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莉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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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孤寂长生

田王妃堵在门口,哭得梨花带雨:“你不能去!我不准你去!”

塔洛笑道:“你想不想做皇后了?她是我亲妹妹,也是我登上皇位的阶梯!”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拒绝这样的诱惑,特别是青春不再了的王妃,除了一个后位她还能惦记什么?

“冠冕堂皇的鬼话!你就是想回去找那个赫海妖后!本妃年轻的时候哪里不如她?”

塔洛歇斯底里起来:“你给我闭嘴!再说闲话我撕烂你的嘴!”

“因为她你要打我?好,你撕啊!离开了田家,我看你拿什么登上这个皇位?!”

“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夫妻四十多年的情谊都拿来喂狗了吗?!也罢也罢,孤现在就告诉你,莫要忘了孤让赫莉搞的是什么样的家族,再想想有几家!不差你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田家!作吧,闹吧!你就现在这个样子,给孤跑回田家去,说要跟孤翻脸,看他们认不认你?!”不要以为塔洛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他若真是这样,已经人老珠黄的田王妃就不能在这里跟他闹了。白塔皇室统御白塔万年之久,手腕和人心一样都不能少,白塔贵族的风气糜烂,唯独这个皇室,各方面都是表率,大毛病绝对让人挑不出来。糟糠之妻不下堂是美德,兄弟相亲、母慈子孝也是美德,父皇一封信快马加鞭递过来,告诉他赫莉出事了,非他不能救,他就得回去!就算赫莉没有完成他交给的任务,反倒还渐行渐远了,他也得回去!结果这个更年期王妃竟然出来拿赫海妖后说事,不知道她哪里梦到了这茬,塔洛简直忍无可忍了!

话虽如此,真正要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仔细吩咐下去,千万照顾好王妃,等他回来。

而让塔洛这么火急火燎回京的罪魁祸首,现在正坐在军事处大院的会客室里,与人气定神闲的交流着。

对方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他提出来的问题是书本里根本得不到的,放在以前赫莉会十分重视,或者干脆不需要对方来问,她会主动登门求教。可惜现在的赫莉已经今非昔比了,她只能很遗憾的在心里念叨,老爷子你夜里可真不老实!蜕变的几个星期里,她夜里会出现的严重的“串台”现象,入侵别人的思维,读取对方的记忆和感受,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几十几百个一起读,到后来的时候这个数量在指数增加,以至于大脑不得不启动本能的保护机制,把过量的讯息都给封存起来。

然后在需要的时候放出来。。。

她确实入侵过这个老头,读取了他近期的思想,对于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简直是了如指掌。这还不是最麻烦的,这个有点机械化了的大脑忠实的放出了所有关于这个老头的记忆,包括来自连续三个夜晚七个女子的互相串换的视角。在搞什么啊,自己不需要想起来这些啊!

这就是赫莉现在遇到的麻烦,知道的太多她已经没法跟别人正常交流了,以及被动经历了太多的生老病死,她十七岁的心灵已经化成一滩死水。

那个老将军自作聪明的聊了很久,也成功的掌握到了某些情况,现在正心满意足的往回走,准备到了晚上到王家那里去换点好感,岁月不饶人,战场上的路走到头了,想更进一步貌似也只能这样了。

他并不知道在他出门之后,赫莉的大眼睛里流出了两行热泪,然后可怜巴巴的看向塔姑莉。

“应该是这个表情。”塔姑莉想了想,把眼睛眯得一大一小,撇了撇嘴,带着一点点嫌弃,更多是洋洋得意。你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十分投缘,赫莉的表情特别是眼神十分丰富,塔姑莉就能给学下来。

赫莉回忆了一下,放在从前自己确实是应该这样的,于是一模一样的表情浮现在了她的脸上。再次成功找回一点点自己,她是真的高兴!而塔姑莉则是悲伤,她认真的模仿过赫莉的一举一动,好玩,也为了尽快融入这个社会,还为了有一天去当赫莉的替身,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番举动第一次发挥作用,竟然是帮赫莉找回自己。

“从前的我会对老将军表示鄙视吗?”赫莉对着镜子难以置信。

“看我,你还没有掌握这个表情的精髓。”塔姑莉不厌其烦的又做了一次:“这个表情不是做给当事人看的,重点不在表面上的轻蔑,而是炫耀你自己有多聪明。”

“有些不尊重不是吗?”

