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庄子 外篇 山木（二）

续第二章

提出虚己以游世，不被世俗所累。虚己，意为淡化、忘却自我。

10．君曰：彼其道远而险，又有江山，我无舟车，奈何？

鲁侯君说：那里道路遥远险峻，又有山河阻隔，我无舟车，怎么办？

11．市南子曰：君无形倨，无留居，以为君车。君曰：彼其道幽远而无人，吾谁与为邻？吾无粮，我无食，安得而至焉？

市南子说：您不倨傲，不墨守滞留，以此作为您的车辆。鲁侯君问：那里道路幽远无人，我与谁为伴？无粮，无食，怎能到达？

12．市南子曰：少君之费，寡君之欲，虽无粮而乃足。

市南子说：减少您的耗费，节制欲念，虽无粮也充足。

13．君其涉于江而浮于海，望之而不见其崖，愈往而不知其所穷。

您涉江渡河，浮游大海，望远不见崖岸，愈往前越不知穷尽。

14．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远矣！故有人者累，见有于人者忧。

送行者皆从崖岸返回，您也从此远离！故役使他人会劳累，受制于他人则有忧患。

15．故尧非有人，非见有于人也。吾愿去君之累，除君之忧，而独与道游于大莫之国。

故尧帝从不役使他人，也从不受制于人。我愿去除您的劳累，除掉您的忧患，让您能独持大道悠游大莫之国。

16．方舟而济于河，有虚船来触舟，虽有惼心之人不怒。

乘船渡河，有只空船撞上，虽火爆之人也不会发怒。

17．有一人在其上，则呼张歙之。一呼而不闻，再呼而不闻，于是三呼邪，则必以恶声随之。

如有一人在那船上，则呼喊那人让船后退。呼声一次没回应，再次呼喊也没回应，于是喊第三次，则必骂声相继。

18．向也不怒而今也怒，向也虚而今也实。人能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

之前不怒，如今发怒，是因之前是空船，而今船上有人。一个人能以虚己以游世，谁能伤害他！

第三章

提出做事、行为贵在顺应自然。

1．北宫奢为卫灵公赋敛以为钟，为坛乎郭门之外。三月而成上下之县。

北宫奢为卫灵公募捐铸钟，在城门外设募捐坛。三个月就完成上下两层的编钟。

2．王子庆忌见而问焉，曰：子何术之设？奢曰：一之间无敢设也。

王子庆忌见他，问：你用什么方法办成？北宫奢说：纯任自然，无其他方法。

3．奢闻之：既雕既琢，复归于朴。侗乎其无识，傥乎其怠疑。

我曾听说：雕刻琢磨后，仍复归质朴。像孩童纯朴无知，简单无疑思。

4．萃乎芒乎，其送往而迎来。来者勿禁，往者勿止。

人们聚集来而我茫然不识，只是送往、迎来。来者不禁止，去者不阻止。

5．从其强梁，随其曲傅，因其自穷。故朝夕赋敛而毫毛不挫，而况有大涂者乎！

顺从强横者，随其委婉推辞者，任各人尽力而为。故朝夕征募却丝毫不损他人，且何况有遵循大道的人们！

第四章

藉由大公任对孔子所言不死之道，启示在人世间免于祸患之道：纯朴平常，不为功名权势。

1．孔子围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大公任往吊之，曰：子几死乎？

孔子围困陈国蔡国交界地，七日不能起火煮食。大公任前往看望他，说：先生是否快要饿死？

2．曰：然。子恶死乎？曰：然。任曰：予尝言不死之道。

孔子说：是的。大公任又问：你是否厌恶死？孔子答：当然。大公任说：我尝试谈谈不死之道。

3．东海有鸟焉，其名曰意怠。其为鸟也，翂翂翐翐，而似无能；

东海有种鸟，名为意怠。此鸟飞行缓慢，像似无能；

4．引援而飞，迫胁而栖；进不敢为前，退不敢为后；食不敢先尝，必取其绪。

随群而飞，随群栖息；前进时，不敢飞在前，后退时，不敢落在后；食，不敢先尝，必取剩余。

5．是故其行列不斥，而外人卒不得害，是以免于患。直木先伐，甘井先竭。

故它们在鸟群中不受排斥，也不会受外人伤害，因此免于祸患。笔直树木先被砍伐，甘甜井水先遭枯竭。

6．子其意者饰知以惊愚，修身以明汙，昭昭乎如揭日月而行，故不免也。

你有意展示知见以惊醒愚俗，修养自身以清明污秽，光明的样子像举日月而行，故不免招祸患。

7．昔吾闻之大成之人曰：自伐者无功，功成者堕，名成者亏。

往日我听领悟大道的人说：自大者无功绩，功成者将堕落，名成者会受损。

8．孰能去功与名而还与众人！道流而不明居，得行而不名处；

谁能摈去功名还原与众人一样！大道流传而不显明居地，德行广被而不知其名；

9．纯纯常常，乃比于狂；削迹捐势，不为功名。

纯朴平常，逍遥自在；隐匿形迹，捐弃权势，不为功名。

10．是故无责于人，人亦无责焉。至人不闻，子何喜哉！

故不会责难他人，他人也不会来责难。至人（道德修养高的智慧之人）不求闻名于世，你为何喜好如此（传播儒学）！

11．孔子曰：善哉！辞其交游，去其弟子，逃于大泽，

孔子说：说得好！于是辞别故友，摈去弟子，逃至旷野，

12．衣裘褐，食杼栗，入兽不乱群，入鸟不乱行。鸟兽不恶，而况人乎！

着粗陋衣，食杼栗野果，入兽群，兽不乱群，入鸟群，鸟不乱行。鸟兽都不厌恶他，何况是人！

备注：此篇整理于二0二三年六月读书笔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