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行走在空荡荡的采矿场中,大家都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这是数千年前的古人留下来的宏伟遗存,在一座大山里掏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矿场,就地取材,就地淬炼,再输出到神农架这片神奇土地的其他山头,或者埋入地下,或者沉入江底,总之,不为世人所知道。数千年的时光过去了,冷寒铁他们是第一批重新踏临此地的人类。于是他们所面对的是——历史与科技重大断裂产生的强烈空白感。
王微奕扶住微微发眩的头,喃喃道:“真是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实在是太伟大的工程了。老夫要是能够破解出此间的奥秘,死而无憾。”
众人听到王微奕的话,不觉都泄了气。他们原本指望着学识最为渊博的王微奕可以洞悉这里面的奥秘,为大家找到答案,可是他也跟大家一般目瞪口呆,说明这只是个妄想。
不过无解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短时间内大家全都放空头脑,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让先前始终绷得紧紧的神经得到彻底的放松,让精疲力尽的身体得到完全的休息。
巴库勒强撑着,收拾出一处较为干净的平地,将依然处于昏迷状态中的冷寒铁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再从罐头瓶中倒出一点内丹粉末,用水灌入他的腹中。见冷寒铁呼吸平缓下来,他才略微安心了点。
另外一边,林从熙、陈枕流等打开从金字塔中抢出的罐头,分给每人一个。大家囫囵吞枣地吃完后,不顾地上的灰尘,一个个和衣躺下。不多时,鼾声四起。所有人全都陷入酣甜的梦乡中。
第一个醒来的依然是花染尘。她灵敏的耳力成了她进入深度睡眠的最大障碍。在睡眠中,她混沌的灵台里依稀听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天崩地裂的声音,中间夹杂着魔鬼的号叫。一阵心悸传来,她刹那间惊醒。四周一片沉寂,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什么动静都没有。
花染尘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冷寒铁,只见他鼻息沉沉,面容憔悴,眉峰即便在梦中依然紧锁,无法解开,心头不觉微微抽动了一下。她轻微地叹息了一声,坐将起来。心头间慌乱不已,仿佛有一头野猪在心田里乱拱,狼藉不堪。她花了几分钟时间,让自己静下心来,凝聚起心力,侧耳倾听。她听到了石头从高处掉落的声响,听到了流水的淙淙声音,甚至听到了风的声音。这些声音都无法验证她心头的恐慌感。于是她更加努力地倾听,终于她听到了风所带来的信息:黄色。
“黄色”两个字就像两个小精灵在她的脑海中跳跃。她竭力地平复心绪,就像端着一把笊篱在大海里筛着目标信息。终于,她感觉笊篱下一沉,新的两个字浮现了出来:毒烟!
她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用力地推了推睡在一旁的林从熙。可是他睡得像头猪一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又伸手推了推巴库勒。
巴库勒一下子警醒过来,定睛看清眼前人是花染尘,骤然蹦至嗓眼间的心重新回落了下去,“怎么了?”他问道。
花染尘忽然感觉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只好结结巴巴地说道:“毒烟……”
巴库勒如同被丢进冰窟里一般,陡然清醒过来:“你说什么?”他下意识地朝着来时的方向望去,心头不由得一震——一阵黄烟正像不屈的冤魂一般,从石壁拐弯处涌了出来。
巴库勒一把抓起身边的防毒面具戴上,又提起一个背囊,同时踢了一脚仍然在昏睡状态中的楚天开,大叫道:“有毒烟,快起来!”说完,他如踩着风火轮一般朝着冒黄烟的地方飞奔而去。
及至赶到洞壁中狭道的出口处,巴库勒不觉神色一凛,只见滚滚浓烟正如同涨潮的海浪一般从洞口汹涌冒出。可以想象,他们原本呆过的石洞,此刻定然是被黄烟毒气悉数占领。可是仅仅一个夜晚时间,石洞里的黄烟怎么陡然增添这么多呢?
巴库勒原本打算用背囊堵住洞口,让毒烟不再扩散进采矿场,然而目睹毒烟的浓烈形势,知道区区一个背囊根本无法阻挡住毒烟的渗透。他想了一下,一咬牙,从背囊中摸出一枚手雷,用力往通道里扔了过去。几秒之后,从通道处传出一阵沉闷的爆炸声,整个山洞似乎都随之一颤。花染尘听到稀里哗啦的声音一片,似乎是石头被炸伤之后的哭泣声。石头如雨滴般纷纷坠下,将他们来时的路封堵住,但仍有黄烟不屈不挠地从石头缝隙间挤了过来。
巴库勒在心头盘算了下,再摸出了三枚手雷,用衣服上扯下的布条捆绑在一起,猛地一拉手环,丢了进去。更强烈的爆炸声传了出来,连整个采矿场都被震得摇摇欲坠。无数的灰尘漫天飞舞,遮迷了人的视线。
强烈的爆炸将通道震塌了。坍塌了的通道成了一道天堑,成功地截断了黄烟的“攻势”。它们不再从通道里冒出。
巴库勒心头长出了一口气,转身跑回大队伍。所有人都被剧烈的爆炸声惊醒,集体朝着远离通道的方向走去。巴库勒虽然拦截住了黄烟,可是却无法消除掉已经进入采矿场的那些浓烟。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采矿场巨大的空间,可以将黄烟的毒性稀释到忽略不计。
巴库勒赶上唐翼等人,相互间短暂商量了一下,很快定出策略:巴库勒、唐翼和陈枕流、林从熙兵分三路,各自查探一个方向,看能否找到通往外面的通道;花染尘、王微奕以及虚弱的楚天开则留在采矿场的中央,守候犹然昏迷的冷寒铁。
巴库勒从背囊中找出四把手枪,每人分配一把,并相约如果遇到危险就连开两枪,如果有找到出口或者意外发现则开一枪,其他人听到枪响后将赶往一处作为支援。分配好了线路之后,三路人马各自散开,很快就消失在采矿场的尽头。
第一个有所发现的是陈枕流与林从熙组。相比于巴库勒和唐翼,他们的个人能力逊色许多,于是组合在一起以应对可能发生的危机。虽然从采矿场地面上的尘埃痕迹可以判断出这里数千年间从未有人踏足,但经历过一系列的波诡云谲,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们两个沿着西向行走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走出了采矿场的主体空间,发现有一个山洞,山洞上方斜架着两条电缆,一直通向未知的尽头。“莫非这里就是发电的地方?”二人好奇心起,相互壮着胆,继续往前走。洞并不深,大概二十米就到了尽头,一扇金属门挡住了去路。这金属门与采矿场的机器一样,不知是什么金属制成,竟然几乎不受时间的影响,千百年过去了依然崭新如故。金属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锁,同样是光闪闪的,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陈枕流望着“铁将军”把门,本来想要叹息将无功而返,不料林从熙从身上翻出一根铁丝,插入锁眼中小心地搅动,不多时,锁“吧嗒”一声打开。陈枕流惊异地看着他,道:“你竟然还有这等绝技?”
