

又过了五十年，一支商队声称，它们在无人区发现了一颗新星，体积有冥王星的一半大，看起来像是人造的，围绕着这颗新星，有上百颗卫星，按照各自的轨道有序运行着。但当商队试图向它靠近时，却遭到了防御性攻击，商队不得不迅速撤离那个区域。

此后再无此类消息，无人区继续保持着它的沉寂。

直到上个千禧年年初，突然之间，银河系众多星球都观测到，无人区在极短时间内出现了许多新的行星，数量从几百个飞涨至上万，它们不受任何恒星影响，全都只围着一个有三百个太阳质量的未知星球呈辐射状排列。当银河系的舰队想要进入这些新行星群探测那颗未知星球的时候，无人区传来了宇宙广播，用的是几亿年前开普勒452b行星的古老语言，广播里称，“沉舰”复活，并宣告崛起。

那是一支被文明忘却了的舰队，他们声称自己曾遭遗弃，在宇宙的荒凉角落流浪了数亿年。开普勒452b上的纪念活动早就随着岁月泯没不见，没有人记得他们是谁，直到银河联邦的古生物学家们从残碎的历史信息中，考据出了一星半点与他们相关的内容，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上古银河文明中的一员，就是那个莫名消失了的“沉舰”。

只可惜，年代久远，事件也早已微小得连传说都不是了，对于物是人非的银河联邦来讲，“沉舰”十分陌生，谁也没有共同记忆，更谈不上任何情愫。“沉舰”与银河系的那道脆弱纽带也已淡若游丝，它不再想要归来，它在无人区建立起了自己的帝国，快速发展壮大，控制了从银河联邦到暗星的航路。从此，两方的任何交流，都要经过“沉舰”许可，今时今日，这三股势力，就是已知文明所能探索到的宇宙。

然而沉舰是神秘的，它以一个海盗式的帝国姿态，横亘于两大阵营之间，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建起那些叹为观止的人造行星，遑论地猜测那三百个太阳质量的母舰从何而来。它之前从未在暗星和银河联邦获取资源，好似自然生长，在切断航路后，又疯狂地与两大阵营进行物质交换。它似超脱于世外，又似想凌驾于世上，它历经过煎熬孤独的过往，谁也不知道它在谋划一个怎样的未来……

“沉舰的部队怎么进的银河联邦？”李奥带老人和孩子出了二级客舱。

“地球不在银河系的两个主旋臂内，银河联邦本就内乱了，这里防范太松，他们是混进来的。”老人说。

“他们跟暗星到底要搞什么？”

“不知道，我觉得，也许是沉舰自身出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生存危机，他们想反噬银河系，跟暗星合伙把银河联邦的地盘儿给占了。”

李奥没再说话。实际上，他并不是个天生的偷渡犯，他的家族本是做超远途航运的，在银河系将小麦哲伦星系完全吞噬之后，李家曾一度垄断了太阳系和小麦哲伦星系与暗星之间的所有航运业务。但是，六个月以前，沉舰禁止了银河系与暗星的通航，李家的业务也遭到停滞。由于上一辈人的纷争，李奥所负使命太多，他只能亲自驾着这艘全家族最先进的“桃花号”舰船，往来偷渡于无人区，一边打探消息，一边寻求出路。

李奥把老人和孩子带进了指挥舱，大副崔斯坦看到他们，让出了首席位置。

所有人都知道了，追来的是“沉舰”的量子战团。

“舰长，已经升到第七维度了，他们跟得很紧。”坏狗报告。

李奥问他：“你不是说他们的动力水平差很远吗？”

“他们的设备特别老旧，物质分析来看，用的全是低端材料，可能量很怪。”坏狗说，“全宇宙都不知道‘沉舰’怎么弄的势能，检测不出来也不能怨我。”

李奥没怪他，下令道：“继续升维。”

坏狗听令，指挥着一众队员进行操作。

屏幕中的黑点未变大也未变小，他们与“桃花号”一直保持着匀速运动，跟得很紧。

老人问李奥：“你的这艘舰船最高能升到第几维？”

