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女王徐老师上
下了晚自习，李沐阳回到家，罗曼已经坐在客厅里面等他了。
李沐阳家的经济条件不错，房子有两层，空间很宽敞，相形之下，独自坐在辉煌灯火之中的罗曼就显得有点孤单。
李沐阳进门换鞋，看到罗曼单薄而倔强的身影，心里突然就涌上一股无奈和悲哀。
他放下书包，慢慢走到罗曼旁边，依偎着她坐下来，低声喊：“妈。”
罗曼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她瞪大眼睛，努力把泪水压了回去：“你还知道我是你妈？不和你妈耍脾气啦？”
“妈，对不起。”李沐阳诚恳地说，“今天下午我太冲动了，不应该冲您吼叫。请您原谅我。”
罗曼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儿子低眉顺眼地坐在自己面前，眉目清俊，年少翩翩，憋了一下午的怒火顿时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只剩下满心的怜爱和骄傲。
“儿子，妈妈不是不讲理的人。”罗曼想了一下，放缓语气说，“严格说来，今天的事情是妈妈有错在先，首先不该骗你，其次不该背着你去找简单，让你丢脸。对于这两点，妈妈先向你道歉。”
“不过。”不等李沐阳有所反应，罗曼又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明白妈妈无意之中看到那副画像时候的心情。当时我真的是好像挨了一个晴天霹雳，整颗心都凉了。那时候我心里反复就只能想到一句话，完了，李沐阳早恋了，这会不会影响他的成绩？他今后的人生道路？我也是急得六神无主了，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那些事情来。”
“妈，没有您想的那么严重。”李沐阳握住罗曼的手，“今天下午我冲您吼的那些话，虽然是气愤之下说出来的，却也全部都是实话。我不知道您打听到了多少关于简单的情况，她真的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女孩子，我对她有好感，这也是很自然的，我们学校对她有好感的男生多的是。但是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怎么样。就好像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欣赏的东西，却未必非要把它们都买回家。”
“你话是这么说，我也相信你现在肯定是这么想的。”罗曼沉着脸说，“可是以后呢？妈妈是过来人，感情的事情，不是自己想控制就能够控制得住的，不然世界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感情悲剧了。你现在只是刚开始对她有好感，觉得保持同学关系就够了。可是越往后，你就会越不满足，越想要靠得更近。到那个时候，这种心情就会扰乱你的大脑，分散你的精力，让你一事无成。这也就是早恋最可怕的地方——按照你们的主客观能力来看，基本不可能同时处理好学习和感情这两件事。你们年轻人，感情冲动，一旦产生，就很难再专注于学习；但同时呢，你们又没有建立稳定关系的客观条件，往往努力一场，最后还是失败收场。儿子，你不要觉得妈妈不懂你，毕竟妈妈也年轻过，而你却还没有活到过妈妈这把年纪。为什么家长一听早恋就如同面对洪水猛兽？因为这都是前人经验的总结。你今天说得很好，也很诚恳，但是请原谅，妈妈却不能因为你这番话就完全放心，还是要采取一些措施的。”
李沐阳一惊：“您要采取什么措施？”
“我还是想让你提前出国。”罗曼显然已经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原本我就是打算让你高中就出国的，是你自己苦苦劝我，说想在国内念完大学再走。好，我尊重你的意愿，把你从国际学校转到普通高中。可是现在，我已经不能相信你能够好好完成自己的学业了，那么作为你的监护人，我来替你做一些安排，这总是合情合理的吧？”
“这怎么合情合理呢？”李沐阳急了，“这明明就是两件事。第一，您不相信我，只是您的主观判断。我不能要求您相信，但是我至少可以要求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吧？我们还有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您可以看看我的成绩，再判断我的保证是不是信得过啊！第二，就算我成绩下滑，难道出国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出国当然不一定就能解决，但总比留在这里强。”罗曼盯着李沐阳，“你别跟妈妈玩儿偷换概念那一套。送你出国，是为了把你们分开。时间和距离都是冷淡一段关系的良药，你们隔得远了，感情自然就会慢慢淡了。”
“那我的学业规划呢？就不管了吗？”李沐阳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当初我不肯出国，是出于自己的学业考虑，又不是因为简单。难道就因为这个突发状况，就要把我的人生全部打乱？再说了，分开也不一定要出国。实在不行，我转校也可以啊。”