林从熙淡淡地道:“三脚猫的江湖功夫,不足为奇。如若我等能活着走出这片神农架,你有心想学,我可以解囊相授。”
陈枕流的眼睛发亮了:“真的吗?你可不许反悔哟!”
林从熙原本只是一句戏言,见陈枕流如此兴奋,不觉微微笑了:“自然当真,就怕你家王教授不许你来学这些鸡鸣狗盗之术吧?”
陈枕流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林大掌柜过虑了。老师鼓励我们去接触各个行业不同的人,多向他们学习,包括锁匠。因为老师说过,在地底下,在考古中,任何一项技艺都可能拯救自己的一条命。我也学过开锁技术,但不知是我天性愚笨,还是教我的锁匠不得法,总之学了三天只学了个皮毛,平常的铁锁勉强可以打开,倘若是复杂一点的锁就无能为力了。”
中国的用锁历史已有5000多年。最初为木锁,距今5000年的仰韶文化遗址中,就曾发现过早期的木质锁。周朝已有关于木仓锁和钥匙的文字记载。早期的木质锁结构简单、形体笨重,多采用竹杆之类作钥匙,容易开启。春秋战国时期,经公输班(即鲁班)改进后,保密性得到增强,并开始用铜材制作钥匙。到了汉代,开始出现铜质簧片结构锁,俗称三簧锁或簧片锁,利用两三片板状铜片的弹力来达到封关和开启作用。由于簧片装置能作多种变化,并可用钥匙孔形来决定钥匙的式样,安全性能、保密性较木质锁前进了一大步,使用范围也更加广泛,因此有广锁之称。这种锁自唐代开始经不断改进发展,直沿用至20世纪的50年代,出现了120余类不同款式,有的采用暗门、定向、二开、无钥、文字密码等特殊技术,使锁具保密程度大大增加。如果没有掌握一定的技艺,想要打开各种锁并非易事,何况考古中所遇到的锁主要用于防范盗墓贼,多半都是当时最为先进、最为复杂的锁。陈枕流曾试过多次,没有一次能够成功打开。眼见林从熙可以轻松地打开金属门上的锁,他不禁十分佩服。
金属门十分沉重。林从熙与陈枕流一边交谈,一边合力推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其推开一道三十厘米左右的缝隙。里面跟外面一样灯火通明,但却多了“呼呼”的嘈杂声。出于安全考虑,两个人没有贸然进去,而是朝里面探了个头。只一眼,林从熙和陈枕流就全都呆住了:只见房间大概有两三百平方米,除了大门外的三面墙全都是铁矿石,中间有个卡车一般大小的机器,外面裹着一层与门相近的金属,看不见里面有什么,机器的末端安装着一个类似于风车的东西,在“呼呼”地快速转动着。整个机器就像某个巨人的玩具,只是那一拨之力何其惊人,竟然可以催动“风车”转动了数千年。
林从熙和陈枕流面面相觑。他们原本以为里面会有什么宝贝,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副怪异景象。“这个鬼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林从熙嘟囔着,想要往房间里面走去。谁知他刚踏前一步,整个身体突然如同羊癫疯发作般,抖动了一下,紧接着软绵绵地趴了下去。
陈枕流大惊失色,急忙试图将他拖拽出。就在他的手指接触到林从熙的身体时,一溜的蓝色火花闪动,顿时半身麻痹。“有电!”他强忍住刺痛发麻的感觉,死死拽住林从熙的身体不放手,将其硬拉了出来。
离开了金属门,那种被电到的感觉顿时消失。陈枕流低头察看林从熙,只见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紫,一副被强电击过的模样,心中不由暗暗叫苦。犹豫了下,他捏住林从熙的鼻孔,口对口地做起人工呼吸,紧接着又用双手按压胸部,帮他做心肺复苏。如此重复了大概三分钟后,林从熙一声呻吟,睁开双眼:“发生了什么事?”
陈枕流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跌坐在地上,瞪视着林从熙:“你……嘴巴太臭啦!”
林从熙抹了下嘴,将手掌靠近鼻孔,一股恶臭直冲脑门,不由得惊惶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是不是我中毒了,然后你喂我吃大便催吐?要不怎么这么臭?”
“呸呸呸!”陈枕流恼羞成怒道,“你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如果不是我抢救及时,恐怕你早已经去见阎王爷啦!”
