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甩不掉的跟屁虫
想要马车保持平稳，一是要有配套的减震设备，二是要有平稳而缓慢的速度。纵使赫莉的马车配上了全白塔第二，仅次于“何轩自闭车”的减震系统，多加上两匹马，在坑洼不平的污泥道上飞驰起来，以至于能把泥水溅上旁边倒霉士兵的头顶，赫莉坐在里面也颠得差点把苦胆都吐出来。
塔姑莉自不能再坐在车顶上吹风淋雨逍遥快活，乖乖的挤进车棚里来化身称职的大夫。与医术一道，塔姑莉是个半路出家的，全仗着兵刃气实在是太过精妙，真的算起来，她可算得上白塔第一等的神医，能将被太医院专冠上“安心公主综合征”的赫莉调理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明证。不同于动不动就开刀、缝针的西医，白塔的大夫更多还是我们所谓的“中医”，一流的中医从来都是养大于治，防患于未然。说了这么多，主要是想强调，能够支撑着在污泥道上连续奔波，嚎啕大哭而不染肺疾，我们的赫莉大公主早就今非昔比，颠是颠了些，她还不需要塔姑莉这么寸步不离的照顾。
塔姑莉躲在车里不出来主要是怕斯臧掐死她。老皇帝现在正化身九神候的一员，紧紧地跟在赫莉车驾的后面，蒙面扣斗笠，眼睛却不瞎，塔姑莉若再坐在车顶上浪，断逃不过他的法眼。
塔姑莉究竟在怕些什么？
囿于路况，污泥道上行军自然较其他飞马道慢一些，相较于步行，骑马的减速更明显，乘车的最明显，唯独塔姑莉这种飞的全然不受影响。许是“梦中所见”太过玩赖，最近掩盖了赫莉智慧的光芒，不要忘了，在脑子蜕变之前，赫莉也是闯出了甚大名号的，她是多么聪明、多么敏锐的一个人？在得知塔姑莉能瞧九万五千里后，她立马就明白了白塔手里又多出来一个不亚于自己的战略级武器！她赫莉能保白塔趋利避害、不兴无谓之师，而塔姑莉则能保证白塔始终有那么一个兵团，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于是她跟斯臧当机立断，叫塔姑莉赶紧先往鹿州前线跑，去把被浓雾封锁的浊江对岸看个通透！
塔姑莉对于上战场是很抵触的，因为在她看来上战场就要杀人，然而她从来都不敢杀人，甚至连揍人的时候都突出一个怂。军事处里烧头发是躲在赫莉身后干的，中军帐里那只是叫得欢，刚刚瑜昶说要跟她打架可是还把她吓一跳来着。按说此次上前线只是让她藏在雾里当个雷达，没有被打的风险，也没有杀人的机会，她没理由拒绝啊。
想得美！
斯臧这边刚一说出来，塔姑莉身影如电，刺溜一下缩到了赫莉的身后。就这瞬身一样的速度，看得瑜昶是干瞪眼啊！
赫莉往前推了推她：“去嘛，怕什么啊？”
塔姑莉是个鸭子嘴，蒸不熟煮不烂：“不怕！”
不怕个鬼啊，你都怂成狗了好嘛！赫莉又好气又好笑，故意激她“不怕你去啊！”
“不去！打死不去！”塔姑莉支着两颗小虎牙，扒着赫莉的肩头，声音发嗲，大眼睛水汪汪bulingbuling的！她竟然开始耍赖了。
四下里的兵都傻眼了，这还是刚刚那个大发神威的武者吗？
赫莉看得满脸通红，这手撒娇耍赖的样子简直跟自己如出一辙！可是自己只敢在行宫里没外人的时候这样啊！于是赶紧喝止住塔姑莉的恶意卖萌，连同斯臧一起，父女二人连番说教起来！
终归是人多力量大，在口干舌燥之前，塔姑莉终于说出实情：“我走了你怎么办？”
若是放在你我深处的这个二次元成灾，又基又腐的时代，赫莉大概已经脸红到脖子根了。但是白塔是干净的！就算有再多的八卦媒体，白塔是干净的！他们传隔壁老王的谣，传显贵的谣，甚至传斯臧皇帝的谣，但是传的都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故事！在赫莉看来，她跟塔姑莉是好朋友，同桌共餐，同床共寝，到东疆条件不允许还会用同一个衣橱和澡盆的那种好朋友！呃。。。反正在白塔这片纯洁的土地她们就是这样相依为命的！喜欢互坑，互相嫌弃的好闺蜜！在听到塔姑莉嘴里冒出这句话后，赫莉那叫一个感动，热泪盈眶，恨不得以身相许！呸！恨不得共事一夫！呸！领会精神，就是立贺严塘是个好男人吧？对不起，跟塔姑莉比起来一文不值！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皇室，优秀的指挥官，立志封王拜将的人，军国大事很重要，前线因她一声令下而聚集起来八位数的军团很重要！那是看跟什么比，她不能为了争抢出那么一天半天的先机而伤了塔姑莉的心。
看着赫莉眼圈红红的不再言语，斯臧在心中轻叹一声，自己这个女儿终归还是太嫩了。
