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同文馆
同文馆,强调一个“同”字,含有两层意思。
一视同仁。无论来者什么身份,持着怎样的思想,都可以来,我同文馆给你学习的机会、讨论的机会,还送你一把椅子和饮食。
归一大同。风气使然,扶风没有京城那么完备、细腻的学习机构,上到科学理论,下到花边八卦,东疆有关知识传承的一切都可以在同文馆中进行。
远远地看见那一大片整齐而略显拥挤的雪白帐篷,赫莉愉快的深呼吸一口,嗯,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跟“同”字又两层意思一样,赫莉的自由之感也是多个层面的。
因为女子的身份,赫莉在扶风大营中生存诸多不便,到了这秉持这“一视同仁”理念的同文馆,她才可以真正放松下来。
直到今日,赫莉仍然更多是个理论学者,凭借着充足的知识和开挂一般的“隐藏记忆”,她可以做出以上那一番大胆而终将被时间证明的部署,但是调兵遣将她不会,沙场点兵她不会。只有在这同文馆里,面对着一群跟她一样“纸上谈兵”的老学究,她才能恢复往日的自信,或者说不可一世。
这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天生就必须领导着别人,当头上还骑着一个随时可能提出相左意见的家伙时就始终会束手束脚。赫莉正是如此,她并不老练,甚至说更多处在幼稚的范畴,特别是待人接物,她的交际圈其实很小,亲人还有唯一的朋友塔姑莉,跟外人有限的接触还是以师生关系进行的。在扶风,面对着东疆三王、于辄,甚至耶与哈齐,她都会觉得受到了压迫,时时不自在,在同文馆里,对不起,她是老大。
再加上最后一点,相比于扶风大营里粗狂豪放的军人们,她其实更喜欢同文馆里渊博、智慧的老学究,年轻或是年老,高傲或是随和,富有或是贫穷,干净或是邋遢,她都喜欢!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次啊会觉得舒心和自由。之所以最后才说这一点,是因为赫莉知道,这种单纯的好恶来源于自己从小生存的环境,想要在远疆有所建树,早晚有一天她要跟这些军人们打成一片,她必须改!
同文馆主到底是干什么的呢?大概可以理解为大学校长,而且是教育改革后那些顶着职称的大学校长,想管事就管,不想管事就躲进自己研究的领域,做一块牌面即可。赫莉对于同文馆的维护没有任何兴趣,她只想在这里继续推进自己的两件事,火器改革还有放马清江岸!
昨日她便与于辄完成了交割,对同文馆的基本情况也有所了解了。军事处更多是军事家的地盘,同文馆是学者的地盘,学者们脸皮都很薄,想要重现在军事处里上课的盛况是很难了。赫莉在同文馆里当然有办公室,只是不能心安理得的坐下去而已,她得在同文馆里乱跑,跟大家混个脸熟,顺便参与讨论,争取把自己那两件事更快的带动起来,让这里成为传播自己思想新的根据地。
进了同文馆,她就直奔小说区,无论是火器改革还是放马清江岸好像都跟这里没什么关系,这可跟她下了早会就火气火燎的往这边赶的行为背道而驰,主要是她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说真的她对立贺严塘失望透了,以至于不想再继续“利用折磨”,她前所未有的渴望那个怂包赶紧从眼前消失!锻铁对立贺严塘网开一面,就说明他对立贺仍有感情,早上拿立贺严塘开刀是为了间接激怒锻铁,也为了直接激怒立贺严塘。按照她对立贺严塘的了解,如此奇耻大辱足够他发疯了,大闹中军帐也说不定,到时候立贺少主凉了,锻铁必暴怒。呃,大方向都在按照她的设想进行,除了立贺严塘的隐忍。奇怪,真的奇怪,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有所防备,某种跟当初“大将军王厌战”一样,呼之欲出只是刻意回避的猜测盘踞在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建在军营旁边的图书馆里能有多少言情小说呢?更多是为了维护一个“同”字罢了。躲在这里犯花痴的女孩们显然没有料到在这种地方能撞见神秘的公主殿下,匆忙的放下自己手中的书:“见过公主殿下。”
赫莉倒是低调的很,没有任何声张,主要是她那张脸不可能被认错。
还看什么书啊,这简直是十几个无所不知的活神仙摆在眼前!赫莉示意她们平身,斟酌着自己的话语,怎样在不被怀疑的情况下问出来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别拘着了,本宫就是想找些同龄的女孩聊聊天,果然这里最多。”
女孩们有心告诉她其实时尚区最多,可是转念一想公主殿下一定是又难言之隐的,少数的几次亮相,这个安心公主可是惊艳了整个白塔,进如到处都在讨论自己的房间心理压力一定很大吧?不过话说自己对这种情况十分期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爱情。跟本宫说说你们理解的爱情吧。”
呦,公主殿下这是思凡了?据说她在京城里还跟那个立贺教头!公主跟大公子,迫于身世不便明说,若即若离,擦身一过传递相思!再加上那情非得已的当街出手,哇,太浪漫了!