前事浅浅地从林从熙的脑海中划过。他艰难地坐起身,回头看了看金属门内的世界,难以置信地道:“这是发电设备?这么简单就发电了?那风车怎么会转呢?房间里哪来的风?而且几千年里,这里的照明就是靠这个玩意儿?我的娘咧,这什么技术啊?要是我能掌握的话,随便复制个万儿八千台拿来卖电,岂不是生生世世的好生意?”
陈枕流的思维被林从熙感染:“对哦,这岂不是跟传说中的永动机差不多?能弄一个回去的话就值大钱了。”
两人的眼中都流露出贪婪的神色,仿佛盯着的不是一个机器,而是一只会生金蛋的母鸡。“那怎么弄回去?”
这个问题顿时令两个人泄气下来。他们想起先前触电的感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唉!搞这么个玩意儿真是有钱赚没命花。也是奇怪,这门什么材质的呢,竟然可以防电。”林从熙边说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重返到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陈枕流急忙将其拉住:“你不要命啦,还想再被电一次?这次我可不救你了。刚才那一下子,我到现在全身都还是麻的呢!”
林从熙神色一凛,低头沉思了一下,道:“算了,我们还是把门关好吧!”
两个人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门合拢紧。林从熙将锁重新扣上。
就在林从熙他们费力关门的时候,另一个方向的巴库勒正使出吃奶的力气,打开另外一扇金属门,只不过在他眼前呈现的是另外一个场景:宏大的石室中,凌乱地散落着数不清的黄金制品,有人面蛇身的雕像、古怪面具、巨鼎、弓箭、长剑等,另外还有一些巴库勒从未见过奇形怪状的制品,有的尚是半成品。如果先前巴库勒他们所见到空荡荡的石室属于采矿场兼加工场的话,那么这里更像一个仓库。所有在前面石室加工好的黄金制品就运送到这里来。
与林从熙他们一样,这里并非太平,而是同样设置了杀人的陷阱:在洞壁上,插着一些约有半米长、黑色的棍状物,“黑棍”的末端连接着电线。浓浓的黄烟就从“黑棍”与洞壁相交接的地方涌了出来。很显然,巴库勒他们先前在金字塔里面所遭遇到的有毒黄烟,就是这样被生产出来的。而在金属门的对面,有另外一道长约三米、宽约两米的巨大金属门,不知通往何处。巴库勒虽然戴着防毒面具,可是身上的衣服却并非专业的防护服,因此对黄烟仍然十分忌惮。尽管对另外那扇金属门背后的世界充满好奇,可也只能匆匆撤离,将门重新关上。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响,心头不禁震颤了一下:难道有人找到了出口?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反应,矿场深处又接连传来几声枪响。
枪声是从唐翼处传来的。在与巴库勒、林从熙和陈枕流分开后,他独自一人往东边走去。几个人之中,他的脚步最为沉重,一方面是肉体上的创伤影响所致,但最主要的还是精神上的打击。整个行动小组中,他与柳四任的关系最为密切,可是柳四任却又死得那般凄惨,连尸体都不得保全。从理智上,他知道冷寒铁当时的做法并没有过错,因为生者永远要比死者更为重要,但从情感上,他心头始终像压着铅块,难以呼吸。人非草木,有着七情六欲。作为受过特别训练的战士,他们只能说心肠比常人要坚硬一些,但却做不到铁石心肠——冷寒铁是个例外,某些时候他与机器战士相似,眼中只有完成任务,为此可以不惜一切手段。这让他有几分胆战,也有些泄气。“是否我永远无法达到他的境界?”他追问着自己。这个念头折磨着他,以至于让他浮起了一个恶念,“他现在昏迷中,是否是下手的最好机会?”
但这样的念头就像一名惨遭溺杀害人,尽管可以挣扎着探出个头,可是很快就被一股更加强壮的力量按压了下去。无论如何,冷寒铁终究是他的队友,更是良师、恩人。冷寒铁教过他格杀术、对敌技巧,更曾在战场上救过他。如果不是心底的那一个疙瘩无法化解,他并不拒绝乃至乐意与这样一名铁血战士并肩作战。只是那一个疙瘩逼迫着他狠心切断与冷寒铁之间的种种情谊,将他推离到冷寒铁的对立面——或许有一天他们将正面相对,来场真正的决斗吧!可是那一天真的到达的话,无论胜败,他都可以卸下心头的枷锁吗?他茫然着。
这些念头交织在一起,令他的脚步有了千斤重。可是团队的使命感如同挂在驴眼前的胡萝卜,指引着他步步向前,走向充满诡异、充满未知的矿场深处。
就在唐翼精神恍惚之际,忽然眼前闪过一道白影。他条件反射般的举枪便射。手枪的后坐力几乎崩开他手术的伤口,之后手就再也提不起来了。他只能用眼球追踪着白影的行动轨迹,然后万分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白狐!在西青林中与他们反复较量过多次、最后“和平道别”的白狐!
白狐与唐翼一行最初的相逢,是在西青林的古墓中。当时白狐指引着王微奕、林从熙等人进入古墓,随后它率着众多子孙组成了“狐梯”,跃过深渊天堑,从王微奕等人的眼皮底下夺走了狐面人口中的内丹;后来它为报复青狐被杀、狐面人尸体惨遭破坏之仇,将冷寒铁一行引诱进入沼泽中,企图利用大自然的陷阱将他们一网打尽,不料反倒遭遇巨蛇的伏击,被其击落进沼泽中。巨蛇后来被冷寒铁用黄金匕首杀死,白狐则借灰衣人手下的性命逃离生天。为报冷寒铁他们帮忙复仇的恩情,它指引着冷寒铁他们走出西青林。唐翼以为他们与白狐的恩怨就此了结,未曾想到竟然在这地底下再度重逢。
他不觉有几分喜出望外。这种感觉,类似于“他乡遇故知”。“白狐白狐,你是过来帮助我们的吗?能否指点一下我们该往哪里走才能走出这个洞穴?”