“第十维。”李奥回答，“这是艘超弦战舰。”

老人看着屏幕，若有所思：“恐怕不足以摆脱量子战团。”

李奥心里有数，量子战团名声在外，实力必定非同小可，他的这种升维策略只是尝试，但尝试到最后，恐怕还是得另觅出路，他问老人：“你说的那个隐藏中的维度是什么？”

“在第六维与第五维之间。”老人说，“你得让我操作控制台。”

几乎所有人都回头看老人，仿佛在听笑话。

“李奥，我看，咱们还是谨慎点。”大副崔斯坦明确表达了对老人的不信任。

李奥在凝思。

老人也不多说话，就站在那里等着他。

李奥看着屏幕，头也不转，问战斗官莫冬：“他们的火力情况怎么样？”

莫冬回答：“远在我们之上。”

“刚才那一击之后还有动作吗？”李奥问。

“没了，但说实话，我觉得，从力量对比来看，他们能轻松碾死我们，我猜，刚才那一下只是警告。”莫冬回答。

“他们是想让咱们交出老头儿。”大副崔斯坦直言不讳。

老人看着李奥，目光殷勤。

李奥沉闷了一会儿，说：“咱们干了这么多年的物流，可从没丢过一件包裹。”

大副崔斯坦跟着笑了：“我觉得也是，我虽不喜欢他，但咱们的声誉不能败坏了。”

“上了舰就是客，你去试试吧。”李奥对老人挥了下手，又对陈皮说，“你帮他看着孩子。”

老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把孩子留给陈皮和当归，自己坐到了控制台前，与主驾驶员猴子进行了简短交流后，伸手在触摸板上开始操动，他的动作很流畅，是个熟手。

片刻后，“桃花号”速度骤然降低，从太空中看，就像是卡顿了一下，从第八维降至第六维，并渐渐消失。

而它后方的量子战团则如几道流星，柔和地闪烁了两秒，毫无刻意调整痕迹，行云流水地开始隐没，光色越来越暗，最终也只留下了一片漆黑。

李奥坐在首席，屏幕里尽处光明，他的视野之中，毫无杂质。

所有的舰船队员都在发蒙，这个维度他们从未来过，这里什么也没有，空间感极其虚无。

“这是哪？”李奥问。

“这是个投射出来的维度，换句话说，是人造的。”老人回答。

大家难以置信。

老人解释：“以前有句话，‘世上的路，本来就是人走多了才有’，维度也是如此，既可以有天然维度，也可以有人造维度。”

陈皮给了当归一个眼色，那句话是古意大利国一个姓鲁的先贤说的。

李奥站了起来，他对此十分好奇，盯着屏幕，又看向舷窗外面，其实，他的肉眼看不出什么，空间与空间都是一样的，但他和舰船队员们都感觉得到，这是个崭新的地带。

“你姑且把它看作是地下路径就可以了，它很私密。”老人说。

“这是谁造的？”李奥问。

“凤凰座一个漩涡星系的年特人。”老人回答他。

“与你们要走私的星际资源有关？”

老人没再说话。

李奥也不追问，他只是盯着老人扫了一眼，又看了看待在陈皮身边的孩子。

老人的形象已不似先前那么卑微了，队员们都看得出来，他有点本事，肚子里或许还真有些值得载他一趟的秘密。但是，这与他乞求上舰时所展现出来的无能状态一对比，更显其老奸巨猾，大家越发看清了他的本质，这种人，一定要严加提防。

大副崔斯坦低声告诉李奥，要派人将他看好。

李奥只是点了点头，把这活吩咐给了陈皮和当归。其实，他并不特别在意怎么看押老人，在他看来，榨干老人肚子里的秘密，比把他看好了别乱动更有意义。

“舰长，不太对劲！”坏狗忽然报告。

不用他说了，光洁的屏幕上又出现了几个黑点，与先前的数量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本刚放松下来的指挥舱又陷入了紧张的气氛。

老人也没料到，他慌忙抬起了头，目光略显呆滞。

李奥撇了撇嘴角，瞧了他一眼：“看来，你这个维度的私密性还有待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