看着几个少女羡慕的神色,赫莉大概能猜到她们想起了什么,自己得赶紧收住:“皇室没有爱情,只有和亲,本宫想听你们说说到底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一个少女闻言眼圈都红了,怯生生的开口:“这么说您和立贺教头?”
怎么干启不发啊!赫莉一脑袋官司:“什么立贺严塘?别花痴了好嘛,本宫就算跟他走到一起也只有和亲,没有爱情!现在不要背景,就聊爱情!本宫就是想知道什么叫爱情!”
“牺牲?”另一个少女抱紧了怀里的书,不确定的开口。
上道!赫莉赶紧接住话头:“牺牲好啊!多少公主都是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嫁入其他贵族家族。又有多少公主不舍得牺牲自己的名分,而屈从于既定的命运。只是牺牲这个词太遥远,太空放了,没经历过不应该将其放在首位,而你我的年纪应该还不至于如此刻骨铭心。如果本宫如果没猜错,你是在书中读到的?”
少女用力的点点头,她怀中抱着的正是一本悲剧,悲剧中的男主角都太帅了!
“不如这样,本宫不问你们的故事,你们也别猜测本宫,我们就聊一聊书里的牺牲吧。”赫莉赶紧把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还得随时注意别让这些女孩浮想联翩。真要是发生了什么猜就猜了,子虚乌有的东西让人讲究着多亏?
不到半个时辰,泪眼婆娑的赫莉逃出了同文馆。
“他们大人物的故事不是应该更轰轰烈烈吗?怎么哭的比咱们还惨?”
“公主殿下不会真的什么都没经历过吧?”
“那立贺大教头?簪台公子?王大少爷?烈少将军?”
“别瞎想了,人家能看上你?”
“身世,美貌,智慧,给我一样也好啊!真羡慕啊!”
“老天爷是公平的,你们没注意到刚才那个样子,真是名不虚传啊,眼泪下来气就上不来了,差点没喘死。”
“可是她有个武者跟着啊!刚才绝对是后面那个武者在运功救她。”
“这样的身体真的能经得起立贺教头折腾吗?”
“噫!你在想什么?!”
如果身体允许,赫莉还想多听一点类似的故事,塔姑莉的治疗卓有成效,但是持续垂泪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依然太奢侈了。塔姑莉是个尽职尽责的朋友,自己不能对她的提醒置若罔闻,也不能让她几个月的努力付之东流。
跟在赫莉身后,塔姑莉的心也在扑通扑通乱跳,要露陷了!我的好姐姐,你这时候千万别去找立贺严塘啊!
“去京城公子们那里。”
果然!立贺严塘,你得撑住啊!
所幸,前线急报,忙到了晚上。
少爷区,立贺严塘站在自己的帐篷前叉着腰骂街。
“你们还讲理吗?”
“你们知道爷是谁吗?!”
“爷我坐里面等了一白天,你们不来,非得晚上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山一样的齐格从帐篷里拱出来,随便往拴马桩上一靠,那桩子都跟着歪了。他眯缝着本来就被横肉遮住了的小眼睛,敦厚的大嘴唇里吐出相当无赖的话:“坐了一白天也不知道收拾,京城的少爷还得我们伺候。”说着话,他把一卷衣服抛向了天空。
小白袍,马靴,还有褂子。
立贺严塘是个硬骨头,衣服被丢出来根本接都懒得接,反上前踢两脚泄愤。他瞪向齐格那张肥脸,继续中气十足的骂街:“爷他妈都捆好了,你给爷扬开!爷今天不要了!大丈夫扬名沙场,一身甲,一把剑,足矣!”
“将军息怒啊。”
“爷没生气!”立贺严塘把头一甩,瞪向天空,兜着嘴唇呼呼的吹自己头发。
“我玩得正好呢。”齐格下意识的接了一句,得意洋洋的抛着立贺严塘的腰带。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俩杠上了,围着看热闹的一众文士却听出了门道,那句将军息怒分明是赫莉的声音。
果然,辕门外,一队人本藏在夜色里,眼下举起火来,算是粉墨登场了,当头一身红妆施施然走过来的,正是赫莉。
“见过安心公主殿下!”