白狐仿佛听得懂他说的话,停住了身形。它瞥了瞥唐翼的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然后如同一个老气横秋的长者一般,用后爪点着地,上半身直立起来,前爪拢在一起,不紧不慢地朝唐翼“走”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唐翼看着它,心中竟然起了一种虔诚之意,仿佛面对的并非一只动物,而是一个智者。他急忙朝着它快步走去。受过伤的手软弱无力地抓着手枪,在身体惯性的带动下,高低起伏。
白狐止住前进,警觉地看着唐翼。
唐翼不明就里,见状下意识地小跑了几步,带动手臂震荡的弧度更大,枪口在白狐的身上上下比画。这个行为激怒了白狐,它骤然暴起,伸出利爪朝着唐翼的脸上抓了过来。
唐翼大惊失色,急忙伸出左手阻挡。白狐尖利的爪子在他的额角、手背上挠出数道血痕。所幸他及时护住了眼睛,否则恐怕一只眼球都要被白狐抠出。他惨叫一声,忍住痛,右脚如闪电般的朝白狐踢去,却被白狐一个闪身躲了开去。他莫名地挨了一爪子,不觉心头无名火动,双手擎起枪,毫不犹豫地对准白狐扣动了扳机。
白狐动作迅如闪电,即便唐翼处于巅峰状态时都未必可以击中它,更何况他现在双手半废?接连躲过数枪后,白狐没有被吓退,反倒被彻底激怒了。它的咽喉中发出低低的吼叫声,身上的毛发竖了起来,一个拧身,如同一支破空的长箭般冲着唐翼的脸面抓来。唐翼已来不及对它扣动扳机,只好将手枪当作一个暗器朝它掷过去。白狐的身体在空中竟然神奇地再次升高了数寸,躲过手枪的袭击,前爪准确无误地抓中了唐翼的眼角,划开了一道约两寸的伤痕。
唐翼狂躁了。自己不是冷寒铁的对手,这个结论已令他沮丧,可是如今竟然连一只畜生都打不过,这实在是个奇耻大辱!他大吼一声,以臂为棍,脚为锤,狂风暴雨地朝白狐攻去。可白狐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凭借着高明的手段始终牢牢地屹立在风头浪尖,丝毫不受其害。
一通拳脚下来,唐翼累得气喘如牛,可是却连白狐的一根寒毛都没有沾到,反倒被白狐找机会又挠了几下,颜面上再添了两道伤痕,后脑勺处的一簇头发也被连根拔起,疼得他“嘘嘘”直冒冷气,心头的恼怒更甚,状若疯狂,只欲与它同归于尽。
白狐似乎很满意自己可以让唐翼气急败坏,也决意与他继续周旋下去。它瞅准时机,趁唐翼喘息之际,再度腾空跃起,对着唐翼的眼睛处狠狠地挠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唐翼突然一口浓痰从喉中吐出,直接命中白狐的面门。白狐为之受惊,原本矫健的身躯沉顿了一下,直直地往下坠去。唐翼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双手出击,在空中兜住白狐,用强健的双臂将它紧紧箍住,紧接着整个身体往前一扑,就地几个滚翻,将白狐紧紧地箍住在双臂间,死死地压在身底下。
白狐胜在行动伶俐,论体形力气哪是唐翼的对手?如今被唐翼制服,一时间动弹不得,它不由得心焦起来,扭动身躯一口朝着唐翼的鼻子咬去。唐翼腾不出手阻挡,情急之下,也张开大嘴,以牙还牙,对着白狐一口咬下。白狐的嘴是细长型的,并不及唐翼的嘴大,一时间被他咬了个正着。
白狐大概未曾想到有这等局面,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唐翼咬住白狐实乃无奈之举,但很快他就后悔了:狐狸原本就有一个强烈的骚臭味,而它的嘴巴不知刚吃过什么,更是腥臭无比。唐翼的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胃酸混合着先前吃过的食物直喷而出。不过他担心白狐会趁机偷袭,因此仍然咬住它不放,如此的话,他的呕吐物就喷在了白狐的颜面上。
胃酸的气味混合着狐狸的臭气,简直可以熏晕人。唐翼实在受不了,张开嘴,放弃与白狐的“舌吻”。白狐借机用力一挣,从唐翼的紧箍中脱身开来,狂奔了数十米后,也狂吐起来,一边吐一边看着唐翼,眼神中流露出厌恨的神色,仿佛在破口大骂:“死变态!太恶心了!”
唐翼也在不停地“呸呸呸”中,试图将残存在口腔中的那股恶心气味连同狐狸的皮毛一起吐掉,然后强撑起身子,准备远离呕吐物。
白狐对唐翼的“流氓”行径心有余悸,一见他起身,吓得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不远处,巴库勒气喘吁吁地狂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唐翼艰难地转头问他:“有水吗?”
巴库勒闻着空气中难闻的味道,皱起了眉头道:“水在王教授那边。怎么吐成这样?”
唐翼不觉又“呸呸”了两声,怒道:“别提了!老子咬了一口那白色的狐狸,真是骚臭!难怪人们都说狐骚味,简直可以把人熏晕过去!”
巴库勒的脸上现出一丝古怪的神色,“你为什么咬狐狸?哪来的狐狸?”
唐翼不无好气地道:“就是先前我们在西青林遇见的那只白色狐狸,也不知道它怎么搞的竟然跟到这里来了。我为什么咬它?我不咬它,它就咬掉我的鼻子了!那还能怎样?只能先下手为强了。不行,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去找点水漱漱口。”
巴库勒走到白狐呕吐的地方,看了一眼,道:“这也是你吐的吗?”
唐翼摇摇晃晃地往回走去,“那只死狐狸的啦!”
