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版本源流和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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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异文对比

梦稿原抄:却说宝玉每日在园中任意纵横光阴虚度这日正无聊之际见翠墨进来手里拿着一副花笺送与宝玉宝玉因道可是我忘了才说要瞧三妹妹去可好些了;己卯本、庚辰本:这年贾政又点了学差择于八月二十日起身是日拜过宗祠及贾母起身诸事宝玉诸子弟等送至洒泪亭却说贾政出门去后外面诸事不能多记单表宝玉每日在园中任意纵性的逛荡真把光阴虚度岁月空添这日正无聊之际见翠墨进来手里拿着一副花笺送与宝玉因道可是我忘了才说要瞧瞧三妹妹去可好些了你偏走来。列藏本此处采取拼接方式,列藏本也没有贾政学差这段内容,还用了梦稿原抄类型“纵横”;同时又用了己卯本、庚辰本类型词句“逛荡”“岁月空添”“你偏来了”。

与梦稿原抄相比,己卯本、庚辰本第三十七回开头增加了叙述性的一段话。核心是贾政点了学差,这也是宝玉得以“任意纵性的逛荡”的前提条件。“岁月空添”“你偏走来”也是修改时增加的。

梦稿原抄:宝玉看了不觉喜道倒是三妹妹高雅我如今就去商议;己卯本、庚辰本:宝玉看了不觉喜的拍手笑道倒是三妹妹(己卯本:三妹妹)高雅我如今就去商议。

己卯本、庚辰本等本子增加短句,宝玉“喜的拍手笑道”,使文章增色不少。

梦稿原抄:并认得许多名园因海棠一种不可多得;己卯本、庚辰本:并认得许多名园因忽见有白海棠一种不可多得。

点明“海棠”这一细节,与本回内容直接关联,又以“忽见”渲染,贾芸的信呈另类特色。

梦稿原抄:探春道我偶然起个念头写了几个贴儿试一试谁知一招皆到;己卯本、庚辰本:探春道我不算俗偶然起个念头写了几个贴儿试一试谁知一招皆到。

探春实也是红楼女儿中的文才出色者,己卯本、庚辰本等本子增加“我不算俗”,衬托出探春的一个重要方面。

梦稿原抄:宝玉道这是一件正经大事不要你我让的各有主意管说出来大家评章;己卯本、庚辰本:宝玉道这是一件正经大事大家鼓舞起来不要你我让的各有主意管说出来大家平章。另外,列藏本此处虽也有己卯本、庚辰本增加的短句“大家鼓舞起来”,但也采用了梦稿原抄类型短句“你我让”。

梦稿原抄“你我让”,比己卯本、庚辰本“你我让”逊色。另外又增加了短句“大家鼓舞起来”。

梦稿原抄:既是三妹妹高兴我就帮你起来代玉道既然定要起诗社咱们都是诗了;己卯本、庚辰本:既是三妹妹高兴我就帮你作兴起来代玉道既然定要起诗社咱们都是诗了。

梦稿原抄“我就帮你起来”,己卯本等本子修改为“我就帮你作兴起来”,极具特色。“诗”修改为“诗”。

梦稿原抄:苔盈铺雨后盆……不语娇娇日又昏……七节攒成汤雪盆……清听远笛送黄昏;己卯本、庚辰本:苔盈铺雨后盆……不语婷婷日又昏……七节攒成雪满盆……清砧怨笛送黄昏。

诗句的文字差异,总是文本差异的独特标志。

梦稿原抄:老太太见了这样无可不可……竟叫人拿几百钱给我说我可怜见的生的单;己卯本、庚辰本:老太太见了这样喜的无可不可……竟叫人拿几百钱给我说我可怜见的生的单。另外,列藏本也用梦稿原抄类型“单”。

为增强渲染,梦稿原抄“无可不可”,己卯本、庚辰本修改为“喜的无可不可”。“单”修改为“单”。

梦稿原抄:衣裳也是小事年年横竖也得却不像这个彩头晴雯道要是我我就不要;己卯本、庚辰本:衣裳也是小事年年横竖也得却不像这个彩头晴雯笑道呸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秋纹道凭他给谁剩的到底是太太的恩典晴雯道要是我我就不要。

己卯本、庚辰本等本子此处大量增加重要文句。

梦稿本的早期收藏者杨继振认为,该抄本是高鹗手订《红楼梦稿》,后人也有认同此看法的(参见范宁《乾隆抄本百廿回红楼梦稿》跋)。但分析梦稿本第二十五至二十八回、第三十五至三十七回、第三十九回、第七十五回的原抄文字,可以确凿无疑地得出结论:至少就这几回讲,绝无此种可能。这是因为,这几回原抄文字的不少重要地方,高鹗或程刻本别的编辑者,均不可能在原抄文字的基础上直接修改成程刻本文字。之所以如此,就因为这几回原抄文字整体来看属于早期脂本,而非成熟脂本。与之不同,程刻本改稿的直接基础或主要仰仗本子,是己卯本、庚辰本、甲戌本等成熟脂本。早期脂本与己卯本、庚辰本、甲戌本等成熟脂本是有重大差异的。例如本处引文中,“晴雯笑道,呸!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秋纹道,凭他给谁剩的,到底是太太的恩典”,是己卯本、庚辰本等本子都有的重要语句,程甲本和程乙本也有这些语句,梦稿原抄却没有这些语句。很明白,程刻本的编辑者手中,假如没有掌握与己卯本、庚辰本、甲戌本相同或相近,并且包含了这些文句的本子,绝无可能在梦稿原抄基础上,自撰这样的文字作为梦稿本的改文和旁添文字。早期脂本的特殊性决定了这一点。综合多方面情况可知:梦稿原抄前八十回(原抄无存,据程刻本补抄的那些回撇开不论),属于脂抄本,此后对这些原抄本子的绝大多数改文和旁添文字都依据程刻本。这才是合情合理的结论。以上问题虽与本文主题无直接关系,但由此也可见早期脂本的特殊性以及区分客观存在的早期脂本的重要性。

梦稿原抄:这都是今年咱们这里园里新结的果子宝二爷送来与姑娘留下顽罢;己卯本、庚辰本:这都是今年咱们这园里新结的果子宝二爷送来与姑娘尝尝再前日姑娘说玛瑙碟子好姑娘就留下顽罢。

己卯本、庚辰本等本子增加文句“姑娘尝尝”“再前日姑娘说玛瑙碟子好”,并做了细小修改。

梦稿原抄:宝玉听了立身便往贾母处来立逼着叫人接去贾母今儿天晚了明日一早再去宝玉只得罢了回来闷闷的次日一早又往贾母处来接去;己卯本、庚辰本:宝玉听了立身便往贾母处来立逼着叫人接去贾母回说今儿天晚了明日一早再去宝玉只得罢了回来闷闷的次日一早便又往贾母处来接去。列藏本此处基本同梦稿原抄。

梦稿原抄“次日一早又往贾母处来,接去”,己卯本、庚辰本修改为“次日一早便又往贾母处来,接去”。这是避免用词重复,因为头天晚上已经“立逼着叫人接去”。

这一回的对应段落,列藏本和梦稿原抄相同或采取拼接方式的,不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