他们这一声,省得赫莉再报上名号了。
东疆的兵从来无法无天的惯了,早就听说这帮少爷兵领头的是个公主,只是一直无缘一睹天颜,眼下第一反应竟然是瞧个新鲜。
眼瞅着相当失礼的议论声就要跟着响起来了,齐格一声断喝把士兵们都给镇住:“不得无礼!把头低下去,军礼!公主殿下,这些兵粗野惯了,属下回去一定重重责罚!”白日里赫莉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一清二楚,能在气势上压倒锻铁的人足够活得整个东疆的尊敬。
“这姑娘真俊。”
赫莉带着笑意的声音一出口,在场的无论是一脸懵逼的士兵还是那帮公子哥都狐疑的抬起头。
“没有一个女子不喜欢别人夸赞她的美,该说就说出来。各位待会回去,不妨把接下来的话都给本宫传出去。这么俊的安心公主,在扶风住着不舒服,她想去两江十二郡住!十二郡的山水,养女不养男,姑娘们个个跟本宫一样俊,男人都是钱匣子,都是软柿子,都是懦夫,配不上她们,本宫卸甲出来打个样子,祝咱们东疆的弟兄们,个个都娶上这么俊的老婆!”早会上下的鱼饵够大,大鱼已经上钩,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现实不是游戏,内奸就这么好抓?因为飞马道的存在,泄密不走飞马道,没等你消息传到呢,仗都打完了,走了飞马道,一里一个岗,一抓一个准!东疆五千年来没出过一个逃兵,先前只是锻铁等人完全没有怀疑过而已。
在一片欢呼声里,赫莉看向齐格:“立贺将军未必打不过你,东疆是敬强者的,让他离开得体面些吧。”
人渐渐散了,赫莉走向立贺严塘,他是刚才唯一一个没有跪下的人。
赫莉弯腰捡起了他的长褂,抖落上面的沙子,捧着送到立贺严塘面前:“脏了就洗,总比没得穿好。”
立贺严塘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柔情,不敢有丝毫松懈,赫莉有多聪明他很清楚,这个混球还得继续演下去:“末将脸上的伤还没消,不能跪公主。”
“从小也没学过女红,临行一双鞋垫都送不出去,这件衣裳是我亲手拍打干净的,别嫌弃。鹿州要打仗了,去樊城帮我守住后院,好吗?”赫莉笑颜如花,目光追着他走,让他避无可避。
换一张脸,抹去一段情,不可能的。从赫莉的目光中,他分明看到了心痛和期待,不能再藏了,藏不住了。他定了定神:“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
“想想你自己吧,自己糟蹋,我也祸害,最看重的名号已经快丢完了。我不帮你洗,等你鲜血染红了披风,拿来给我缝一件嫁衣可好?”会用眼睛说话的人也会从目光里读出话来,不需要解释了。
“嫁衣我给你留着,你先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立贺严塘死死的盯着她,事情做了不用说她也明白,做事的缘由也不需要细讲了。
甜言蜜语,私定终生,这样的话肯定是不能叫别人听见的。众人只知道立贺严塘一大早被赫莉狠狠踩了一脚,现在被东疆的蛮子兵欺负也是拜早上拿一脚所赐,将心比心,换做是他们,别说是公主了,就是亲妹妹这么干也该老死不相往来了!结果呢?公主殿下跑过来一番甜言蜜语,立贺严塘真的屁颠屁颠走了?樊城?那种十年不见一滴血的地方,武将去了跟被流放了有什么区别?这个公主殿下简直太可怕了,在军事处里尽心尽责,一到东疆快速黑化的节奏啊!
我们知道这都是误会,赫莉无心解释也不能解释,反正这么想的公子们确实不占少数,包括一直志在必得的王继韬。他就躺在床上,浑身都不自觉地颤抖,双层的床帘并不能给他平添多少安全感,一直等到外面静下来了,他才发出病怏怏的声音。
“茶水!”
小厮端着茶水,走到床前,相比于昨晚,床外面又加了一层,虽然用的都是掉色了的破布,不甚雅观,但是他仍然对自己一天的杰作很满意,公子也应该很满意,没事就钻进去,不舍得出来了。他满怀信心的掀开床帘,愣在了当场。
这哪是自己的家的公子啊?王继韬神色憔悴,围着被,目光没有焦点。
小厮关切的问:“公子您病了?”