巴库勒从白狐呕吐物中拈起一些白色的结晶,仔细观察着。这些结晶与粗盐有几分相像,但比其洁白许多,擦干净了之后,甚至透露出一种晶莹之色。直觉上它不像食物。“那狐狸为什么要吃它呢?”他想了想,决定带它去找王微奕,也许王微奕的博学可以给出一个答案。
在他们出发的起点处,王微奕半眯着眼睛,听林从熙和陈枕流讲述他们所见到的“发电装置”。临了他睁开双眼,叹道:“一座在地底下运转千年的发电站……古人的智慧真的是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有时候真怀疑与古人相比,我们就是生活在荒蛮时代。”
陈枕流试探地问道:“老师你是想说,人类存在着数世说,而且每世都比前世要退步落后,所以人类文明最辉煌的一刻只存在于远古时代?恰如道家所言的复命?”
王微奕点头道:“不错,老子曰复命,要人们顺应天命。为何呢?因为‘大曰逝,逝曰远,远曰返’。那些离我们远去的文明辉煌,终究是要以‘返’的姿势重回世间。换句话说,今天里人类科技无限走远,也不过是在顺应着地球文明的轮回罢了。”
林从熙没有心思去听这些学理深奥的内容,他更加好奇于那个发电机的发电原理——如果真能破解开,运用在现实社会中,可是个无限大的商机。这个想法令他心痒难挠,于是忍不住打断王微奕师生的对话,“那个,王教授你博学多识,能否给指点一下那个发电是怎么完成的呢?连续发电几千年,这简直是神灵的杰作啊!”
王微奕苦笑道:“林大掌柜你实在太抬举老夫了。老夫是一个历史学家,仅在历史方面浸淫的时日多了点,比常人多懂一点往事。可是这个发电原理,涉及的可是最为高深的物理原理,即便当今世界上最顶尖的物理学家过来都未必能够研究清楚,老夫岂可能凭你们的三言两语描述给出答案?如果能做到的话,那么老夫出了这神农架即可改行去当电力学家了。”
林从熙闻言不觉有些泄气,但仍然不死心:“可是你学贯中西,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总能说出一个大概吧——不一定就是符合真实的科学,只消一个说法,要不我觉得我接下来好多天都睡不着。”
王微奕无奈道:“看来老夫不胡诌一二,林大掌柜你是不会放过我的。那行吧,老夫就在这里胡乱猜测一下。依老夫之见,这个发电应当是利用了电力与磁场之间可以相互转换的原理。诚如先前我们所见识的,这座山脉里攒聚了至少百万吨计的磁铁矿脉,这些矿脉都是发电的原材料。你们见到的那套机器,便是将磁铁矿脉中所蕴含的磁性转换成电力。矿脉的磁性蕴含量惊人,于是也可以支撑这么多年的消耗而不断绝。”
林从熙呆住了:“你的意思是,这套机器只有在磁铁矿脉里才可以使用,而不能用在寻常环境下?”
“老夫是科学门外汉,这个纯属随意臆测,林大掌柜做不得真。具体的真相如何,需要将来有一天真正的物理学家进驻这里,进行深入研究始能揭晓答案。”
林从熙与王微奕对话间,唐翼和巴库勒业已返回。林从熙从“永动机”美梦的破灭中挣扎出来,热切地问他们:“你们怎么样,找到出路了吗?”
唐翼和巴库勒将他们所看到及所经历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王微奕的眉峰又锁了起来:“以巴长官所描绘来看,那个黄色毒雾应该就是在那个石室里被制造出来,并且极有可能是存在着开关,只有外人踏进来或者是某个平衡被打破时,才被启动,阻杀入侵者。”
林从熙插嘴道:“而且我怀疑毒气制造系统,便是跟我们所发现的电力系统关联在一起,或者说,毒气的制造离不开电力提供的能源。”
巴库勒看了一眼林从熙,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切断了电源,就可以让毒气停止下来?”
林从熙耸了耸肩:“这只是我的胡乱猜测,做不得真。王教授说这里面存在着一个玄秘的平衡系统,打乱了就可能酿成大祸。真要是断了电,造成什么后果,我可承担不起。”
一直缄默着的花染尘忽然开口道:“你们说出现了白狐?”
众人听到花染尘开口,不觉有几分意外,因为一直里花染尘几乎都不参与任何的讨论,而今她能够主动搭话,显然是有她的个人见解,于是他们不觉产生了一种期待,屏息凝神地听她继续讲述:“巴长官,我能确定下,我们的入口处是被你完全炸死了吧?”
巴库勒点了点头,道:“这个,不叫炸死吧,不过应该是堵死了。”
花染尘流露出一丝羞赧之色:“不好意思我用词不当。”随即又正色道,“既然入口已经堵死,而白狐能够进来,就说明有其他的通道通往外面。”
众人闻言精神大振,眼神里流露出嘉许的神色。
花染尘转头向唐翼,问道:“唐长官,先前你与白狐相遇时,有没有发现它身上存在什么异样呢?比如说毛发、眼睛或者身上的气味等等?”
唐翼陷入回忆中,竭力地将那些不愉快的感受剔除出去:“让我想一想……好像它身上皮毛的颜色不那么纯白,而有了淡淡的一层黄色,至于它身上的气味,骚臭,还有点……我想起来了,它身上有毒烟的气味!”
