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星辰
“二姐姐她，她杀人了”这一句话将厅内本就紧张的气氛一下推到了制高点。我站在杨杜若身旁，看着她们姐妹二人跪在厅中。
郑德祖后退了两步轻轻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是你姐姐，你可不能胡说。”
郑新禾扑通跪在地上：“女儿没有说谎，女儿也是为了姐姐，怕她丢了我们郑家的脸面”
“你说她杀人了，那死的又是谁”
郑新禾一如既往地哭哭啼啼：“是哥哥身边伺候的人，念儿。女儿听闻哥哥因为这个念儿被父亲责罚所以想去给她讲讲规矩，没想到过去一看就见二姐姐和几个家丁正.......”
杨杜若听到这里扑通跪在两个孩子身旁，在杨杜若身旁的还有一个少年，他的脊背还是挺得笔直，郑卓安一个劲的哭闹着，头发散乱毫无平时傲娇任性的模样。
郑卓安哭道：“爹，不是我杀的，是她咬舌自尽的。”
郑德祖走上前一个巴掌打在郑卓安的脸上骂道：“家里的大人都死绝了吗，要你出手去教训人？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不能学学你姐姐青禾温柔懂事，何时像你这般”
杨杜若护女心切：“老爷，您要怪就怪我吧，都是我不好。”
“当然是你不好，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好女儿，身为母亲你没有教好孩子。身为当家主母你没有管住手底下的人，让下人们一个个的不知检点。今日的事虽然和你无直接关系，但你也有责任”
那少年紧握拳头悠悠说：“若是按父亲的说法，那今日之事您才是最有责任的”他的语气冰冷，像是一个局外人。
郑德祖气得双唇微微颤抖起来，杨杜若推搡着他示意不要再说了，可那少年突然站起身，扶起身旁的母亲妹妹：“母亲的儿女也是您的儿女，子不教父之过，您万不该推给母亲。您说下人不知检点，那您呢，您还记得母亲是当家主母？这些年来你何时顾虑过母亲的脸面，您纳妾也就罢了，可您与外头那些青楼妓院的女人厮混，仗着母亲脾气好，一次又一次当着她的面有其他女人.......”
郑德祖跺着脚打断了他的话：“不孝子，不孝子。”
少年不管不顾：“家里的事您何时尊重母亲的意见？当年卓安出生时二房为了先生，催生导致青禾到现在身体不好。三房在外大了肚子才勉强入了郑家的门。母亲那一次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想想您在外头的那些事。您真的不觉得愧对母亲吗？”
正说着郑老夫人咳了两嗓子说道：“啧啧，你们父子怎么又吵起来了，卓凡卓安你们两个都给我跪下”
老夫人发话，他们立马扑通跪在地上，老妇人步履阑珊的走上前坐下缓缓说道：“瞧瞧这个家都乱成什么样子了，等哪天我不在了这家岂不是要散了。”
众人都不敢出声，静静听着。
“今天这事的前因后果我也听说了，哎，卓安，你万不该去伤了那念儿的性命，你尚有婚配若是杀人的名声传出去，别说是你，你的姐姐妹妹都是要遭殃找不到婆家的。”
郑卓安又哭起来：“奶奶，我真的没有杀人，是她自己咬舌自尽的，我只是想把她拿出去买了，不要再连累哥哥受罚。”
“傻，真是傻。那念儿姿色不错，伺候你哥哥的起居有段时间了，若是你哥哥看得上还能等到今天？你为了你哥哥去杀人，外头的人还以为你哥哥对人家怎么了呢”
“孙女错了，孙女没有考虑这么多，可我真的没有杀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那女人，齐允呢，她可以替我作证的”
我听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火已经要蔓延到我这里了，我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尤其是齐森，我知道他一定在看着我。
老夫人哦了一声说道：“她也在？”
卓安点头。
三姨太当即站出来说道：“那这件事也一定有她的挑唆”
老夫人：“那齐允这孩子，现在何处？”我闻声跪在了他们一群人的身后。
老夫人：“念儿死时，你也在？”
“是”
“那，你在这其中可起了什么作用？”
也不知道二姨太何时才能来。我说：“念儿死的时候也的确在，可是错不在郑小姐身上，确确实实是那个女人自杀的。”
“那你呢，可有错。”
“我有错，我当时应该极力劝解，而不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一切的发生。”
郑新禾也开始落井下石：“我看二姐姐没那么大的坏心思，一定是你在一旁煽风点火，想要哄得二姐姐高兴，没成想那念儿性子刚烈死掉了”
郑卓安听得一头雾水：“不是的，当时齐允还劝我说不.......”