此时瑜昶发话了：“妹妹你不要怕，姐姐虽然打不过你，但是在这污泥道上足够护殿下万无一失了。”
塔姑莉瞪着眼睛：“我又不怕她被欺负，路上全是东疆的兵。”
三百五十人的卫队其实是用来撑门面的，斯臧身边的九神候更多是用来伺候自己的，想要刺杀白塔皇室只能用偷袭，在所有能见到光的地方都不可能，因为每一个白塔人都会自告奋勇的站出来保护皇室，特别是白塔的兵！
“那你在担忧什么？”瑜昶不解。
塔姑莉搭上赫莉肩膀，赫莉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样你怎么办？”
说来就来啊？这是在演戏吗？瑜昶大惑不解。
赫莉捂着胸口，咳得满脸通红，挣扎几下后，终于软绵绵的倒在塔姑莉的怀里，有气无力的捯气，话都说不上来。
“但是有我在就没问题了，你看！”说话的功夫，赫莉呼吸快速的恢复。
简直神了啊！瑜昶深感佩服。
病的蹊跷，好的飞快，几个呼吸间，赫莉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果断地腾出手来，狠狠的掐住塔姑莉的肚子，咬牙切齿：“你抠我的肺！我跟你拼了！”
她们自然没有默契到塔姑莉说病，赫莉就倒的地步。刚才完全是塔姑莉被问急了，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手搭在赫莉肩膀上不起眼，几百缕兵刃气下进去，把赫莉的肺子啊，膈肌啊，胃肠啊挠了一个遍。最基本的挠痒痒挠腰侧，高一档的挠脚心，塔姑莉直接挠内脏的！赫莉怎么能不跟她拼命！
“滚滚滚滚滚！现在就去鹿州！老娘还想多活两天！”不知不觉得，赫莉也放开一些了，众位可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赫莉连“老娘”二字都不敢说，只自称姐姐。
塔姑莉哪里肯滚，充分发挥不要脸的精神，被推开后直接又贴了上去，从后面抱紧赫莉，故作凶狠：“再让我走我就挠死她！”兵刃气又诸多妙用，那全是塔姑莉自己开发起来的，八千人敌真正教她的只有如何聚气成刃，如何快若闪电，如何一击必杀！说白了，就是给她一把锋锐又轻便的匕首，再教她全天下最好的身法，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好的刺客。这一身刺客功还没用来杀敌，先用到赫莉身上了。她不是单单抱住了就好，而是右臂高抬收紧，卡住赫莉的脑袋和右臂，坐臂微曲，手肘抵着赫莉的左胳膊，手掌压着赫莉的腰，两条腿呈老树盘根状，蹩紧了赫莉的腿。因为两个人力量的巨大差距，塔姑莉只需要摆出这个动作，就真的把赫莉固定住，完全动惮不得。
这哪还有一点武者的威仪？瑜昶十分窝火，将要言语，却被斯臧拦住了。
“这世上还有这么大胆的小贼，敢当着一位武者，十二位九神候，三百五十卫队的面，劫持朕的女儿，安心公主？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
看着斯臧故作严肃的表情，塔姑莉知道自己这干爹也是心软了，就顺着他的话：“我要一辆保暖又减震的车，能载着我们两个人一直到鹿州的那种。”
“朕再饶你两块半点心，赶紧上车别闹了。”斯臧走上前去，用手里那一包油纸把赫莉救了下来。
赫莉自然免不了又上去掐她的肚子，这次却掐到了一片钢板一样坚硬的空气，之后就任拳打脚踢也干扰不了塔姑莉心满意足的吃刚才那半块饼了。
也就是说塔姑莉是以要照顾赫莉为由留下来的，当然不能再做到车顶上浪了。
虽然作战计划里并没有依靠“塔姑莉天眼”来窥探敌情这一环，但是毕竟能让进攻更有效，让很多士兵免于身处险境，赫莉的马车还是全速飚了起来。这么说塔姑莉留在车里也不是完全没用的，赫莉被颠的确实需要一点医疗帮助。
“这车都要飞了，果然我还是自己先去比较好吗？”塔姑莉也松口了。
“你以为呢？”赫莉抱紧一大团凝固起来的空气，这能让她坐得平稳一些。
“那待会儿到了鹿州，我就快些乘船过去。”她俩自然是没走过污泥道，全是刚才有卫士过来通传，说就快到了，问赫莉到了鹿州如何安排。
“你呀，也就配给本公主捏，啊！”赫莉终于明白自己心中要坏菜的念头为得是哪般了，塔姑莉明显又掌握了一种收拾自己的办法啊！完了完了，这么一来，今后自己怕是连嘴上的便宜都讨不到了。
可是，她又转念一想，貌似被兵刃气抓心挠肝还不算最狠的来着。罢了罢了，若是连着最后的一点乐趣都没了，扶风的苦日子还怎么熬啊？想到这，赫莉会心一笑。
“呵，你还敢笑？！”
赫莉怀里抱着的凝固空气猛然加速，直接带着她撞出车门，飘上半空。
两团火紧跟着追了出来。