唐翼他们身上的衣服沾染过些黄烟的尘末,经花染尘提醒,他顿时醒悟过来:白狐乃是穿过了黄烟区进到矿场中!那么有两种可能:白狐一直尾随着他们进入石洞内,并在黄烟开始蔓延之际沿着石洞的罅隙进到此间,毕竟白狐的体积要比他们小得多,可以比他们更加轻松地找到其他的通道;另外一种可能是有其他通道直接通向这个矿场,只是通道内同样布满了黄烟毒气。
如果是第二者,那么就意味着众人有逃出生天的机会。黄烟毒气固然可怕,但他们手中还有七个防毒面具,可以顺利穿越。
唐翼不无期冀地看着花染尘:“染尘姑娘,你可以动用你的耳力,听听有什么异响吗?或许大家可以从中找到一点线索。”
花染尘沉默了片刻,扬起头来,目光中无喜亦无悲:“我已经丧失了特别的耳力。”
“什么?”林从熙几乎跳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花染尘平静地说,就像在叙述着中午吃了什么饭般,“大概是毒气的缘故吧!”
在撤退进入矿场的时候,花染尘将自己的防毒面具给了冷寒铁,吸入了些许毒烟进入体内。毒烟会麻痹人的神经系统,包括听力。之后一觉醒来后,花染尘与巴库勒前去截断毒烟的通道,手雷爆炸时催动了许多毒烟飘出,又被花染尘吸入了一点,极大地加重了病情。现在的花染尘听力甚至比一般人还要低下。
林从熙跌坐在地,面色惨白。
花染尘见状,心中不忍,以手轻拍了下他的手背,宽慰道:“不打紧的。我一直都困恼于自己的耳朵,能够去除掉它这是上天的慈悲见怜,你应该替我开心才是。”
林从熙的嘴唇掀动了几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王微奕亦过来安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染尘姑娘能够看开此事,乃大智慧。林大掌柜也不必太过介怀。老夫怀疑,黄烟毒气是岩石中的某种成分与巴长官所看到的条棒状的催化剂产生化学反应,释放出来的。古人极有可能是在开采矿石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的,恰如远古时代的人类,在闪电引发的火灾过后,捡食被烧死的动物尸体,发现其更加美味,才萌生了用火煮熟食物的意识。白狐既然可以穿过黄烟毒气来到此地而安然无恙,说不定就是找到了解毒剂。只要我们耐心寻找,总会有所发现。”
巴库勒心头一动,给大家看他手掌中所握住的白色结晶:“会不会是这个?”
众人凑近了上前察看。林从熙捻起一粒放进嘴中尝了下:“额,味道有点酸,还有点苦,巴长官你哪里找到的?”
巴库勒脸上挂着笑容,道:“白狐的呕吐物里捡到的。”
林从熙的手指僵在空中,整个五官拧巴在了一起:“你说什么?”
巴库勒耸着肩膀道:“实话,没骗你的。”
林从熙“啊啊”地大叫着,奔向一旁,以手抠着咽喉,用力地呕吐起来。
巴库勒在一旁“好心”地提醒他:“林大掌柜,你抠吐的手可是抓过白狐呕吐物的哦,这个好像不太卫生吧?”
林从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呕吐越发地厉害。
花染尘默默地走上前,替他拍打着后背:“没事。这个比起我们一路上吃过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从熙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道:“我知道也没什么,只是这样出丑的话他们几个当兵的心里会舒服点儿,所有人的心情也好一些。”
花染尘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下:“原来你是这般想法。不过何苦作践自己来讨好他们呢?”
林从熙的眼中闪过复杂之色:“只要能安全走出神农架,其他的委屈就都算不了什么。”
花染尘从腹腔深处挤出了一个叹息。这个叹息如泡沫一般,升腾起来,然后很快消散在空气中,无影无踪。
那边,巴库勒、唐翼、王微奕等人在热烈地讨论中,最后得到的结论是:除了虚弱的楚天开留下来照顾昏迷的冷寒铁外,其余的人两两一组——唐翼和陈枕流一组,巴库勒与王微奕一组,林从熙和花染尘一组,前去寻找白色结晶和出口,等寻到了白色结晶后就截断电源,阻断黄烟毒气的蔓延。
很快,大家四散而开。不过这次倒不再兵分三路,而是集中在白狐先前出现的东边。在经过白狐的呕吐物时,王微奕和巴库勒再次蹲下仔细观察,很快有所得:在白狐呕吐物中,他们找到了一些尚未完全消化的野果——很显然,野果不可能生长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只可能来自外面的天地。而野果还没有被胃酸完全溶解掉,说明其进食的时间应该是在三四个小时之内。这意味着,他们距离出口并不太远!
只是盘旋在他们心头的一个疑问是:既然白狐并非一直暗中跟踪他们,那么是如何寻觅到他们踪迹的?要知道他们一路上从垂直距离算来,至少下降到地底下七八百米,又有山脉岩石和地下暗河的干扰,就算是再灵敏的嗅觉与听觉,都不可能对他们进行定位。莫非狐狸真的拥有通天的本领?
