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声痛哭
第五章无声痛哭
黑压压的皮甲兵依旧前仆后继的涌向下邳城。
无数刀与矛俨如寒气森森的丛林。
箭如飞蝗一波一波向下邳城铺洒着。
下邳城下，堆尸如山。
鲜血染红了城墙、染红了大地……
一支支利箭自城头飞落，吕布已经不知道他杀了多少敌兵。
冲车力士早已被射杀干净。
但，没了冲车力士，那些普通敌兵也会顶替冲车力士继续冲撞城门的任务。
吕布手持龙舌弓不断收割敌兵，未曾停歇。
但，双手渐渐已麻木颤抖，瞄准的箭头不断轻微不可控的频频移位。
箭矢渐渐已失去准头……
没有了冲车力士，冲车依旧撞击着城墙门，虽力度幅度大不如前，但，依旧一下下震颤着吕布内心。
这仿若杀不完杀不尽的敌兵，并未被吕布的无双箭艺所让震慑。
俨如无生命的杀戮机器，不畏死亡，尽管攻城，攻城……
这让双手发麻失去了准头的吕布心中更烦躁。
“杀！”
一声怒吼。
吕布放下了龙舌弓，挥起方天画戟，向着登城墙的士卒杀去。
箭矢失去了准头，继续下去也不过是浪费力气，自然不如挥去方天画戟砍杀登城敌兵来得效率。
嗤一声，鲜血喷溅。
一颗头颅飞落城墙下。
“大将军！？”侯成讶异看着吕布。
吕布斜握着方天画戟，染血的脸并无表情，发出低哑的声音：“这里有我。”
“是！大将军！”侯成瞬间会意，连忙赶到缺人手的地方杀敌。
一道道鲜血飞溅，一颗颗人头落地。
频频飞舞的方天画戟收割着一名名敌兵，无论是已登上城头的、还是方冒出头的、又还是自云梯方来到墙顶的。
奋勇杀敌的英姿，带起了几分热血腾涌。
然，吕布内心却只有彷徨沉闷，俨如置身万千敌军中的孤军……
激烈的厮杀持续着。
清晨的初阳，也渐渐化为毒辣的烈日，倾洒着灼人的热度。
战斗似乎变得更为沸腾。
城下的血水在踩踏中喷溅，泛起粼粼波光，荡起迷离鲜艳的色彩。
然，此刻并无人会去欣赏这鲜血谱写的艳丽……
疯狂的厮杀持续着，吕布不知杀了多久，也不知杀了多少人。
渴了就将喷溅到脸上的鲜血饮下，饿了也将喷溅到脸上的鲜血喝下……
正常情况下，守城是有着相当优势的。
尤其是下邳城墙这样的坚固的城防。
守城方，一个兵力顶四个攻城方兵力，都不是问题。
但，如今下邳城士气低落，粮草不足。
一个兵力顶三个兵力，都已经很有限了。
此时，吕布东城门这边，守城的五千五兵力已经折损了三百，剩下五千二兵力。
而曹操损失的兵力，一千不到。
此消彼长之下，下邳城被破，只是迟早的事情。
午时，战斗依旧持续着。
城下堆尸累累，滚烫的血水似要将之蒸腾。
城头一具具尸体倒挂，是一双双失去色彩的瞳孔。
此时，有不少士兵已经在酷热下晕厥。
城头上，吕布拄戟喘息着，他身体颤抖疲倦，但知觉却麻木。
眼前一人杀来，方天画戟当即挥起，又是一瓢鲜血喷溅。
铿一声，吕布又将方天画戟拄着地面，缓缓恢复着力气。
虽然随着酷热到来，战斗频率也减缓了许多。
但，他不知这一场还要打多久……
忽然。
当……当……
清脆、尖利的金铁声远远扬起。
这是曹军鸣金收兵。
吕布顿时松了口气，下邳一众守城将士也松了口气。
密密麻麻的曹军士卒也纷纷松了口气。
曹军如退潮般迅速撤退，拖走了云梯、拖走了冲车、拖走了还未死去的同伴……
下邳城头零零散散的几波箭雨洒下，尽可能的收割着退去的敌军。
因为酷热，曹操不得不退兵休整。
攻城本就消耗严重，在恶劣天气下，要承受的损耗更会比守城方严重得多。
所以，退兵是势在必行的。
不然，将士们可能会熬不住，直接导致兵败。
一场战斗暂且谢幕。
所有人绷紧的神经皆松懈了下来，知觉与感观渐渐得以恢复。
此时虽击退敌兵，但，没有喝彩，也没有欢呼，有的依旧只是沉闷。
城头城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此时灼热的气息，也不知是烈日的毒辣，还是这些死去的士兵残留体温的挥发……
看着眼前城墙上惨烈的景象，吕布失了神，愣愣的站着许久，涣散的双瞳，犹如失去了魂魄一般。
时，蒙蒙细雨不知不觉降下，在这烈日中平添了一重朦胧与清凉。
似因雨水的清凉，让吕布的心神得以放松，浑身也是一松，却是直接跪了下去。
细细的雨水滑落眼睑，滑过双瞳，滑落脸庞。
吕布此刻并未感受到浴血杀敌的豪情万丈，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凉。
眼前倒下这些，是一直追随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是他的同伴。
天色渐渐阴沉，雨水渐大。
受到了连绵雨滴的刺激，吕布浑身轻轻颤抖起来，闭起双眼，紧咬牙关，似在忍受什么。
最终不由仰起头颅，似笑似哭的张大了嘴，滚烫的泪水自紧闭的眼角溢出，混杂着雨水滑落脸庞，发出了无声的哭喊……
“大将军……”
侯成不知何时来到一旁。
随同而来的还有两名身穿钢片鱼鳞铠的将领，他们是宋宪、魏续。
三人皆是面色复杂看着跪着的吕布。
一名名士兵也是沉默的站在了四周，任由雨水冲洗。
“将军……”
貂蝉不知何时到来，静静拿着雨伞为吕布遮挡着雨水。
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什么豪情壮志。
吕布现在只想放声痛哭，但，他始终无法哭出声。
他不知道他为何会这般难受，或许是第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
此时，对于他看到的历史，看到的自己的结局，已经没什么感触。
他知道他能够逃出下邳，但，他不能逃，因为这里有他放不下的东西……
城外，曹操大营。
士卒撑着的雨伞下，曹操眯眼看着雨中有些朦胧的下邳城：“这一场雨下来，又要拖缓局势了。”
“主公！”一旁郭嘉淋着雨，抱拳道：“这只是阵雨，很快便过去。下邳城本就士气低落，一场雨下来，情绪必然更低落。
而且这也缓解了烈日带来的酷热，实乃天助主公！适宜马上再攻！”
曹操看着外头雨水许久，目光闪烁着，最后方缓缓一点头：“嗯……”
时间渐渐过去。
雨水渐息。
咚！
咚！
咚！
一声声震颤人心的鼓声连连响起。
不断刺激着人的神经。
曹军击鼓准备马上再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