“当然不尊重,你是皇室啊,他只是个臣子,还惦记着出卖你来请赏,放在以前你绝对不会委屈了自己,还故意卖出破绽来给他去向别人摇尾乞怜。”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百次向她解释“公主的傲娇”了,赫莉找回自己的进度很快,唯独这个傲娇她接受不来,可是塔姑莉执拗的认为,不傲娇的赫莉姐是没有灵魂的!

赫莉尝试了几次,终于收回了渐渐走向失控的表情,语带浓浓的忧伤:“可是你没看到他在死人堆里哭号的那一幕,只要不过分,什么都该给他的。”

“快收回这危险的想法,你差点把自己卖给立贺严塘忘了吗?”在清醒过来之后,赫莉最先反思的就是自己的放纵,一再告诉塔姑莉,在自己失控了之后一定要阻止自己,直接打晕送到太医院里再多躺两天也可以。真个较真起来的话,自古美人难过英雄关,在第一视角见证了无数英雄行为后,她仍然能持之以节,绝不轻易委身,这也算是傲娇的一种吧?白塔历史上公主听了类似的故事直接以身相许的还真不少,不要以为都便宜那些大家族了。

“说起立贺严塘来,那真是个恼人的家伙,竟然在夜里喊我的名字!”

塔姑莉尽职尽责的纠正:“作为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你该为此感动。”

“他喊的是赫莉,我现在是你,吃着碗里惦记锅里的家伙。”说到底赫莉现在还不是神,她已经被各大家族不厌其烦的试探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想到立贺严塘根本就不需要试探,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是赫莉。我们想一下,她既然知道了立贺严塘夜里喊赫莉,那就说明她入侵过立贺严塘的思维,这些就不该再是秘密的。作者这个细节控非要跳出来多此一举的强调一下,这不是bug!而是逃避,我们这本书一个不变的主体就是逃避,塔姑莉在逃避,赫莉也在逃避,不光是太过残酷的景象,赫莉目前这个状态,知道了立贺严塘的事情一定会以身相许,她的大脑到底还是理性占了上峰,这件事也被直接遗忘了。

“那现在侍女塔姑莉要请塔姑莉阁下来吃饭了!”先前赫莉变着法的卖破绽那个老将军,他根本就不舍得离开,直到看到食盒都已送到,他才不得不起身告辞。眼见着赫莉这个一点就炸的脑袋马上又要开始了,塔姑莉赶紧岔开了话题,用哄小孩一样的夸张动作打开食盒,语气同样夸张:“让我们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红枣山药鸡啊!枸杞羊腿啊!黄芪鸽子汤啊!主食泽兰活血粥啊!都是药膳啊!清汤寡水啊。。。”说实话拎起这个沉重食盒之后她就觉得要坏菜,沉,说明都是水啊!果然拿出来一道比一道补,一道比一道稀,都不消去尝,一道比一道没滋没味!把三层食盒搬空之后,她终于装不下去了。

赫莉很体贴的说道:“你去打将军餐吧。”

自打确诊了“安心公主综合征”之后她就经常吃药膳,所以眼下也不觉得有什么,至于塔姑莉?这个巨大的能量消耗源吃这个绝对是要饿死的。

“有难同当!”塔姑莉倔强的坐下,赫莉真的吓坏了她,现在的她绝对不会为了一通口舌之欲而扔下赫莉孤零零地吃饭。话说拿进来吃不行吗?当然不行!赫莉的味觉还很年轻人呢,看见色香味俱佳的将军餐还能吃得下食盒里面的东西吗?