你以为塔姑莉要给赫莉玩个冰火两重天吗？大战在即，塔姑莉有深浅，她就是见赫莉躲在车里好生安逸，决定下污泥道前让她出来淋淋雨。至于那两团火？正是她给赫莉留的救命稻草。
赫莉多聪明的人？被带到半空只一瞬间的惊慌，未及喊出来，便明白过来周遭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若是真的在半空中吓得屁滚尿流，个人名声还是其次，扰乱军心啊！死塔姑莉，你过分了！随即她便注意到那追到手边的两团火，还有脚下突然传来的支撑感，当下了然，再仔细一看，那火也不是普通的火，正是她夜夜拿来看书的日光天火。这火不光是明亮，还很温和，最烫的心里也不过四五十度，正是因为这点，这火最近还多了一个用处，就是落到澡盆里温洗澡水。。。想到这，赫莉定下心来，伸手去抓那天火，因为实在不适应悬在十几米高空，她只好闭上眼克服恐惧，不然就不能昂首挺立，双臂平举，尽力模仿出塔姑莉在天路上训斥显湛时那一副神棍样。
哼，就许你模仿我，想不到吧，姐姐我模仿起你来也挺像的不是？
就是这凄风苦雨还真有点冷，今晚上少不了一通热疗。哼，我懂了！你这死丫头是在强行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啊！
“看！神迹！”
“什么神迹？那是我们的武者阁下！”
“好漂亮啊！不是，我说光！”
在不见天日的污泥道中持续赶路，士兵们最想见到的就是这明媚而温暖的日光了，不得不承认，塔姑莉连惩罚赫莉都能惩罚出意想不到的效果来。
听闻欢呼声，赫莉勇敢的睁开眼，见了眼下情景，不由得热泪盈眶。她早就习惯了享受欢呼，只是第一次，站在武者的视角，还被人误认为就是位武者！要知道，这可是赫莉从小到大的梦想啊！想想当初回京的时候，自己不也是如此将她推出去，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吗？如此说来，塔姑莉你也不是完全为了折腾姐姐，真开心啊！谢谢你给姐姐这么大的惊喜！
事实证明，赫莉想多了，她就这样在凄风苦雨里傻乎乎的装了半刻钟的神棍，直到被大雨浇了个湿透，嘴唇发青，浑身上下颤抖不止，才被塔姑莉放下来。
“我会感冒的！我会烧糊涂的！要打仗了你知不知道？”赫莉刚进来就抱怨不止，结果被劈头盖脸的一团烈火包围了。换做别人，此时应该已经吓得尿裤子了，赫莉不然，她早就习惯了，这就是塔姑莉的毛巾。。。跟这个疯丫头混久了，这都适应不了的话早晚得被吓死。
“来，围上。”塔姑莉殷勤的帮赫莉围上大氅，不过考虑到这松紧度，还有她始终抓着边儿不放，你也可以理解成她把赫莉捆起来了。然后按在地上，大马金刀的一只脚踩上去，俯下身去，满脸坏笑。
赫莉咽了下口水，她明白了塔姑莉还没玩够。这丫头还准备怎么玩？天啊，自己竟然还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要觉醒某些奇怪的癖好了？不行，得赶紧想个办法打住！
“暂时没想好怎么收拾你，咋办？”并不用赫莉开口求饶，塔姑莉想了一会，自己就松开了大氅。
“喂喂，我就挖苦你一句至于吗？”赫莉从大氅堆里钻了出来，浑身舒爽。并不是皮紧被打松快儿了，桑拿是一热一冷，这是一冷一热，其实也挺舒服的。
塔姑莉心满意足的瞥了她一眼：“本座哪有那么小心眼？这是跟你算的瞧我热闹的后账。”
赫莉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闲得无聊，非要跟塔姑莉耍贫嘴：“吼！都算后账了还不叫小心眼？再说，瑜昶不是没打过你？”
“那是姑奶奶我技高一筹，你幸灾乐祸的本质是不变的！还有，瑜昶是没打我，但是你看三百弓箭手射我是不是看得很爽？”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等着，鹿州打起来，高低给你送上前线，让你当半个军团的挡箭牌！”
“你又皮痒了是吧？告诉你，除非你上前线！让我离开你十步远，不可能！”
“我的天啊，你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么贱的话来的？”赫莉惊为天人！
两人就这么一路拌着嘴，直到下了飞马道。
“爹年岁高了，这么淋雨不会有问题吧？”塔姑莉终归还是记得一些正事的。
“这都下道了你才知道啊？放心吧，爹身子骨硬朗着呢。”瞧瞧，这就是亲闺女和干闺女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