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英国的配给制和潜艇战【1】

或许你已经在报纸里读到或在电台里听到英国食物供应的配给量已经被削减了。每个人都知道这种事情会发生。十一月的时候，某些食物的配给量增加了，目的是度过冬天最艰难的时期，但群众收到警告，或许这些食物的配给量以后会再度削减。（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海运需求增加了。）脂肪的配给量从每星期10盎司减到8盎司，白糖的配给量从12盎司减到8盎司。其它食物的配给量不受影响，但自然地，到了冬天某些没有限量供应的食物，如鱼和水果，也会面临短缺。

有许多证据表明，食物限量供应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对英国的公众健康造成破坏——要是真有影响的话，结果倒是得反过来。战争之前英国人吃糖太多，喝茶也太多，过分地把肉类当成了主食。战争让许多人意识到了蔬菜的益处，特别是生吃蔬菜。自战争以来英国没有发生严重的流行病——即使在空袭最密集的时期也没有，那时候英国人都以为瘟疫将会发生——现在所有传染性疾病的数字比起去年同期都要低一些。但要真正理解英国食物限量供应的意义，你必须进行两个比较。一个是与德国对应的食物限量供应进行比较，另一个是与1914年至1918年战争时英国的情况进行比较。

要是你浏览已公布的英国和德国食物限量供应清单的话，你就会发现只有一样东西德国人宣布的配给量更多，那就是脂肪。根据官方的数字，德国人每周有9盎司的脂肪，而英国人只有8盎司。但这会让人产生误解，因为每个英国人还可以分到4盎司的熏肉，而德国人分到的熏肉已经包括在他的脂肪定量里了。其它每一样限量供应的食物英国人和德国人配给量要么差不多，要么就是英国人的多一些。而且，德国有许多供应受限的物品在英国可以不受任何数量限制地自由购买。面包就是其中一例，还有可可和咖啡。有些东西，比方说茶叶，在德国几乎买不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实是，在英国如果你在外面吃饭，比方说在餐馆或工厂的食堂吃饭，你无须使用粮票。食物限量供应只限于生买回家的食物。在德国情况则不是这样。由于战争的影响，几乎每个人都有工作了，越来越多的人每天至少在家外面吃一顿饭，这一区别非常重要。

要理解这一点的重要性，你必须记得，德国人统治了从挪威到黑海的区域，所有欧洲出产的食物都任由他们处置。我们可以肯定，他们不会为了其他欧洲民族而牺牲自己人。事实上，他们甚至没有掩饰这一点，公开承认欧洲大陆各个地方的食物供应条件比德国更加糟糕。在有的国家，比方说希腊，已经几乎出现了饥荒。德国人正在洗劫整个欧洲以供应本民族，但就算是这样，比起我们英国人，他们的食物分量和种类越来越少。

现在我们可以看看另一个对比的意义——与这个国家在1914年至1918年时的情况作对比。当然，那时候我不在战场上，我不会伪称自己深有体会。但所有年纪在35岁乃至30岁以上的人都对那一场战争有着鲜活的回忆，我和许多人探讨过这个话题。无一例外，他们都说1917年下半年和1918年的食物供应情况要比现在糟糕得多。事实上，那些童年时经历过那一场战争的人告诉过我，他们对战争的回忆就是挨饿。

我们现在和那时候的人比，最大的不同是生活要好一些，原因是食物短缺的危险早已被预料到了。1914年战争爆发时，没有人意识到德国的潜艇战会那么成功，食物短缺骤然变得十分严峻。突然间，英国人发现他们只有几个星期的食物储备——你必须记住，英国是个十分狭小的岛国，即使每一寸土地都用来种粮食或许也无法实现粮食自给。在此之前英国从未采取过食物限量供应，食物贮藏的手段也没有今天那么有效。而且那时候关于食物营养价值的研究还没有像过去二十年间那样展开。与此同时，1917年底，德国的潜艇每周击沉二三十艘英国轮船。结果，黄油在英国几乎绝迹了近一年之久，白糖和果酱成了稀罕的东西，面包供应不足，而且那种面包是脏兮兮的灰色，因为里面掺了土豆粉。肉类的限量供应要比现在严苛得多，即使你到一间餐馆或食堂，要吃肉你也得用粮票购买。此外，食物的发放没有现在那么有技巧，结果就是，在食品店外面女人们排起了长队，有时候得等上好几个小时才能轮到你买东西。我的英国朋友们经常告诉我，那些长长的队伍是他们对战争的主要回忆之一。我不能说现在你看不到排队买食物了，但至少不会那么频繁地看到。

这一次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大的改变，是因为政府从一开始就采取了限量供应食物这一必要措施，而且应付潜艇的威胁越来越卓有成效。要意识到这一不同，你必须记住，在上一场战争中，英国海军有法国、意大利和日本等国的海军支援，而到了战争末期还有美国海军的支援，而这场战争打了一年多，英国海军一直是在孤军奋战，与意大利和德国的海军周旋。确实，从一开始德国人就对通过封锁食物供给迫使英国投降这一战略寄以厚望。如果你收听德国无线电广播的话，你就会听到每个星期被德国潜艇击沉的英国食物运送船只的庞大吨数。有人从一开始就不辞辛劳地记录下这些数字，发现迄今德国宣称击沉的舰船数字上远远超过英国拥有过的舰船。（当希特勒的副官鲁道夫·赫斯【2】逃到英国时，他透露说希特勒的主要战略就是想把英国活活饿死。）即使德国的潜艇不能真的饿死英国，他们或许希望击沉足够多的舰船，使得重要战争物资的进口被迫停止，所有可用的船只就只能集中用于运送食物。但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横跨大西洋的货物运输——坦克和战斗机，还有小麦和牛肉——数量从未减少，去年英国船只被击沉的数字每个月都在急剧减少，而这是在德国潜艇现在能从挪威到西班牙的港口出动的情况下取得的，而不像上一场战争里，德国潜艇只能从比利时和德国的港口出动。侦察和摧毁潜水艇的方法得到了大幅度的改进，随着每一艘德国潜艇被击沉，德国越来越难找到受过培训的人员执行这一危险的任务。而且，英国的农业发展部分解决了食物问题。1940年有两百万英亩的农田被开垦出来，1941年又有一大片广袤的农田被开垦出来。英国能够自产更多的粮食，越来越不需要依赖海运进口粮食。耕地的额外劳动一部分由女性志愿者承担，一部分由意大利战俘承担。从这些你可以了解到为什么英国的粮食状况要比上一场战争进行时英国人所忍受的状况大有好转——虽然我不会违心地对你说情况非常完美——但比起德国，我们的情况要好得多，即使德国正在全面搜刮欧洲以自肥。

【注释】

【1】1942年1月22日在英国广播公司的《透过东方之眼》节目上播放。

【2】鲁道夫·瓦尔特·理查德·赫斯（Rudolf Walther Richard Hess,1894—1987），德国纳粹分子，希特勒的早期追随者，纳粹党副元首，于1941年5月10日单独驾机飞抵英国，但其动机由于英国的文件尚未解密而无从得悉。战后被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判处终身监禁，于1987年自缢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