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简单的短板下
“对啊,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顾秋荻一拍脑袋,“我记得以前学那首《登幽州凤凰台歌》的时候,简单就特别喜欢,常常一个人念什么‘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
“‘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萧垒接了下两句,顾秋思和左月连连点头。
“对啊。”李沐阳一拳打在自己手心里,“人类再伟大,也只是宇宙中的沧海一粟。好多最顶级的智者,包括很多自然科学家,在对宇宙研究到一定程度以后,都开始转而信神了。因为他们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这样宏大而精妙的结构是在没有主宰的情况之下自然生成的。在这样的主题面前,简单肯定也会感到无能为力吧。”
“现在方向是有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顾秋荻看着李沐阳。
李沐阳想了想:“让我今晚回去想一想,明天中午再找简单谈。”
第二天中午,李沐阳果然跟着简单进了活动室,其余三个人在外面等。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活动室里面突然响起了箫声,门外三个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李沐阳是怎么做到的?这才刚谈了一席话,简单的演奏就大有长进啊,居然一下子就明显地带上感情了——虽然感情的程度还不算充沛,感情的色彩和戏剧内容也有点不匹配,但不管怎么样,绝对是有了,任谁都听得出来。
萧垒一边听着,一边示意顾秋荻和左月通知白晶晶和顾乐。
不一会儿,两位老师就匆匆赶来了,猫在门外一听,顿时喜形于色:这才短短两天,进步也太大了,简直就是质的飞跃啊。
白晶晶激动得一把抓住了顾乐的手:“我就说吧,简单这样的孩子,学什么有个不成的。现在你没有话说了吧?”
“我没有话说?我才有话说呢。”顾乐也笑得合不拢嘴,连气质美女的风度都不要了,“我要说的是,照这样下去,你的节目完美了。”
“真的?太好啦!”白晶晶一蹦三尺高,回头抓住左月,“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左月把事情讲了一遍,听得白晶晶和顾乐连连点头:“你们做得太好啦,都是聪明的孩子。”
“好了好了,你们走吧,不要打扰我们练习。”激动了一会儿,顾乐对另外四个人说,“我这就进去,再给简单加把劲儿。等到演出的那一天,一定给你们一个完美的洞箫伴奏。”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新年前夕,文艺晚会在学校体育馆如期举行。作为最受关注的重磅节目之一,英语剧被安排在晚会的正中间。
前面一个节目结束后,舞台帷幕缓缓落下,全场灯光熄灭。
在一片黑暗中,有轻柔的古筝和琵琶合奏声缓缓响起,舞台灯光从周边到中间逐次亮起。
帷幕揭开,舞台背景正中是一轮荧光熠熠的满月,散发着幽幽清辉,将整个舞台映得半明半暗。
伴随着小提琴声,一身白衣的李沐阳和一身淡绿衣裙的杜敏缓缓从舞台两侧步出,仰头望月,各自欣赏。可能是因为美景让人入迷,两人走着走着,看着看着,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起。两人吃了一惊,赶紧抬头一看。这一看,就是一眼万年。两个人在美丽的春江边上、花月夜里相爱了,然后阻婚、分离、上京、成名……剧情层层展开。
客观地说,一众演员的演技和台词都算不上好,但是用纯英语的台词演绎纯中国的古典爱情,这本身就极具反差萌,就算有点什么瑕疵,观众也不会追究。更何况无论是主演的才子佳人,还是配戏的丫鬟书童,个个颜值在线,更有高一年级三大级草镇场,光是粉丝力量就不容小觑,一出戏可谓是精彩纷呈,好评如潮。
到了末尾,翩翩公子再次来到江边,还是熟悉的春天,熟悉的月夜,月下却少了当初一起赏月的那位美人。正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失意的公子忍不住在月下徘徊哀叹。