尊重都是相对的,看着塔姑莉埋头大嚼的样子,赫莉打定了主意,今后要真诚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傲娇什么,找不回来就找不回来吧。然后她就从粥底搅出来一个卧鸡蛋,想到塔姑莉一定吃不饱,就把这个明显给她“养胃”用的东西送到了塔姑莉碗里。

塔姑莉现在阔了,并不差那么一个鸡蛋,但是她仍然十分开心,接过那个鸡蛋两口吞了,才顾上去汤里搅搅。她在找一样小东西,一种赫莉很喜欢吃的小东西。

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事很反感餐桌上这种行为的,若是换做别人赫莉大概已经放下筷子,这餐饭没法吃了,既然是塔姑莉这么做,她觉得自己还能忍忍,顺便还对她寻找的东西表示期待。

找到了!

一块经过炖煮泡透了的海蛎子干。

赫莉笑了,塔姑莉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这种贫民食物的,不是因为这东西多美味,而是因为这东西是跟塔洛一块敲来的。正这么想着,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块海蛎子又小又瘦,就是御膳房真的往汤里加了这味东西来提鲜,那也该用些品相更好的不是?

塔洛来了!

如果是一般的女孩,心思细腻些的,从这一块海蛎子干便猜出塔洛来了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他们会用问的口气,就是“塔洛来了?”因为一块海蛎子干什么也说明不了,可能是不小心放错了,也可能是哥哥寄来的,可我们的赫莉偏偏就很笃定,是塔洛来了!你便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依然是顶着一个灵光到有些灵异的大脑,比起前一段日子来,差别就是能够自主控制一些情绪波动了。

聪明总是好的,聪明过的人再笨下来才是痛苦。

赫莉见到海蛎子之后眼圈绝对是红了,可是她就安静的接过去,一口吃了,闷下头去继续吃饭,不再多说什么。塔姑莉见状赶忙提醒:“作为一个女孩,你这个时候应该感动啊!”

赫莉头埋得更低,因为极度的隐忍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能感动。感动了哥哥就会跳出来,这里是军事处,哪里都有眼睛。”

果然是理性到堪称冷酷的论调,躲在门后的塔洛心凉了半截。在他的记忆里,赫莉就是个精神分裂的人,天才的她什么都能看清,然后对一切幼稚的举动怀有兴趣,乐此不疲。他原本是想跟往前一样,躲在门后突然跳出来给赫莉一个惊喜的,这样的一句话把他的腿绑住了,跳出来不再有任何意义。

你倒是跳出来啊?!你跳出来我就继续傻笑了啊!果然!连哥哥也无法继续将自己视为小女孩了吗?赫莉陷入了巨大的失落!

“哈哈!吓你一跳!”

赫莉激灵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还挂着一根吃到一半的青菜。

你得承认这个俗套的动作和表情确实萌翻了!

见了这个表情,塔洛登时明白过来,还有戏!自己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跳出来的一下竟然还奏效了!

短暂的愣神后,赫莉不甘示弱地蹦起来,做了一个鬼脸。

随即脑袋一沉,若不是塔姑莉眼疾手快,她就这么直挺挺的摔在了滚烫的汤里。

什么鬼?!塔洛一个头两个大,妹妹回来了不假,还真是富有特色的病秧子妹妹啊!更令他惊讶的是塔姑莉接下来的举动:只见她熟练地把赫莉放下来平躺着,从额头把兵刃气放下去,紧锁的眉头马上舒展开了,淡定的扭头:“王兄吃了没?”

看这气定神闲的架势,自己这个病秧子妹妹一准是没少昏倒啊!

确实,兵刃气探下去,塔姑莉马上就掌握了最详尽的情况——心跳、呼吸、体温都还是平稳的,大概就是过于激动又昏过去了。“大病三连”之后她早就淡然了,若是这点小事都能吓到她,那这朋友简直没法做了。

如果她知道赫莉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她肯定不能如此,而是一蹦三尺了。

那条件反射一样的举动出来后,旧世界的大门猛地就打开了!你没听错,旧世界的大门!赫莉猛地就想起来原来自己还可以这么傻这么天真啊!接着过去的种种,为了不再被绑在床上灌药而举起了医书,思来想去把兵书裁了藏在医书里,坐在南书房里一边渴望着夸奖一边小心翼翼的翻看“禁书”,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地方,院子里、餐厅、卧室甚至无人的朝堂上拍手傻了,叽叽喳喳、蹦蹦跳跳活脱脱一只小雀!

