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死当同穴
“龙执事,南通驿站那里的潜伏人员我已经准备妥当,您看……”问天宇走到盘坐老者的身前,将手中的一页薄纸递了过去。
龙执事轻轻摇头,也不去接那页薄纸。
“这件事既然已经交给了你,你就全权负责吧。这对于你,也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
他想了想,继续补上一句,算是额外的点拨。
“除此之外,你要多留意一下那个驿长,这个人我有些看不透,好像是世俗凡人,但在那日你我返回时却泄露了一丝修炼者的气息。”
“是!执事,如果没有其它事情需要交代,我就先退下了!”
问天宇见龙执事没有任何反应,弯腰躬身行礼退下。
问天宇也算是雷厉风行,直接让潜伏人员顺路带话给圆慈和瘦罗汉,让他们回归南山寺,莫再作停留。
暗中监视修仙者,本就不打算让他们参与进来,之所以在南通驿站召集,除了龙执事想要示好问天宇外,也是为了迷惑他人。却不曾料想,龙执事这等上位者以为无伤大雅的召集,为将来埋下了不小的祸根。
不知不觉,已经是九月中下旬。
空气中已经有些凉爽的气息出现,尤其在夜晚,清冷的山风总会让人裹紧身上的衣衫。
南通驿站。
白天一如既往的清闲安逸。元若依却不再抱怨,只是安静地待在何天身边。
每天打烊以后,何天总是拉着元若依去林中猎杀野兔打打牙祭。
密林里的野兽返回,对他俩来说也算是多了一些乐趣,虽然也触碰血腥,但却没有江湖厮杀那般让人提心吊胆。
南山密林中基本看不到还有人进山寻宝,零星返回的江湖豪客和散修,多是对自身武艺和修炼手段相当自信的胆大之人。
即使如此,在他们看到茶棚外挂着的布帘和告示,也不敢造次,熄了再入密林的打算。
九月底的一个晚上,何天收拾完茶铺,正要返回小屋。
忽然,他听到在菜园方向有一阵古怪的窸窸窣窣声,好像是在拖拽某种重物,但却没有动物或人的呜咽哼叫。
“难道是蟊贼来偷东西?这里一穷二白,又有什么值得惦记?”
何天搞不清楚状况,也不敢冒失前去。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扔到元若依房间的木窗棂上。
不一会儿,元若依从门后探出脑袋,看到何天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她跟上。她立刻从屋门走出,根本不去询问缘由,可见对何天的信任。
两人轻手轻脚地向着菜园猫腰前行,生恐发出响声惊走来客。
深秋季节,菜园里的应季蔬菜已经被收割了一茬,剩下的多是干枯的枝干。几片孤零零的黄色败叶在秋风的抚摸下,沙啦沙啦作响,恰好掩盖两人的脚步声。
眼看着快要走出菜园,两人发现在山坳边缘,有一个低低的黑影拖着重物倒退。
借着天空的点点星光,勉强可以瞧出是一个老年男子在拖拉着一具“尸体”。
何天和元若依不敢凑得太近,慢慢趴伏在菜地田埂上,扒开眼前的茅草,静静地观望。
老年男子终于将“尸体”拖到了两座坟包前,才停下手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他从腰间摸出一颗夜明珠放在陈啸南土坟前的木桩上。
一时间,出现的光亮让方圆三丈的一切清晰可见。
“怎么是他们?”
何天和元若依两人相视一眼,这个人竟然是那个钱姓修仙者,地上的尸体是与老者同行的那个青年。尸体身上的雪白衣衫因为拖拽已经残破不堪,脚下的鞋子也不知遗失到了何处。
钱姓老者从腰间取出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呷了一口,然后愤愤地踢了尸体一脚。
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手指微动,捏着一粒红色的小药丸,先掐掉一半,再塞进尸体的嘴里。做完这一切,他继续坐在地上喝酒。
过了一炷香时间,尸体的头颅竟然轻轻动了动。
钱姓老者似有所觉,将酒壶扔到地上,慢条斯理地开口。
“陆仁义,陆道友!没想到吧,我这里会有僵死蒿。本来我们合作还算愉快,入山得到的宝物都各取一份。为什么你要如此贪婪?不就是一棵百年延寿参吗?即使炼制成延寿丹,也不过增加十年阳寿,我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都没起独吞的心思,你怎么能下这种狠手?”
说到此处,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弯曲得更加离谱,几乎要蜷缩到地上,嘴角慢慢溢出一点血丝,只是原本应该是鲜红的血液却呈现墨绿。
钱姓老者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掏出一段寸许长短的白色草根,眼中闪出几分不舍,但又很坚决地放入嘴里,猛嚼几口咽下。
地上躺着的陆仁义瞧到这一幕,眼里浮现几分惊喜,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钱万换(贯),给我解药,我也红(送)上鹤顶王血的解药!”
钱万贯服下草药,脸色更加苍白,如同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当他听完陆仁义的话,吧唧了一下嘴巴,嘿嘿冷笑。
“到了现在,你还在耍心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鹤顶王血是你在南诏都城暗市里拍卖得到的,根本没有解药!从一开始,你就存了要我命的打算。可惜,当年四处游历时,我偶然间得到两小段僵死蒿,虽然不能救我的性命,但每段却能让我多活两个时辰;而且服用之人身上会出现一层僵死粉,接触的人都会处于僵死状态,唯有这种红色解药可以解除。”
他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举在眼前,自嘲一笑,口中喃喃道:“毕竟相交十多年,我孤独一生没有子嗣,早视你为半子,本来我还指望你能悔过一二,看来是我妄想了!”
说完,他取出一张红色纸符,催发施展,手上的瓷瓶连同拿着的右手都燃烧起来,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丁点儿疼痛的迹象。
“烈焰符!”元若依压低声音,在何天耳边低语。
何天脸庞上掠过灼热的呼吸,耳中更是传来一阵酥痒。他的呼吸蓦然粗重了几分。
山坳处。
陆仁义努力挣扎,想要阻止解药被毁,可是只服用半颗解药的他,只能稍微活动一下脖颈,身体的其它部位仍是一动不动。
钱万贯等到手上的烈焰熄灭,活动了一下手指,虽然只剩下焦黑的指骨,但在手臂的辅助下竟能弯曲,如同齿耙。
“嘿嘿,正好可以作为工具,挖掘咱俩的埋身之所!放心,我不念旧恶,会与你葬在一个坟墓里,相互陪伴!”
钱万贯冷笑几声,然后竟真的在挖地上的泥土。
“不要!钱乎乎(叔叔)!我知错……”
半颗解药的效力很快过去,陆仁义嘴里的求饶声变得含糊起来,到了最后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毒药的解药向来只有“完全解除”一种功用,若是半颗或者分量不足,固然能暂时缓解一些,但反噬往往会更加凶猛。
没有了陆仁义的呼喊,场中只剩下钱万贯挖土的噼啪声,沉重而且悲伤。
何天二人安静地在一旁趴付等待,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钱万贯此时已然疯疯癫癫。人之将死,往往会做出疯狂的事情,他俩不敢去冒这个险。
一个时辰过去,钱万贯从挖好的土坑里站起身,土坑有半人深,佝偻着身子的他勉强露出肩膀。
他满意地看看这个足够两人并排躺下的墓穴,完好的左手甩出一条灰色绳索,卷起陆仁义的身体,直接拉入土坑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