就在这个时候,一缕清越的箫声突然响起,演奏的正是开场时那首曲子、著名的《春江花月夜》。但与开场时不同的是,箫声中蕴含的感情变了,不再有初遇时的小小喜悦,而是忧伤中带着缠绵,仿佛情人间分离后的私语低诉。
同样的曲子,不同的感情,让人一下子就把两个场景重合起来。回想起初恋的喜悦,如今的悲伤就更显得强烈,这种对比,让之前一直把这出悲剧当作喜剧看的观众们一下子就安静了,现场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洞箫独奏了一会儿,突然又有古筝和琵琶响起,奏着同样的调子,却带着欢乐的感情。洞箫、古筝和琵琶开始三重奏,调子一样,但感情色彩截然相反,前者优伤,后两者喜悦;前者声音比较响亮,后两者则很轻微,像是背景音。李沐阳扮演的才子在音乐声中漫步江畔,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好像当初美好的回忆和如今形单影只的哀伤在他闹海中交替闪现。
这一幕巧妙的构思把整场戏剧推向了高潮,台下观众不再激动喝彩,都沉浸到了剧情之中,甚至还有心软的女生无声地哭了起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箫声越来越响,古筝声和琵琶声越来越弱,直至最后消失。才子在幽幽的洞箫声中撒泪而去,留给全场一个孤独的背影。戏剧结束,灯光亮起,全场掌声雷动。
所有演艺人员重新返台谢幕。当主持人介绍洞箫的演奏者是高一•三班的简单同学时,现场再次掀起了一波小高潮。经此一秀,简单和李沐阳再次全校封神。以前大家只知道他们学习好,如今才知道,人家连才艺也这么好。
晚会后紧接着就是元旦假期。假期结束后,上学的第一天,英语剧余热不减,李沐阳、萧垒和顾秋荻都收获情书无数,左月走在路上,也有好多男生在背后偷偷打量兼打听,唯有简单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如果说之前还会有男生偷偷看她,那现在更是连看的人都没有了。不但没人看,甚至还有人躲。
那天中午,五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简单先打好饭,端着盘子刚准备找个位置坐下,原本坐在附近的一个男生突然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跑走了。简单随便一瞟,就看到他的饭菜还剩下一多半。
随后跟来的几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只有简单莫名其妙:“那个人怎么回事?饭还没吃完就跑了,我又没有想要占他的位置。”
萧垒笑得最嚣张,简直是毫不掩饰:“我墨水少,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的心理。勉强要形容的话,我只能想到一句古诗:‘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近乡情更怯?我和他又不熟。”简单说,“胡说八道。”
萧垒更想笑了,正要再说,顾秋荻突然在桌子下面悄悄碰了他一下。萧垒会意,把原来的话吞了回去:“我本来就是胡说八道嘛,我又不认识他,哪里知道他有什么毛病。”
简单看他一眼,不再说话,五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起其他话题。
等到吃完饭,五个人从食堂走回教室的时候,简单突然说:“萧垒,你刚才是在打比方吗?你是说那个人喜欢我?”
萧垒正在下台阶,闻言脚下一滑,身子一侧,顿时顺着台阶滚了下去,李沐阳和顾秋荻赶紧追上两步,把他拉住。
萧垒从地上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还好没有受伤:“简单,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我又没有说什么,你自己这么大反应。”简单面无表情地说。
“唉,怕了你。”要比酷,即便是经常喜欢冷着一张脸耍酷的萧垒,也自认比不过简单,因为人家的脸不是冷,而是压根儿就没表情,而且人家也不是装,是发自内心的,“都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吗?人家是看到你不好意思了。他要不是喜欢你,看到你干嘛不好意思?简单,你的洞箫演奏圈了不少粉啊,只有你自己毫无自觉。”
“哦。”简单说。
“就‘哦’?”萧垒无语,“你对自己的魅力没有想法吗?”