快乐是源于感性,也是幼稚的,大脑把这些都给封存起来了,它正在下意识地把自己变成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自己绝对不能输!

“搞什么啊,怎么又烧起来了?”塔姑莉嘴里发着牢骚,手下却不含糊,放下吃食,利落的把兵刃气放进去。不知各位见此场景会作何感想,反正作者是很担心的,作者喜欢天真、无忧无虑的孩子,就像塔姑莉这样的,可是挚友连番的重病已经将她变成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夫了?怎么可能!右手把兵刃气放下去后她就发现自己忘了擦手,于是玩心大起,用闲着的左手蘸了点酱油,给赫莉画了个花脸。

塔洛的心本还悬着,见了这个很不靠谱的动作,竟然放下了你敢信?他以为没什么事了,便坐下来,因为没有他的碗,喝不得汤,就只捡汤里的肉吃。他是个会吃的人,药膳羹汤里的肉早就炖没魂了,最吃不得,他专们挑红骨髓啃,这吃法还真挺接地气的。

他想不到的是,有塔姑莉这么个规格外的“神医”在,赫莉眼下是没事了,反倒是他有麻烦了。你问赫莉整天都忙些什么,原本是看看书、与大家讨论一番增长见识,现在这些都免了,她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教育家,前来讨教的人络绎不绝,基本只有一个吃饭的时间能躲些清净。塔洛就是清净时候混进来的,若是没有这么一出,他一定是赶清净时候在跑出去,这下耽误了时间,耳听得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他才惊醒自己出现在这里简直尴尬。

他是秘密回京的。

现在白塔的实际情况就是斯臧一直不想立这个政客儿子做太子,但是他没得选,人煌走后白塔敌一百五十七代皇室成员就塔洛一个拿得出手的。这样身份的人离了京就有离开了权力核心的意味,再回来必然会引发一场地震!说真的塔洛此次回京真的没有想要“宣誓王者再临”,他就是回来看赫莉的,因此并没有声张。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什么都不影响,坏处就是一旦被发现,秘密回京可比高调回京带来的影响更大,特别是联想到他跟人煌的关系,那些心中有愧的家族简直会被吓死。

好在赫莉的小办公室并不是真的这么一览无遗,说到底她还是个小姑娘,难免喜欢些小玩意,再加上塔姑莉也在用着这里,壁柜什么是必不可少的。塔洛也不矫情,不用塔姑莉让就直接准备躲起来。按说“面具女”现在声名在外,只要塔姑莉在门口拦着就没人敢闯进来,他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

您且注意“按说”两个字。还就真的有人大大咧咧的进来了,正是立贺严塘!他对赫莉的情感是特殊的,隐晦又问心无愧,就是我确实是喜欢你,但是我尊重你,我把持得住!我还有“学习”这个正当的理由在。再加上赫莉欲迎还拒的暧昧态度,立贺严塘进赫莉的办公室那就跟进后院一样。

也就是说委屈点就委屈点吧,塔洛躲对了,不然真的就被撞个正着。

坏菜就坏在这个壁柜不是完全密封的,在外面看不见里面,在里面扒着缝儿看外面可是一清二楚的!塔洛很清楚地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公子闯了进来,见了自己妹妹昏睡不起的状态不知道回避不说,还堂而皇之的站在那问东问西!这人若是别人倒也罢了,立贺严塘!他姓立贺!塔洛正准备把你整个家族连窝端呢,现在怎么能因为个立贺家的毛头小子委屈自己?!端的是不能忍了!他便稍稍整理下仪容,拉开壁柜走了出来,一言不发。

却说立贺严塘这边,见赫莉又病倒了,哪能不关心呢?正在关切的问着,便听到了壁柜响动。白塔的八卦业是很发达的,“隔壁老王”之类的故事就是不关心他也多少耳闻过,妙龄女子房间壁柜里躲着个人,得多大的脑洞能猜到是有正当理由的?您且别忘了,其他的公子接近赫莉是为了讨好她,追求她,立贺严塘这个傻蛋很清白的,是为了守护她。现在女神后墙走水了!他立马就想到了陈甘茨当夜问他的话,还有那句慷慨的“清江岸边等她回心转意”,当下心中是无限悲凉!文人之悲是诗词歌赋,武夫之悲那就是拎拳头上!他立马表现出了敌意。

