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孙慎行《精选唐宋八大家文抄》
一、编选缘起
孙慎行字闻斯,号淇澳,南直隶常州府武进县人。生于嘉靖四十四年(1565),卒于崇祯九年(1636)。万历二十三年(1595)进士,晚明东林学派的集大成者。曾经历晚明梃击、红丸、移宫三大案。天启七年(1627),因红丸案削籍戍宁夏。崇祯改元,遇敕未行,以原官协理詹事府,累召不起。杜门家居,研精性命之学。崇祯八年(1635),廷推为阁臣,带病入都,翌年去世,赠太子太保,谥文介。其《精选唐宋八大家文抄》即成书于崇祯二年(1629)杜门家居期间。
孙慎行为唐顺之外孙,终其一生,推尊唐顺之不遗余力。编有《荆翁诗选》和《四大家文选》,后者将唐顺之与罗玘、李梦阳、王慎中列为国朝文章四大家。他认为在四大家之中,唐顺之“创韩柳以来所不必有之局面,而实畅韩柳以来所必同有之精神”, “匠心独到,得文章真传者,先生一人而已”。用他的文友邹元标的话说,就是“自古及今,实有正气一脉真传,自史汉及唐宋八大家,虽调格不同,其得是诀窍一也”,而“国朝惟荆翁一人,直接八大家正脉”。孙慎行对唐宋八大家的关注与此相关,其编选《精选唐宋八大家文抄》,未必没有借此推尊其外祖父唐顺之的意图。
之所以称为“精选”,是相对于茅坤《唐宋八大家文抄》的芜杂而言。孙慎行说:
腐文可唾,卑文可扫,奇文可嗜,高文可师,如之何其混而一也?既已可混而一,又焉得不畔而逃?余少读《轨范》,一斑耳,已而睹茅氏《八大家文抄》,则浩矣。已又睹唐氏《文编》、《文略》,则庶乎有裁。呜呼!道术之畅,文教之纯,衮衣绣裳之不为窄袖小冠,清庙明堂之不为白草黄蒿,赖是物也。而世初学小生,不识先生大人深奥,多以史汉为高,以八家为卑,又甚者骛俗下若奇,畏八家若腐,其畔而逃也若是,余心忾焉。
孙慎行认为茅坤的《唐宋八大家文抄》和南宋谢枋得的《文章轨范》将“高卑奇腐”之文混于一书,抉择不精,而茅坤的《唐宋八大家文抄》更为严重。正因为如此,当时的初学小生“以八家为卑”、“畏八家若腐”,纷纷遗弃八家之文,而心有他骛。对于这种情况,他很愤慨,于是对谢枋得、茅坤、唐顺之的选本加以“精选”,去卑腐而存高奇,推出一个新选本,从而扭转当时遗弃八家的学风。孙慎行又认为,与谢枋得和茅坤的选本相比,其外祖的《文编》和《六家文略》“庶乎有裁”,自然最可师法。但他又说,“兹之抄大约穷委极变、洞心骇耳居多,即三氏选中,间有搜其佚、发其沉湮者”。可见,他的选文又不局限于三个人的选本(即“三氏选”),而颇有搜佚发湮的追求。
孙慎行《精选唐宋八大家文抄》各卷卷首均题“晋陵孙慎行闻斯甫选,同邑白绍光超宗甫较”,可知白绍光参与了校刊工作。白绍光,字超宗,南直隶武进人,万历三十四年(1606)举人,曾任江西广信府兴安县知县、云南广南府知府等。白绍光与孙慎行为姨表兄弟,也是唐顺之的外孙。张大复说:“(白)超宗诗学渊源于唐中丞。”天启元年(1621),孙慎行作追忆其二姨母的文章说,“今仲方任兴安令”; “仲”即其二姨母的次子白绍光。凡此,均可证明白绍光与唐顺之、孙慎行的亲缘关系。孙慎行自称,自万历四十三年(1615)请假里居以后,与姨表兄弟过往甚密,“青灯帷室,则起叹于杯棬;白日行原,则徘徊于楸槚”,关系处得“如亲兄弟”一般。孙慎行又说:“及后衰病,历年不出门,不谒客,专神寤思,时时窥见波澜骨力处,祖韩肖韩,而所评骘古近,搜扬巨细闳阔,殆有过之。”崇祯二年(1629),孙慎行与姨弟白绍光合作编校《精选唐宋八大家文抄》,就是在这种氛围中完成的。
从目前所掌握的资料看,孙慎行《精选唐宋八大家文抄》有两个版本系统:一是崇祯二年(1629)孙慎行序刻白文本,一是明末重刻评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