“魅力什么的,都是别人对我的看法,我不是太在意。再说这算什么魅力啊,不过是别人有恋爱的心理需求,把幻想寄托在我身上而已。一个根本就不认识我的人,喜欢我什么?”简单很淡然。
“你对别人的好感,都是这么想的吗?”李沐阳突然说,“你怎么知道他不认识你?他只是没有和你说过话而已,但是也许他已经在背后关注你很久,知道你很多事情了。”
“这倒也有可能。”简单从善如流,“你说得对,我不应该什么都不了解就否定别人的心意,这样很不尊重人。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们也就当没听过。”
“那当然啦,闲聊而已,谁还会一直记得这种话。”顾秋荻说。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左月说,“对了,简单,今天上午我在操场碰到顾老师,你知道她是器乐团的指导老师嘛。她说你是可造之才,让我问你,愿不愿意加入器乐团。”
“我不去。”简单说,“我又不喜欢这些,还不如把时间拿来读书。”
“唉,你是有多喜欢读书啊。”萧垒难以理解,“不喜欢你为什么学?我看你吹得挺熟练的,平时应该一直没丢吧。难道你家里还逼你学这个?”
“那倒不是,是我自己愿意学的。我之前就说了啊,学这个可以训练气息,有利于健康,所以就坚持了这么多年。”简单说。
“那可以训练气息的乐器也有很多啊,比如笛子、小号、葫芦丝、萨克斯……”萧垒较真地说,“你选了洞箫,总是因为你要更喜欢它一些吧?”
“比起那些,吹洞箫的姿势更加平正、轻松,只需要端端正正地坐着,双手平举,不需要歪头、弯腰之类的。”简单也很认真地回答,“这样的姿势不伤关节。”
萧垒竖起大拇指:“简单,你是我见过最不简单的人,心思太缜密了。”
“你这不是在夸我,是在讽刺我想得太多。”简单板着脸说,那场面莫名喜感。
说说笑笑间,大家已经走回到教室,顾秋荻突然说想去上洗手间,还硬要拉上萧垒一起。
萧垒被他拖出教室,很不耐烦地甩开手说:“你是女生啊?上个厕所还要找伴儿。你娘不娘?”
“娘不娘都由你说了算。”顾秋荻才不在乎他这点儿语言攻击,“我问你,你有没有觉得,李沐阳今天对简单的态度有点不对劲儿?”
萧垒一愣,说:“你是说,他在食堂外面说简单的那番话?”
“对。”顾秋荻点头,“简单那番话虽然有点想当然,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再说了,简单又没有认为那个男生喜欢他,只不过是顺着你的话,随便发表一点关于感情的看法而已,李沐阳为什么会这么介意?他平时对谁都亲切有礼,即便是别人做错了什么,他也不会计较,为什么今天会为了这么一点儿小事和简单争执?”
“你这么一说,李沐阳这件事做得好像是有点奇怪。你觉得是为什么?”萧垒皱眉。
“他是不是对简单有什么意见啊?”顾秋荻说。
“那不会。”萧垒摇头,“无缘无故的,他能对简单有什么意见?再说了,按照李沐阳的性格,就算对人有意见,他也会直接提出来,就事论事,绝对不会做那种借题发挥、指桑骂槐的事情。”
“哟。”顾秋荻斜着眼睛看萧垒,“没想到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嘛。那你平时干嘛老对人家板着个脸?装酷啊?”
“你是不是想找打?”
萧垒把拳头一举,顾秋荻赶紧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大王饶命。”
“饶你这次。如有再犯,数罪并罚。”萧垒瞪眼。
“谢大王不杀之恩。”顾秋荻嬉皮笑脸地凑上去,“那你说李沐阳是怎么回事?”
萧垒想了一想,不得要领,忍不住烦躁地摇头:“我管他是怎么回事。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这么反复琢磨?你这么婆婆妈妈的烦不烦?也许他就是身体不舒服,所以心情烦躁呢?走了走了,赶紧上完厕所,回去还能抓紧时间趴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