不过对于眼下的他们,当务之急是找到毒气的解药和出口。有了狐狸带来的线索,巴库勒和王微奕全都精神大振,抖擞起精神继续往前走。一路上他们仔细观察着地面,希望能够找到狐狸的脚印。只是很遗憾,这些地段的地面上,干干净净的,全都是裸露的岩石,并没有浮土覆盖,因此找不到狐狸经过后留下的蛛丝马迹。
巴库勒的嗅觉不错,加上狐狸呕吐过产生了一股特别的气息,因此他能够捕捉住空气中飘浮的些微气味,用于指导前行。如此再行走了约莫近半个小时后,路面陡然发生了变化,失去了原来的平整,而恢复成正常的岩洞曲折起伏,那些灯光也全都消失不见,视野处一片漆黑。幸好巴库勒随身携带着手电筒,可以照亮道路,艰难行进。王微奕经过先前的休整,精力恢复了大半,勉强能够跟得上巴库勒的步伐。
两个人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走了大概四五百米后,巴库勒隐隐地嗅到空气中浮动着一丝腥臭的气息,不觉警惕起来,提醒王微奕一起戴上防毒面具,然后将手电筒交由给他来照明,自己则掏出手枪,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
令巴库勒略微安慰的是,腥臭味并非来自想象中的猛兽。他们目光所及,依然是各式怪石嶙峋,夹杂着苔藓、地衣等贴地的植物。不过温度明显降低,不时有水珠滴落。这种环境下,是不可能生活着猛兽的,因为缺乏足够的食物。巴库勒剩下的唯一担心是毒蛇。不过他们穿着靴子和厚衣,除非是眼镜蛇一类的毒蛇可以扑起攻击,否则威胁并不大。
越走越深入,巴库勒开始排除掉了蛇类。因为温度已经降至零度左右。这样的温度蛇类需要进入冬眠状态,不可能出来活动。不过他心头的惴惴感并未消除:空气中的腥臭气息与阴寒之气究竟来自何方呢?这个疑问在他再度前进了约50米之后,得到了答案:一道足有三米宽的裂缝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准确地说,是一道峡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都难以想象地底下竟然会藏着一道峡谷。它就像某位巨人持利斧劈向山脉,生生砍出道裂缝。有凛冽的罡风像一条狂暴的巨龙般,凶猛地席卷而上。在风的尽头,是他们暌违已久的天空!只是他们所看到的仅是一线天。巴库勒他们分辨得出来,现在是个阴天的清晨,阳光无力,无法突破乌云的遮挡。这一线天光让他们激动起来,仿佛出口近在咫尺。但待他们看清四周的环境,很快就泄气了:峡谷的下边,仿佛藏着一个巨大的鼓风机,不停地朝上吹着冰冷透骨的罡风。罡风是如此强烈,即便巴库勒他们站在悬崖边都身躯不稳,冰寒砭骨。可以想象,人如果坠入风口中,恐怕身上的每一滴血液都会被冻僵,遑论沿着光滑的石壁往上爬行。而在峡谷的另外一头,黑魆魆地立着个洞口,就像一条被掏空了的巨型蚯蚓,裸露着空洞的腹腔。在它的中间,黄烟翻滚,却是与金字塔里一样的毒气,但其浓度却超过金字塔里的十倍以上。许多浓烈的黄烟越出洞穴,立刻被强烈的罡风带走。三米的深渊,如刀子般的烈风,蚀骨的毒烟,共同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如果说白狐先前是从这里进入的话,那么它又如何跨越过这道天堑呢?就算白狐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顶着罡风“飞纵”这三米的距离。巴库勒眯起眼,顶住强风的吹袭,仔细观察起来,很快他就发现端倪:一根电缆跨过悬崖,从他们这头的岩洞地面直通往对面的岩洞里。只是这拇指粗细的电缆可以承受得住白狐三四十斤的体重,决计无法承受起成人上百斤的体重。
巴库勒不觉有几分失望。盼顾了良久,却始终找不到可以“登岸”的天梯,不觉牙根都恨得痒痒的。
王微奕的身体比巴库勒羸弱,被强烈的罡风吹得久了,感觉衣服都变成了冰碴儿,牙齿都在打战中。他哆哆嗦嗦地对巴库勒说:“巴长官,要不我们撤回吧!老夫这把老骨头,受不住风吹,感觉整个骨骼都快要被吹开裂了。”
巴库勒不无歉意地道:“对不起,忽略了你老的身体。我们这就返回。”
只是真的这样空手而归,他又觉得心有不甘,于是回眸看了一眼电缆,犹豫着对王微奕道:“这些黄烟是不是都是利用电力来催化生产?如果我们摧毁了电力,是不是也就可以制止住黄烟的继续生产?这里的风这么强,应该很快就可以将它吹散。”
有许多个念头在王微奕的心头掠过,但最终只化作一句话:“太冷了!”他嘴唇乌青打着寒战道:“巴长官,你如果真想切断电力,那就快一点吧!”
巴库勒从腰间拔出手枪,瞄准着电缆扣动扳机。子弹呼啸着嵌入了电缆中。一阵火花四射。巴库勒抬手再度发射出两粒子弹。三颗子弹成品字形,切断了电缆,在罡风的推波助澜下,电缆“啪”的一声,从中断为两截。
电缆断裂的声响看似轻微,却盖过了罡风的凛冽。巴库勒感觉心弦上似乎也“啪”的一声响,有根弦断了,不安感如同从峡谷深处吹上来的寒气一般,在四肢百骸内扩散。
伴随着电缆的断裂声而起的,是“噼里啪啦”的放电声。金属的子弹头成为导电体,让电流发生了短路,进而产生火花。巴库勒眼疾手快,将电缆扯住,远离开子弹头。电缆就像一条被削掉头的蛇,扭动了一下身躯,随即悄然无声。但很快一阵褐色的烟雾扑腾而起——岩石的地面上埋着一些细小的金属丝,一直通往岩壁上。而在岩壁的隐蔽处,同样插着几根黑色的棒条。这些棒条在电流的催化下,产生反应,散发出褐色浓烟。瞬间整个石洞里烟雾滚滚,几乎遮迷了人的视线。更要命的是,那些从峡谷深处吹来的疾风成了推波助澜的帮凶,将浓烟往他们来处的方向吹灌而去。
再看对面的岩洞,黄烟停止了骚动,然而却聚而不散。仿佛有一张大网,将它们紧紧地箍住,不会往外泄漏。
巴库勒他们带着防毒面具,一时间分辨不出褐色烟雾是否有毒。不过视其凶猛之势,并非“善类”,心头不由得叫苦不迭。这真是才驱虎豹,又迎豺狼。这个石洞早被人为地打造成为一个龙潭虎穴,注定是不得安宁。
王微奕见到浓烟之势,心头暗叹一声,知道木已成舟,回天无力,于是扯了下巴库勒,示意他速速往后奔跑。眼下的局势,只有一个选择:尽快切断电源。虽然切断电源可能带来其他的危险,可是如果不破除这些烟雾的话,他们根本无法离开这个石洞。
借着手电筒的光芒照明,巴库勒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山洞弯弯曲曲,高低不平,人行走在上面十分不便,但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阻挡了风与褐色烟雾的行进速度,烟雾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在确定没有烟雾跟随的情况下,巴库勒摘掉了防毒面具,大口地喘息了几下,带着王微奕奔跑起来。眼下里他最为担心的就是手电筒的电力不够,有些后悔先前撤退时,没有多带走些日军遗留下来的干电池。一旦他们切断了整个电源,那么石洞将重新笼罩于黑暗之中,手电筒将成为他们唯一的照明来源。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失去光源,他们就成为无头的苍蝇,在胡乱碰撞之间,死神随时都是伫立在侧。
所幸日军的军用物资质量过硬,在手电筒的光芒变暗但尚未完全熄灭之际,巴库勒和王微奕气喘吁吁地奔跑回到了矿区,有着电灯照明的矿区。巴库勒沿途间开了一枪,用于召唤队友,于是在他们抵达白狐的呕吐物位置时,唐翼、林从熙等人都纷纷赶到。
巴库勒来不及向他们解释,抓住林从熙的手,道:“带我去发电区,切断电源!要快!”
