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城市化和劳动力流动

城市化进程的突飞猛进是改革开放以来的又一显著特征，而城市化对于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至今仍然没有达成一致的结论。陆铭和陈钊（2004）、曹裕等（2010）、陈斌开和林毅夫（2013）的研究发现城市化有助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程开明和李金昌（2007）、周云波（2009）、彭文慧（2013）的研究发现城市化扩大了城乡收入差距。而且用来表征城市化的变量也各有不同。大多数文献中用城镇人口比重来表示；而陆铭和陈钊（2004）、曹裕等（2010）用非农人口比重表示；陈斌开和林毅夫（2013）则用城镇就业人员占总就业人员的比重来表示。

先来看城市化对于城乡收入差距的缩小作用。城市化过程中，劳动力和资本等生产要素从回报率低的农村向回报率高的城镇转移，减少部门之间劳动生产率的差异，从而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张红宇，等，2013）。此外，城市化令城市人口数量增加、城市规模扩大，使城市更好地发挥辐射效应，从而带动农村地区发展（欧阳志刚，2014）。

然而，城市化对城乡收入差距的扩大也有作用。周云波（2009）指出，在经济发展过程中，首先进入城市部门的是农村人口中少数具有一定技能和资本的高收入人群，因此在城市化的初期，城乡收入差距会扩大。农村劳动力的转移促使城市规模扩大，城市规模经济和集聚效应更加明显，生产效率提高，城市居民收入水平提升，导致城乡收入差距扩大（欧阳志刚，2014）。

由于城市化与工业化的脱节，产生了一个尴尬的群体——“农民工”，而且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庞大，这势必会给城乡经济、社会的发展带来影响。Todaro（1969）认为劳动力的流动受到两个因素影响：①城乡收入差距；②在城镇获得工作的概率。因此城乡收入差距是劳动力流动的一大诱因。一般而言，劳动力流动是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重要机制。但是在中国，却看到了劳动力流动规模与城乡收入差距同时扩大的现象。因此，笔者认为应当分三个方面考虑：一是劳动力流动对城乡收入差距的正效应；二是劳动力流动对城乡收入差距的负效应；三是在中国特定经济背景和制度环境下，哪些因素会阻碍劳动力流动、缩小城乡收入差距作用的发挥。具体如下：

第一，劳动力流动扩大城乡收入差距的机制。农村劳动力向城市流动会带来巨大的资源配置效应，但如果这种效应在城乡之间分配不均衡，那么劳动力流动不一定会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李勋来，2009）。蔡昉（2005）曾指出，如果劳动力的流动不足以形成足够大的力量而改变城市或者农村的劳动力供给曲线，那么城乡收入差距仍然得不到缩小。Lin等（2004）研究发现，1985—1990年及1995—2000年中国劳动力流动规模与收入差距正相关。事实上，农村居民并非同质，他们会根据自身的特征决定迁移与否；那些成功地改变了户籍身份的永久移民与没能改变户籍身份的临时移民之间存在显著差异（邢春冰，2010）。永久移民扩大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非常明显，它使得农村地区教育水平较高、收入高的样本减少，阻碍了城乡差距的缩小。

第二，劳动力流动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机制。假定需求不变，如果劳动力能自由流动，那么农民工的进入会增加城市劳动力的供给，使工资下降，而农村劳动力的供给会减少，使工资上升，从而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如图2.2所示。

图2.2 劳动力流动与城乡劳动力市场均衡

图2.2中左边是城镇劳动力市场，右边是农村劳动力市场。在劳动力能够自由流动的理想状态下，农村劳动力向城镇流动，就会使城镇劳动力供给增加，城镇劳动力供给曲线从S 右移到S′，在新的均衡上城镇劳动力市场工资W更低，从W1减少到W2，就业数量Q更大，从Q1增加到Q2；而农村劳动力供给曲线从S 左移到S′，农村劳动力市场工资W上升，从W1增加到W2，就业数量Q减少，从Q1减少到Q2，从而缩小城乡之间的差距。

在劳动力从农业向非农产业转移的过程中，会提高农业劳动的边际生产率和报酬，降低非农产业劳动的边际生产率和报酬，从而缩小农村和城镇之间的收入差距（蔡昉，2005）。而且城市劳动力供给的增加将加大城市劳动力市场的竞争，从而降低城市劳动力的工资（陆铭，陈钊，2004）。再者，农民工会将打工收入寄回老家，可以直接提高农民收入，也会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李实，1999）。

第三，阻碍劳动力流动、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因素。Lin等（2004）指出，中国农村劳动力的城乡流动是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来源，也会缩小收入不平等；然而，由于地方政府对于劳动力流动的限制造成了农民和城镇职工之间收入悬殊，阻碍了城乡收入差距的缩小。蔡昉（2005）指出，农村劳动力流动要起到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的作用，就必须满足四个条件：①劳动力流动应当反映劳动力从农业向非农产业转移这种结构性变化；②劳动力的接收地能够创造出足够多的就业岗位，使其实现稳定转移；③产出分配格局趋于均等化；④劳动力转移不受制度约束。对于目前的中国而言，农民工并没有在城镇实现稳定就业，而且产出的分配格局也是不均等的，城市政府和城镇居民的所得大大高于农民工和农民。此外，劳动力的转移还存在着诸多制度性障碍，如户籍制度，进一步阻碍了城乡收入差距的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