“不知道了。”王继韬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失魂落魄的念叨:“茶水,茶水。”
小厮疑惑地将茶水递上去。
王继韬急不可耐的将茶水一泼,也不顾热不热,就把叶都扣在手心里,虔诚的数了起来。不知道何时才能有新茶续上,小厮用茶很省的,所以他很快数出了结果,举着手里最后一片茶叶,恢复了一些神采,病态的狂笑总比傻了好:“留在这,天让我留在这!”说罢,他把茶叶一丢,从怀里哆哆嗦嗦的摸出两块打火石,咔咔的打,好几次明显打到了手,他也顾不上揉,只把火石塞给小厮。
小厮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有心说点什么,终于还是没说,顺从的捡起地上那半根蜡,凑过去点着了。
王继韬从枕头下抽出一封家书,又从怀里摸出一根枯笔,抬手就写。许是凝思太久,墨都干了,哪里写得出来?于是他把笔伸进嘴里用口水晕湿,字迹很淡,也很潦草。
小厮终于忍无可忍,劈手打飞了王继韬的笔,搁在往常这么做,他绝对逃不了一顿暴打,甚至还会被饿上两天。眼下,王继韬什么都没做,只是瞪着他,干瞪,目光里没有怒火,也没有杀气。
“公子您怎么了?王家人什么时候信过这些了?您还要把它写在家书里?”迎着他那空洞的目光,小厮觉得自己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把抓过他的家书,甩地皱皱巴巴的:“这是字吗?老爷看到会打死你的!”
王继韬终于忍不住了,捂着眼睛哭起来,他哭的声音很小,这是小厮印象里他第一次这么小家碧玉的哭,小时候就算哭也是被王振辉打得皮开肉绽,哭得天昏地暗。
“公子,到底怎么了?”
王继韬无力的抬起手:“自己看。”
“公子,您忘了,我不识字。”
王继韬无可奈何的说道:“茶。”
“公子您还要数?”
“喝!我喝!”王继韬被他气笑了,轻踹了他一脚,也算是精神了起来。
“诶,来喽!”小厮屁股挨了他一脚,反倒高兴起来,欢快的大喊一声,蹦蹦哒哒的端来了一碗茶。
王继韬搓了把脸,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搓搓脸,什么都能掀过去。他蹬上鞋子,走到火堆边靠着,扭过头看向小厮:“你都看到了,我不是最丢人的。”
小厮想到了刚才那幕,点了点头。
“立贺严塘彻底沦陷了,陈甘茨没什么主见,簪台景石?还有烈家那三个家伙,早就在沙漠里吹了两天的风,现在已经脸皮都裂开了吧?”
“公子,奴才还是不明白,她不是猎物吗?您怎么突然这样了?”身为一个小厮他当然接触不到赫莉,也不需要去关心赫莉的消息,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王继韬要娶赫莉的状态。
“她还是猎物?”王继韬苦笑着看着升腾的火焰:“那就太可怕了。白塔皇室钟神秀,一代风光一人身。人煌死了,又冒出这么个怪物,她才十七岁啊。”两人说的不是一码事,王继韬感慨的是另外一种情况,就是他父亲的猜想,赫莉只是塔洛的棋子,她是来搅浑水覆灭几大家族的。王继韬并不能像你我一样站在上帝视角接触到一切真相,在他看来赫莉只是聪明与强势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但是她连串的表现越来越让人怀疑她是在给塔洛割草做铺垫。就在今天早上,她给了自己索罗图的消息,现在看来这是个天大的秘密,多亏自己留了个心眼,没在早会上说出来,否则不仅仅是他本人,还有整个王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有一种公子们的遭遇,到了东疆就上了贼船,丢魂的,累半死的,吓破胆的,她已经对年轻一代下手了!
“她让我效忠,你说我效忠谁啊?”王继韬沉吟片刻后突然看向小厮,抛出了这么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就在早会后,赫莉扔出来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他一整天都胆战心惊。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也不知道啊!那就是天啊,天压下来,我一个凡人除了数茶叶还能做什么?”
“公子,您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啊。”
“天是懂我的,叫我留下来,谁都效忠。”说到这里,王继韬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就这么定了!打水,洗漱,睡觉!”
火堆上依然架着那口锅,里面半锅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小厮麻利地把锅摘下来,哗一声倒进去一瓢凉水,伸手进去试了试,就把锅推到王继韬面前:“好了。”
“这不是做饭的锅吗?”
“昨晚上接尿的也是它,咱就剩这一个大口儿的了。”
王继韬看着这口锅陷入了沉思,也许今天的早会上索罗图的事儿也不是不能说?这个想法只冒出了个头就被他及时掐灭了,办法总比困难多。他把手伸进锅里,熟悉的温暖,和家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去问问严塘和甘茨他俩的锅还要吗?”
不多时,小厮端回了一口同样凄惨的破锅。
“也对,他们还要留一口。”
“被李星宇要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平生第一次,王继韬为一口破锅怒发冲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