您可能会问,说塔洛一个一百多岁的老政客,怎么这点深沉都没有?那正对,他就不该深沉。你跟六七十岁的人交流,可能会发现他们有看破一切的厌世感,跟八九十岁甚至百岁的老寿星交谈,就该发现他们又活得年轻了,这点心态都没有他们就活不下去了。白塔皇室顶着年轻的身体活一百多年,不随性岂不是太累了?我说过白塔如果有什么通行全国、根深蒂固的风俗、习惯,那一准跟皇室有关,白塔的贵族风气自由、散漫,当然也是皇室带的。我一直再说赫莉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温良恭俭让等等,是个处处知道替别人考虑,站在眼前让你如沐春风的淑女,这是白塔男女不平等的明证,像塔洛什么的,从小字典里就没有忍让这两个字!眼下,塔洛不光站出来了,看到立贺严塘下意识要动手之后还直接迎了上去。

知道打不过,你敢炸刺?动孤一根汗毛杀你全家!更符合塔洛身份的其实是“株连九族”,这样听着也更霸道,不过您且想一下,白塔是有着发达的和亲体系的,株连九族这个说法在白塔简直是蠢到家了。

立贺严塘也就是下意识的摆个架势,真的看清了,心中就是冒出了一万个不解,手底下赶紧老老实实的,动手当然是不可能了,他得老老实实跪下请安。

“你个不知道好歹的东西,塔姑莉公主的地方也敢闯进来?”塔洛并没有让他平身的意思,反倒开口就把气势撑得足足的,简直要吞了立贺严塘,后面才是解释:“孤来找她问些事情,被你个不开眼的撞见了,若是敢泄露出去半个字。”

立贺严塘心中腹诽,说你解释什么啊,自己知道这是你亲妹妹,不然你从壁柜里钻出来,还强调什么“干公主”,不是越描越黑?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家族倒是一直有跟塔洛修好的意愿,自己笨嘴拙舌,话说多了也难逃“越描越黑”这四个字。只连声说些微臣该死、微臣定当保密、微臣告退之类的话。

塔洛对他这个态度很满意,只是并不能真的让他就这么走了。当然也不是为了找他麻烦,赫莉在信里说过这个家伙可能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来都来了不如就这么敲打一下吧,省着赫莉这个小姑娘整日的无所适从。

“喂,小子,孤且问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武者阁下、公主殿下、军事处高级顾问塔姑莉先生的办公室。”立贺严塘隐隐的决出不好来,便斟酌着用词,至于“先生”二字是说给侍立一边的“面具女二号”听的。跟赫莉学习久了,立贺严塘跟这个神奇的小侍女关系也很好,他多么希望这个时候她能说句话,帮自己解释一下自己就是来求师问教的。。。

“屁话少说,孤都这么问了你就直说。”塔洛平日里说话没这么粗鲁,完全是不想给立贺家人什么好脸色,就是立贺松枝站在这,他也照骂不误。

嘿呦!立贺严塘就怕真的问起这个。自己怎么回他?兜圈子吗?那就是油嘴滑舌、故意隐瞒,虽说塔洛不是皇帝,问不了欺君之罪,最起码挡在塔洛眼前的那副有色眼镜算是彻底摘不下来了。如实招来自己知道是安心公主赫莉?那不是更惨!自己闯的可就变成“皇家禁地”了,事情一下子就严重起来,塔洛若是不要脸起来,揪着这事不放,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自己招了之后,他若是有心问还有心听,自己解释一番还好,他若是问都不问,就认准了立贺家小动作不断,那不光自己倒霉,整个立贺都要扒层皮!如此一想,他就打定主意,不说!

