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破书
“再后来，太师父张太清天师，驾鹤西去了。天南师叔与冰渊前辈是世间少逢的知己，便去了西域喀纳斯神部隐居了。
“这十五年来，师父不时便会提起此事来，但欲言又止，心中难受，无人能懂。
“宗桐、宗溪二位师弟那时尚还年幼些，我那时已经记事了。曾见过千雪师伯，依稀记得她的面貌。今日见了姑娘，恍若她又重生了一般。
“这件事姑娘若是不知情，那也是你父亲一片苦心了，免得你心中更难过。”
杜光庭说完，愁云微蒙，连连叹息。
二十年的往事，说来不到两柱香时间。
达兰扎尔呆呆的愣住了，似化成了一尊白玉雕成的嫦娥仙子，立在那里，美的冰冷，冷的令人心疼。
她全身上下，只有心还在勉强跳动，只有脑子还在勉强转动，心中想道：
“是我的出生，才夺走了母亲的帝魂天命。
“是我的出生，才夺走了母亲的冰魂之泪。
“是我的出生，才让母亲患了重病。
“是我的出生，才让母亲去世的。”
达兰扎尔想到这里，脑中嗡嗡鸣响，眼前视线模糊，急火攻心而上，噗的一下，喷出一口血来！
血是蓝色的。
“咣当！”
达兰扎尔似一尊玉雕嫦娥般，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
清晨，青城后山，草舍。
高楚之美美睡了一觉，昨日的疲惫和自卑被一扫而光。
他跳下床来，踩过地上那本破书，来到草舍院中，望着四面环绕的葱茏群山，心情大好。
高楚之心想：“杜前辈的点拨帮我大忙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确实不虚。
“自己虽然天脉尽断，无法聚合风族灵气于体内，但元魂并未受损，还可以修炼灵咒对敌。
“遇到困难，就像打倒敌人一样解决它，何苦自我作践呢？再怎么作践自己，困难也不会自己消失。
“嗯，五脏六腑的伤还有些隐痛，但不可大意了，有天师道场的天师养心丸、天师养肝丸等灵药相助，再好好在这清静所在修养一月，必然再无大碍了。
“天脉的接续只能等四十九天后，杜前辈魂力恢复时再接续了。”
他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筋骨，张臂、压腿、扭腰、提臀，一副开启新的生活的模样。
他忽又想起扎尔来：“我不辞而别，不知扎尔会有多伤心，她从西域一直跟我到这，本就是担心我的伤，现在我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肯定比我还难受。
“只希望她忘了我，重新生活。她什么都好，一定会遇到一个比我好千倍万倍的人，两人做一对修行侠侣，开开心心地白头偕老。这才是扎尔的人生。”
高楚之想到这里，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好像是为自己规划了一个完美未来。
正想间。
雨亭延山路走来了，他给高楚之送来了足够的药物和七天的食物，还有一身崭新的道袍。
雨亭说这是自己新做的道袍，还没舍得穿过，拿来给青城山的小恩人穿。
高楚之感动不已，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
雨亭陪他说了会话，简略的介绍了一下青城山的地理和人文，又介绍了一下蜀中的风俗，让他在这里安心养伤，把青城山当成家。
雨亭是成都附近山村中的孩子，父母早亡，从小在青城山长大。
高楚之听得津津有味，觉得雨亭像一个大哥哥，特别照顾人。他把自己在西域的见闻，挑精彩的说给雨亭听。
高楚之还要再说，雨亭却要回去了，他说自己还要回去守着扎尔施主。
高楚之一听扎尔还没醒，赶紧让雨亭回去，二人就此别过了。
雨亭走后，高楚之服下天师道场的几种独门灵药，又换上了雨亭的道袍。
道袍整洁大方，身材修长笔直，只是他没有拂尘，也不会扎道髻，不然活生生便是一个小道士了。
高楚之还沉浸在首次穿道袍的新奇感中，忽看见草舍的外堂中，挂着的那副画。
那画已被灰尘完全盖住，看不清画的什么。
高楚之把画摘下，用柴草把它清扫干净，画上内容渐渐显露了出来。
只见画上是一位美丽少女，年龄大约十七八岁。她穿一身整洁的女式道袍，容貌清丽，气态雅致，娴静的笑容活灵活现，甜到人心里。
高楚之看了又惊讶，又困惑，又觉有趣。
他感觉，这副画好像是把扎尔的眼睛涂成黑色，又给扎尔穿上了道袍一般。
他把画又重新挂起，远远望着开心不已。心里把她当成了扎尔，正在这山间陪着自己。
高楚之随即把整个草舍内外收拾了一遍，一尘不染。
他又看到了昨天那本发黄了的破书，把它拿起，随便一翻，好像是天师道场教入门弟子吐纳呼吸的。
高楚之心想，自己将要在此山居月余，有本书看也可解些烦闷。
他坐到草舍台阶上，翻开破旧不堪的书皮，从第一页开始看起来。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大道之行，循环往复，周行而不殆。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道是本源，玄之又玄。
“………………”
夏秋之交的青城后山，微风吹来，已带了几分凉意。
群山怀抱之下，天地异常安静。
偶有鸟群在各山头间来回飞舞，发出声声鸟啼，轻荡于山间。
真是个修行的绝妙之地。
高楚之这一读，从日上三竿，一直读到了夕阳艳染西方天际。
他读的很慢，每一个字都要反复琢磨几遍，仿佛其中蕴含着无穷道理，不觉沉醉在了其中。
直到感觉光线暗了，方才从书中世界返回到现实世界。
他见天色已经黄昏，惊讶不已，一天竟就这么一闪而过了。
高楚之还在回味书中所讲的道理和修行法门，只觉自己之前对于修行之道的认知被完全颠覆了。
他一天水米未进了，赶忙去山泉边打了些水喝，胡乱吃了几张雨亭送来的烤饼。
在房中点起蜡烛，继续读起那本破书来。
他早上起床时还踩着它的尸体而过，晚上竟如获至宝般仔细观看，只觉其中趣味无穷，胜过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