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醒来的人:近代中国第一批留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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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母语的7年

赴英的黄宽,考入了极具盛名的爱丁堡大学医学院。

据载,黄宽性格内向,心思缜密,动手能力强,喜欢自然学科,这样的性格自是适合学医。加之他吃过苦,又得孟松学校的价值观熏染,也有济世救人的动力。

但内向性格往往是一把双刃剑。岩井俊二有一部让我印象极深的电影,名为《四月物语》,讲述一个性格内向的女孩子初入大学,在陌生环境中所遇到的的种种。13岁那年,我也曾有过一段独自进入陌生环境的经历,住校、语言不通… …种种不便接踵而来。黄宽面对的也是这样的窘境,而且艰难万倍。

因为,那是一个20岁的中国青年独自走入英国北部古城;因为,那是一个信息闭塞、外国人看中国人同样感到“稀奇古怪”的时代;因为,他身边没有了容闳这样的伙伴,甚至再也找不到一个中国人,以致7年不吐乡音,回国后居然要重新学习汉语口语… …

初到英国的黄宽,当然是记得乡音的。前两年看过一篇报道,提及一桩趣事,当时,有就读于爱丁堡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在校内见到了关于黄宽的牌匾,上面所书的名字是“Huang Kuang”,但去图书馆查找关于黄宽的校史资料时却一无所获。后来才知道,黄宽的名字在当年被拼为“Wong Fun”,家乡所在地则拼为“Heong San”(即香山)———他说的是粤语,所以译音也来自粤语。

在关于黄宽的资料中,我曾读到这样一句话,“来到一个开放的社会,却走进了一个封闭的环境”,深感触动。对于一个青年来说,这样的经历自然会对人生产生莫大的影响。开放激起了他的求知欲望,封闭却让他将心锁起,他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内向孤僻。

爱丁堡的天气也极冷,加之环境的封闭引发的乡愁,这位首个旅欧的中国留学生,选择了埋头学习,苦读之余还要打工赚取生活费用。

翻阅史料时,我常会感慨岭南文化的超强适应性与包容力。彼时的海外劳工、留学生,来自南粤者众,辛勤实干之外,也有安之若素的适应性。至于包容力,且看敢为天下先的风气,对外来文化的接纳,便可窥一斑。即使到了今天,实干、不空谈仍是广东人的特点。黄宽身上亦有着岭南文化的基因,无论身处何地,他的刻苦实干都是克艰的利器。1855年,他以第三名的成绩毕业,获医学学士学位。

近年来,媒体热衷晚清民国名人旧事,但想当然的错漏亦常见。比如某报报道,1855年8月4日,爱丁堡的一份报纸刊载爱丁堡大学毕业典礼的消息,消息里提到“54位绅士被授予医学博士学位,他们来自世界上的每个角落,其中4位来自埃及,一位来自中国”。报道里还附有这54人的博士学位论文题目,其中黄宽的论文题目是“关于胃的机能紊乱的研究”(On functional disorders of the stomach)。

我查过一些资料,确有此消息的存在,可翻译却出现谬误。1855年,黄宽只是获学士学位,而非博士学位,论文题目亦是学士论文题目而非博士论文。

同样涉及黄宽的报道还有至今仍存的《苏格兰人报》,报上列出了获学位者的名单,黄宽之名亦在其中。

时任爱丁堡大学校长的辛普森曾在毕业典礼的演讲上盛赞黄宽:“在你们中间,黄宽是最值得称赞的一个谦虚好学的学生。在学业竞争中他所获得的众多奖励与荣誉,让我们可以怀有这样的期许,这位中国留学欧洲第一人,一定会成为他的同胞中西方医学的最好代表。我坚信,在座的各位,包括教授和毕业生,对他今后的事业与幸福将怀着格外的兴趣… …”

此后的黄宽,又一边在医院实习,一边继续深造,于1857年获博士学位。他拒绝了英国医院伸来的橄榄枝,踏上了归国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