“先生是殿下的合作者,据说当年在西海之滨还做过小贼,不过微臣认为,凭先生的渊博,不太可能做出那些事。。。”

“孤没时间听你胡扯,就问你,孤是不是来跟她幽会的?”这话听起来刺耳朵,实际很有水准——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解释起来却要把我所有想知道的都说出来。

立贺严塘不敢说了。

若是换了陈甘茨这个笑面虎,没什么犹豫的,就认准了不可能!为啥?为人臣子不能想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干公主殿下在微臣心中光芒万丈,断做不出这些事情等等。。。到底立贺严塘是个老实人,他确实知道肯定不可能是幽会,便不会撒谎了。

塔洛了然,沉下脸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立贺严塘怕就怕不让自己解释啊!听了塔洛这话反倒精神起来了!赶紧全盘托出,甭管外界都是怎么试探的,其实自己根本不用试探,赫莉能在大将军王面前挡下一劫,还不小心露出了一半真容。

他当然不敢说自己差点勒死赫莉,是她挣扎的时候露脸的,所以塔洛就听得云里雾里,寻思着自己这个妹妹素来心思缜密,还习惯戴面具了,怎么会露出来一般真容?会不会这丫头根本就是故意的,不好意思跟自己直说?要真是这样的话,自己这一番逼问反倒还搞砸了?他这里犹豫,有人清醒!塔姑莉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只是她虽然努力学习,人情世故还是有些不清,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来解释。更要命的是,赫莉知道!她其实醒转了!脑子先醒过来的,身子还不能动呢,便听到塔洛在逼问立贺严塘,于是干脆一动不动,就在那听着。结果,立贺严塘这个家伙不光知道,还知道的这么早!自己一直以来都当他是个莽子,是个傻子,没什么心机,感情他也是在演戏?!

意中人插刀,刀刀暴击接斩杀,误会时效果加倍。

赫莉躺不下去了,还戴这面具有什么用?!一把掀了,撑起上半身,指着立贺严塘大骂:“滚!”

立贺严塘这边刚放下心来全盘托出,便见了这一出!这张近在眼前却始终隔着一层面具不能相近的脸!这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他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这自己直面这张脸时的情景。只是他想不到会这么突兀,这张脸就这么在最不该出现的时机出现了,狰狞,煞白,泪如雨下,带着怒火,甚至带着杀意!

“你听我解释!”他没时间去管已经起身准备打他的西南王爷了。

“滚!”

拳脚雨点一样落下来,好在塔姑莉并没有动手,塔洛这个文人还打不死他,他只是顺着力道抱着头往出滚,嘴里一直念叨着:“你把面具戴上!你把面具戴上!”

赫莉艰难的扶着塔姑莉的腿,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她清楚自己动怒的代价,耳朵已经开始轰鸣了,今晚一定会在太医院里躺着,如果再哭上一气的话,肺炎会很严重,这个狡猾的男人,自己没必要为了他再多搭上几天。可是透过朦胧的视野,看着闹剧一样的拳打脚踢和抱头鼠窜,她真的很心痛,很难受!不哭出来会死的!

哇!

真是太丢脸了!多久都没有这么哭过了?

真奇怪啊,就算耳朵在轰鸣,就算咒骂声不绝于耳,就算自己嚎啕大哭的声音听起来比什么都大,赫莉还是清楚地分辨出了那不断地:“把面具戴上!把面具戴上!”还能感受到其中的哀求。

手脚都木了啊,那张面具丢出去容易,捡回来就难如登天了!她不敢撒开塔姑莉的腿,离开这个支撑,仰过去就没有机会了,可是,手好短啊,傻丫头,你就不能帮我吗?就不能往前凑一步吗?赫莉终于忍无可忍,想要开口,无奈气流从嘴里缓缓流出,就是发不出一丝声音,她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在眼睛闭上的前一秒,她仍然在盯着那张面具,然后猛然醒悟,咫尺天涯,立贺严塘看自己的脸是否也是这样?

“面具女”的职责还没有尽到,这样一场风波注定会被掩盖下去。

唯一不同的是赫莉。

她拒绝了一段爱情,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了。

冬雪消退,万物萌生,花开叶茂,雷鸣电闪,转眼半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