“你越是这个样子，我就越不放心让你留在这里。”罗曼也站了起来，“你看看你自己，一说到要和简单分开，你就激动成什么样子了？我看你对她的态度，并不像你嘴上说的那么无所谓吧？”
李沐阳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脱口而出道：“我看您对我出国这件事情的动机，也不像嘴上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吧？什么为了我的学业？您不就是想送我去看着爸爸吗？”
“李沐阳，你说什么？”李沐阳话一出口，罗曼就像被人砍了一刀似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右手一扬，似乎想要狠狠地扇李沐阳一个耳光，手到半空又停住了，双眼直直盯着李沐阳的眼睛，胸口不停地剧烈起伏，一字一顿地说：“你就是这么想你妈的？”
李沐阳也双眼圆睁，一瞬不瞬地瞪着他妈，瞪了良久才猛一回头，抓起书包跑回了楼上自己的房间。
罗曼看着李沐阳决绝而去的背影，腿一软，慢慢跌坐回沙发上，抬手捂住了自己流泪的双眼，仿佛一只泄气的皮球。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学校里气氛一片严肃而紧张，因为期末考试快要到了，人人都埋头书海，无暇他顾。
周五傍晚，简单又被徐老师叫到办公室“单独关怀”了一下。
“单独关怀”这个词儿是陈柯发明的，其实就是老师给优秀学生开小灶。在八中这种以成绩为第一要务的地方，尖子生就是学校的命，尖子生的成绩就是学校的战绩，所以各科老师都会主动找机会给他们开开小灶，单独辅导，问问这段时间有没有遇到什么学习难点啊？上次考试你有个知识点丢分了，现在弄明白没有啊？明白了？好的，你做这道题给我看看，这是我针对那个知识点专门给你找的题……
简单在徐老师哪里做了一篇阅读理解，得分率85%，有三个单词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
徐老师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这篇阅读理解是有点超纲了，但是你要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这三个单词回去记一下，下周我还会找你。”
简单答应了，转身回教室，一出门就被藏在走廊拐角处的罗曼截住了。
“简单你好。”罗曼笑容可掬地打招呼，“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李沐阳的妈妈。”
简单点点头：“阿姨好。”
“不好意思啊，简单，又来打扰你。”罗曼说，“阿姨还有一点儿话想和你说，耽误你几分钟可以吗？就几分钟。”
简单低头看看表：“阿姨，不超过15分钟可以吗？再过15分钟，我们就要上晚自习了。”
“可以的，可以的。”罗曼连连点头，“我们就近找个地方说吧，几句话就好。”
“那我们去天台上面说吧，上一层楼就到。”简单带着罗曼往天台走去。
一上天台，罗曼就开门见山地说：“上次很对不起你，什么情况都没有弄清楚，就跑到学校来找你。这次阿姨已经跟李沐阳好好谈过了，事情也弄清楚了。今天来呢，一来是给你道歉，请你原谅阿姨上次的莽撞；二来也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没关系的，阿姨，您不用道歉，上次您也没说什么呀。”简单说，“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是这样的。”罗曼有点尴尬，“上次李沐阳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我觉得他既然有了这种想法，就已经不太适合继续在这里上学了，所以想送他出国。可是他死活不愿意，我怎么说都说不通。”
罗曼叹一口气：“照理说，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可是阿姨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今天是背着他来找你的，希望你能帮我劝劝他，让他死了这条心，好好去国外读书。”
“阿姨，我和李沐阳虽然是好朋友，可是还没有好到能够去干涉他的人生规划的程度。出不出国，是影响他人生方向的大事，我哪有资格去给意见？”简单摇头，“这个忙我帮不了您。”
“你先别急着推脱啊。”罗曼连忙说，“我也没有要你直接去跟他说，让他出国。那样的方法太粗暴，而且不是就暴露我来找过你了吗？”
罗曼拉住简单的手：“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找个机会让他明白，你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反正你上次也说过，你是真的对他没有意思嘛。我的儿子，我了解，他的自尊心强着呢，只要被你明确拒绝了，他自己都不会想呆在这里。”
