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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引子二 太湖古庙

在吴爷爷给我讲完上面那个故事的十几年后,我又听到了关于太湖的一个传说。

我们家是做房地产起家的,但当时还没有商品房,房产商主要做旧城改造以及古建筑修复,中国好多大名鼎鼎的景区,我们家都参与修复过。

当时我们家有一个世交,师从某建筑学泰斗,是个很传奇的建筑大师,我叫他孙伯伯,也因为他,我们家才能参与各种文物古建筑的修复。下面这个故事,就是源自一起古建筑修复事件。

苏州有很多古寺、古观,好多被毁坏了,政府就让我们家勘察这些古建筑,做些文物抢救工作。当时,家里接到一个比较神秘的工程,挖掘修复太湖里的一座古庙。

按说,修复古庙没什么神秘的,但这个古庙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在水下。

据古籍记载,在太湖深处有一小岛,上面有一座古庙。后来随着地质变动,太湖变迁,小岛被淹没在水下,所以古庙也跟着沉了下去,现在这个机构想把这座古庙原址修复。

我父亲觉得这事简直是无理取闹,古庙都沉到水底了,怎么原址修复?但这个机构的决心非常大,他们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他们想了解下,如果在不考虑金钱和政策的前提下,有没有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孙伯伯想了想说:“现在的核心问题在于古庙处于水下,如果不考虑费用和政策的话,首先要在太湖里圈出这个小岛,然后在小岛周围搭上土堰,把水抽干,让古庙浮出水面,只要它浮出水面,那就和陆上修复没区别了。”

对方点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我父亲说:“还要考虑这座古庙在水下浸泡太久了,建筑物可能早就垮掉、朽烂了,所以需要时间寻找当时的建筑材料,这些费用要考虑进去。”

对方说:“这个不用担心,这座古庙用的材料非常特殊,它不会垮掉。”

我父亲点点头,没什么意见了。

对方站起身:“感谢两位,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们这几天会拿到批文和申请费用,后面就辛苦大家了。”

大家都笑了,这可是太湖啊!横跨二省四市的存在,你说填了就填了。不过嘛,大家都是生意人,也不会当面给谁难堪,我父亲也说了些客气话,说你们只要能拿到批文,价钱也合适,那我们就可以做。

没想到,三天后他们就拿到了批文。不仅拿到了批文,还找“上面”要了一支连队驻扎在湖边,说是保护施工人员。

开始,大家还以为他们是小题大做,不就是发掘一个水下古庙嘛,只要抽干了水,这水下就相当于地面,还不是手到擒来!后来他们才发现,这些人并不是保护他们的,而是监视水下东西的。

这水下到底有什么呢?很难讲。即便到了今天,我也说不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能说,如果世上真的有神迹存在,那太湖里的东西,肯定要算一个。

我当时也就六七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龄。当时吴爷爷刚去我们家,他很怕太湖,成天给我讲太湖里的鬼故事,什么水怪拉人、水猴子吸人脑子、大蛇妖娶亲等,可这些故事非但没有吓退我,反而让我对太湖的兴趣更大了。

我千方百计地想去太湖,看看湖里到底有没有娶亲的大蛇妖、拉人的水鬼和吸人脑子的水猴子,所以当听说父亲要在太湖里搞工程,我兴奋得简直要疯了,死活要跟着去。

父亲觉得无所谓。我们家的教育一向是对男孩子简单粗暴,早点儿接受社会毒打也好,免得走上社会后被人欺负。

不同意我过去的,主要是孙伯伯。他觉得湖里太危险,我又太调皮,怕看不住,不准我去。

孙伯伯是个很严肃的人,大家都很怕他。我父亲年轻时是个无法无天的人,喝醉酒时谁都敢打,唯独对孙伯伯很客气。

孙伯伯很喜欢我,他勘察古庙时经常带我去,还给我讲了许多关于古庙的故事,所以在我的百般央求下,再加上后来打好河堰、抽干了水,湖里相当于一块水上陆地了,他才同意了我上岛。

为防万一,孙伯伯找了个大孩子陪我。那孩子大我两岁,孙伯伯命令他一定要照顾好我,哪怕前面是枪林弹雨,他也要挡在我前面!后来又来了一个女孩儿,据说是委托我们修复古庙的负责人的女儿,大家年纪相仿,在这荒芜神秘的小岛上撒了欢,钓鱼、摸虾、掏鸟蛋,好多锅盖大的乌龟爬到岛上晒太阳,它们都不怕人。

现在想想,这也是我童年里难得的一段美好时光。

不过孙伯伯当时的压力很大,因为他在逐步修复古庙时,发现这座古庙有问题。

因为印度佛教传到中国,是在东汉时期,当时在洛阳修建了中国第一座寺院白马寺。到了两晋时期,才开始大规模修建古寺,所以中国好多古寺,多是两晋时修建的。但这座寺院不是,它修建的时间要早得多,它不仅比中国最早的白马寺早几百年,甚至比拥有两千多年历史的苏州城还要早。