郑卓安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夫人就开口打断了：“卓安，我问齐允姑娘你别说话”
三姨太也掺和了进来：“这呀，就这姑娘的德行有亏，管家虽说现在是她的养父但是才认识多久，还不都是这姑娘从小没学好”
我努力让自己神情平和，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都是慢慢的柔柔的，像是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着急：“三姨太三小姐，你们说的有道理，若是我阻拦了二小姐也不会逼死那个念儿，可是我就是一个孤女，多说一句是错少说一句更是错，我从小就像个野草没有人教我这些为人处世的大道理，我也很羡慕三小姐有个教规矩的母亲，也羡慕三姨太有个出谋划策的哥哥或弟弟”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没有什么过多反应，可是跪在我一旁的郑卓凡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我回看他一眼，觉得他好像明白我说的这句话。
正在一片焦灼之时门外传来郑青禾的声音：“三姨娘的这句德行有亏，怕是齐允姑娘担不起”
见郑青禾过来，老夫人立马起身：“哎呦宝贝孙女哟，这么晚你不在房里，出来做什么。”
青禾面带愁容：“刚才，我在奶奶房门外碰上许账房了，他见您不在，便给了我这个。我一看里头的内容实在有些.......孙女片刻不敢耽误，直接拿来给爹过目”
郑德祖看了一眼又一眼，像是不敢相信，目光越过众人，转向三姨太，三姨太尴尬的笑了笑问道：“老爷，您怎么这么看着我啊”
“你背着我干了些什么好事”郑德祖语气冰冷，可是眼中燃着熊熊烈火。
“老爷，我......我怎么了呀”
“母亲，儿子今天非当着所有人的面休了这不知廉耻的女人不可”
“啊。休了她？这......”老夫人立马拿过郑德祖手中的东西看起来。
事情一个接一个，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为何风向会转的这么迅速。文佳也是吓傻了，扯住了郑德祖的裤腿：“老爷，你不能休了我，你若是休了我我就真的活不成了”
“哼，你去跟你的老相好一起过去吧”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惊，而我也松了一口气，证明我之前所有的推测都是真的。
夫人杨杜若上前：“老爷，这事可得查清楚，若是冤枉了三妹，她往后还怎么立足啊”
“人证物证聚在，还能冤枉了她，她偷了家里的田契，养外面的野男人，这样的女人我还能留吗？”
“老爷，看在新禾的面子上您就原谅我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新禾不能没有娘，她还那么小，不能离开我”
“你还敢给我提新禾，为人母做出如此不忠不义的事。杀了你都不为过”郑德祖气的上气不接下气，脑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和那个野男人好上的”
三姨太哭哭啼啼的不愿说话。
“三妹，你这不说话该不会是进郑家门之前就已经......若真是这样那新禾这孩子”说话的是二姨太，也不知道二姨太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郑青禾抬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叫她别说了。可她根本不理睬，好不容易找到整她的机会她怎么会轻易放弃：“老爷，不是我火上浇油，我也是为了咱们郑家考虑，咱们家男丁少是少却也不能替人养了不清不楚的孩子，做个喜当爹吧”
二姨太的话果然对郑德祖起了不少暗示。转头看了看新禾，她正在丫鬟怀里抽泣。
三姨太怎么还忍得了指着二姨太破口大骂：“毒妇，你敢陷害我的新禾，我要杀了你”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别聒噪了，是不是我们家的孩子验一验不就知道了吗？”
“奶奶，若是真的验了，新禾将来长大成人，会怎么想”青禾阻拦道。
“青禾，奶奶知道你心善，可是事到如今不得不验，若真是错怪她了我将来加倍的弥补她”
大伙儿眼看着郑新禾与郑德祖的血融在一处，心也放下来了。
这家里虽说是夫人杨杜若操持，可这关键时刻她还真是说不上话的。
“行了，今天让你们来，不是叫你们看热闹的，是让你们心里有数，将来若是再有人给我们郑家抹黑，我老太婆第一个不饶他”
底下人齐声声的答是。
老夫人接着说：“新禾既然是我们郑家的孩子，那这件事就要多考虑她的脸面。三姨太偷偷在外头养汉子的事对我们郑家不光彩，但也不能休了她，免得外头起闲话，把她关起来不得出房门半步，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必再伺候了，外头人若是问起来就说三姨太病重，卧病在床。不便见客，底下人若是因为这事怠慢了三小姐，家法伺候。”
老夫人语气强硬，说到底就是让三姨太在四四方方不见天日的小房子里自生自灭，就算哪天真的死了，外头的人也不会知道。三姨太以前是个唱戏的，因为面容姣好，总有世家子弟想要抱得美人归，原是有个相好的，可是当郑德祖对三姨太轮番示好后，她也经不起诱惑，开始将两人比较起来，觉得那个相好无论是才学家世都不及郑德祖，便进门当了姨太太，可是两人毕竟有情，没过多久便开始苟且起来。事到如今她得了这么个结果，也实在是咎由自取。
老夫人将目光转向郑卓安和我说：“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念儿的事杜若你料理吧。好好待她的家里人，至于理由，随便说个什么打发了。卓安闭门思过三个月，卓凡......罢了，上一世的冤家”
我静静听着老夫人的安排，膝盖处传来一阵阵疼痛。
“齐允姑娘，来我家也有些时候了，我听闻齐森在城南有一所园子，你也看到了这家里头最近事情太多了，往后怕是也照顾不到你了，以后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可就不好了”老夫人语气还算祥和，
我淡淡一笑：“多谢老夫人，这阵子多谢您的照料。愿您身体安康”说罢便起身走出了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