“阿姨，您怎么能这么做？”简单有些惊讶地看着罗曼，“这样不是太伤李沐阳的心了吗？我上次是说过，我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可是他还是我的好朋友啊，我不可能去这么伤害他的。而且既然他是您的儿子，您就应该知道，他这个人内心是十分敏感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不自信，对外界充满了无力感。我要是这么做了，说不定会对他造成更大的心理伤害。再何况，我虽然没想过要和他谈恋爱，但我心里确实挺欣赏他的，您让我这么说，也不符合事实。”
“简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罗曼的脸沉了下来，“哦，就你了解我儿子，关心我儿子，我这个当妈的，反而不肯照顾他的心情？刚才你说了这么一大堆，我也听明白了，其实归纳起来就一点——你虽然嘴上说着不会和李沐阳谈恋爱，其实心里还是喜欢他的，对吗？那你做出这副不主动不拒绝的姿态给谁看？给李沐阳看？给我看？还是给你们学校的老师学生看？好证明你是多么的有魅力，又是多么的清高，有这么优秀的男孩子喜欢你，你却不为所动，一心只想着学习，是不是？你……”
“你够了！”罗曼身后传来一道怒吼，打断了她歇斯底里的指责。
罗曼和简单同时扭头，看到徐老师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她后面还跟着一群学生，李沐阳、萧垒、顾秋荻等五人赫然在列。
罗曼看到这个阵势，顿时从汹涌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有点底气不足。
徐老师被一群学生簇拥着，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仿佛带着千军万马冲向敌人的大将军。
“罗女士，我没有想到，你作为一个家长，竟然会跑到学校来，背着我们老师，背着自己的孩子，对他的同学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太没有规矩，太没有素质了。”徐老师人未到，声先至，一句场面话都没有，上来就直接送了罗曼一份厚礼——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斥。
事发突然，罗曼心里本来就虚，更没想到徐老师竟然这样拉得下脸，当着所有学生的面就训斥自己，一点颜面都不留，心里就更慌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老师也并不见好就收，继续说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觉得简单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出不出国，是李沐阳自己的选择，即便你是他妈妈，也没有权利强迫他。即便你仗着监护人的权利，硬把他给送出去了，也不说明你多有本事，只能说明你有多蛮横，多霸道。你作为一个家长，处理不好自己的家务事已经是无能，竟然还有脸跑到学校来，要求别人家的孩子帮你处理，甚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伤害自己的儿子。反倒是简单比你明事理，不肯掺和，你就这样无中生有地辱骂她。你是觉得我们学校都没人了吗？会容忍你这样来欺负我们的学生？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这里，你就休想。现在，你马上给简单道歉，不然这事我和你没完。”
徐老师一番话说得气壮山河，说完之后，全场都安静了，所有人都傻愣愣地盯着她，包括罗曼。
僵持了一会儿，罗曼也还算是个有担当的人，自知理亏，也顾不得面子了，对徐老师点点头说：“徐老师，您教训得很对，我今天的做法的确不妥，对不起简单同学。”
说着，她转向简单鞠了个躬：“简单同学，对不起，今天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请你原谅。”
“没事，您也是急了，我理解。”简单也鞠了一躬。
罗曼又转向徐老师：“徐老师，这件事情，我本来是不想惊动学校的，怕对孩子们影响不好，谁知道现在闹到这个地步。既然学校已经知道了，那不如我们就谈谈，您也帮我出出主意，我现在真的是满脑子都乱了。”
“行，那我们去办公室谈。”徐老师点点头，又回头对后面的学生说，“萧垒他们五个可以留下来，和李沐阳谈谈心，其余人马上给我回教室上晚自习。李乔，你是班长，给我盯着点儿纪律。要是有谁敢上课不专心、讲话、乱传八卦的，你马上过来告诉我。还有两周就要期末考试了，都把皮给我绷紧点，不然到时候有得你们哭的。”
说着，她率先转身朝楼下走去。罗曼也跟着走了，经过李沐阳身边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歉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