孙伯伯从《越绝书》里查到了关于它的记载。《越绝书》被誉为“地方志鼻祖”,是春秋时期讲述吴越地方杂史的,竟然提到了这座建筑,还说它不是寺院,而是一座宫庙。

宫庙是什么呢?就是在古代人类和神交流的地方,类似一个祭坛。在太湖一座沉入水下的小岛上,为什么会建一座宫庙?古籍上没有记载,只模糊说了一句:“先有太湖宫庙,后有阖闾大城。”这句话就更加神秘了。

孙伯伯很重视,他马上停止了发掘,并把这件事汇报了上去。但上面很快传来命令,让他封锁这个消息,全力修复古庙。而且上面很快派来了更多的人,开始逐步接管这个项目。

开始是各种科研人员、文史专家,后面还有生物学家、生化学家、物理学家。他们搬来了各种仪器,开始检测水质和河底的淤泥成分,以及测试各种他看不懂的东西。

再后来,气氛越来越严肃了,古庙外拉上了巨大的厚厚篷布,严禁闲人靠近,连孙伯伯都不能进入核心区域,只有一些年轻人可以跟着去做一些专业辅助工作。

孙伯伯也明白,这个项目事实上已经被接管了,唯一没有让他们退出的原因,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呢?孙伯伯搞不懂。不过他还是挺失落的,毕竟作为古建筑修复权威,突然被撇在一边,还是很不习惯的。孙伯伯经常去基地旁,但又进不去,只好陪着我们几个小孩子玩。

他帮我们在湖边搭了一个很高大的棚子,棚子有四只细长的脚(有点儿像湘西的吊脚楼),楼上凉风习习,我们躺在上面,看着天上繁星点点,脚下是浩荡的太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孙伯伯长长地叹了口气,点了根烟,眯着眼看向远方,那里是苍茫的青山、浩荡的大水,远远有一艘渔船驶过,船家喊起清冽的号子。

那个小女孩就问他怎么了?孙伯伯叹气说:“我们可能闯了弥天大祸了。”

我赶紧问:“什么大祸?”孙伯伯却不说话了,只是对着太湖发呆。那个小女孩,也对着太湖发呆。我拽拽她的辫子,问:“为什么老学大人发呆?”然后指给她看,“看,有只蝴蝶在湖面上飞,多美!”

她淡淡地说:“蝴蝶再美,也飞不过沧海。”

我当时还小,听不懂这句话,就告诉她:“蝴蝶飞不过沧海,肯定是太累啦!我们可以采一些花,丢在太湖里,让它多歇歇,就能飞过去了!”

她说:“那要好多好多花才行啊!”

我挺起胸脯说:“那我就给你采好多好多花,把整个太湖铺满!”她就笑,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咳,小女孩真是麻烦!

偶尔,孙伯伯的学生也会给他带来一些关于古庙的消息。这座古庙下有一个地宫,用特殊矿石修建而成,据说手表到了这里,会停止转动,其他仪器也会失灵,在这里待久了还会恶心呕吐。

还有许多拍摄的壁画照片,这些壁画被湖水侵蚀严重,看着很模糊,而且内容很晦涩,大概就是一帮人围着太湖祭祀的画面,比较怪异的是,壁画里显示出太湖底下又升起了一个太阳。

有一天,有人匆忙来找孙伯伯,说地宫里出了大事。我们三个孩子也跟着孙伯伯偷偷溜了进去。

地宫很大,由一种古怪的黑色长条石砌成,这种条石很怪,灯光照在上面,光线仿佛都被它吸收了,即便里面吊了好多类似矿井下的安全灯,还是昏暗的,看着有些阴森恐怖。地宫很深,一路盘旋向下,而且越往下越冷,冻得我们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边走边摩挲着胳膊。

后来,终于到了地方了。前方拉着警戒线,好多人在等孙伯伯,赶紧把他请了过去,低声跟他解释着什么。孙伯伯眉头紧锁,边听边点头。

不过他们全都在警戒线外,没人敢踏进去一步。我很好奇,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但又不敢进去。后来,那大孩子出了个主意,让我骑他脖子上,看看前面到底是什么。

我指挥着他“起起起”,终于看到了一点儿,但还是看不清,就让他抬高些,结果他撑不住,一个踉跄把我从他头上摔了下去,我顺着台阶滚了下去,竟然越过警戒线,朝禁区滚了过去。

我被摔得七荤八素,迷蒙中看到前面有一道巨大的深渊,往外幽幽地冒着寒气,里面不停地闪烁着光芒。

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孙伯伯大喊:“拉住他,快拉住他!”我看到好多人涌过来,又看见两个孩子钻过警戒线朝我扑过来。然后我的身子猛然一轻,就掉了下去。

在落下去的一瞬间,我就听见深洞里传来一声巨兽狂暴的咆哮声,许多人窃窃私语的怪声,还有一些“嘟嘟”的响声。

在最后一瞬间,我看到两个朝我疯狂扑来的孩子,然后就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