林从熙听其语气,便知道有了严峻的事变,当下里不敢怠慢,急忙带着巴库勒奔跑起来。待两人奔逐到发电室时,林从熙已累如牛喘。他早年行迹江湖,饱经风霜,加上勤学苦练,练得身手不凡,但年岁见长,且耽迷于古玩之中,不仅耍杂技艺荒废,就连身子骨也大不如前。
面对紧闭的石门,巴库勒皱起了眉头,“这个怎么进去?”
林从熙喘息甫定,强撑着起来,重施故技,掏出铁丝,三下五除二,将门锁打开:“巴长官,搭把手吧,这门死沉死沉的,一个人根本没有能力打开。不过,小心别跨进屋,提防被电流击到。”
石门打开,巴库勒倒没有林从熙他们先前的震惊感。在他脑海中想的更多的是:该如何将这玩意儿搞断电?一个简单的做法就是将电线弄断,但他深恐像先前遭遇到的一样,断掉的电线又引发出什么黑烟黄烟青烟白烟,加剧困局。可是他站在门口看了数遍发电机组,却如同狗咬刺猬一般,根本无处下手。王微奕说这个发电的原理可能是利用磁场与电场之间的相互转换作用,可是想要切断这种转换关系的话,就需要将磁场搬移开——谁有那神力能够移开这满山含有磁性的铁矿石?
无奈之下,巴库勒不得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林从熙:“你有什么看法和建议?”
林从熙耸了耸肩,道:“我能有什么看法和建议?只要不把我投进去就可以,其他的随便你来做。”
巴库勒咬了咬牙道:“你确定只要不是死在发电室里就可以了,对吧?”
林从熙吓了一跳:“你什么意思?死在发电室外也不行!不对,是任何可能死在这里的行为都不行!”
巴库勒牙根紧咬:“生死有命,赌一把吧。”
惊恐在林从熙的瞳孔里扩散,“你个瓜娃子,想要做啥子啊?”
未等他扑上前,一道黑色的光芒从巴库勒的手中飞了出去。紧接着,巴库勒一个虎跃,扯过林从熙躲在金属门的背后,同时捂住了双耳。
那是一枚手雷!
惊天的爆炸声响了起来。地动山摇。整座山仿佛是一叶被惊涛骇浪包围的扁舟,被巨浪狠狠地抛进半空中。巴库勒感觉五脏六腑全都飘移起来,脑袋则像被用力晃荡的果汁,脑汁几乎都要从七窍里溢出。在他的感受中,脚下的岩石不再是真实的,头顶的空间也全都消失,整个人都像进入了一个圆形、光滑的甬道,快速地下滑,抓不住任何可以依附的东西。
所有的感觉都是第一瞬间触发而成。岩洞内真实的情形是:光明消失了。硝烟味弥散开来。发电室坍塌过半。那个如风车一般的组件被强烈的爆炸气流甩出,摔在石洞外。最重要的是,爆炸引发了连锁反应。顶上的岩石掉落如冰雹,在更深远的地底下,传出崩裂的声音;而在距离他们头顶近百米的上方,有巨大的建筑物崩塌,引发了强烈的共振。
巴库勒觉得自己是处于崩发的火山底部,即将被滚烫、厚实的火山灰所掩埋。他实在难以想象,一枚小小的手雷爆炸,怎么可能产生如此惊人的威力?这样的爆炸效果,至少是要上千斤的TNT炸药才可能形成的啊!难道放电室会扩大手雷的威力?抑或是,手雷只是一个引子,引发了放电室内部的能量释放,才形成了如此惊天骇地的爆炸?
不管怎样,巴库勒首先要庆幸自己从这场剧烈的爆炸中存活了下来。待那延绵不绝的震荡感渐渐平息之后,他从地面爬起身,伸手拂去身上的石屑灰尘,然后在黑暗中摸索,哑声道:“林掌柜,你还活着吗?”
一阵咳嗽声起,紧接着从黑暗中传出振动衣衫的窸窣声,林从熙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说巴长官,你这投的是炸弹吧?我看你的目标不是摧毁这发电室,而是搞垮整座山脉。”
巴库勒心头的一颗石头落了地,但随即想到冷寒铁等人,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糟糕,我们快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
林从熙道:“巴长官,你好歹也先看看自己的战果吧?”
巴库勒想想也是,拧开已经变得昏暗的手电筒,只见发电室里面目全非,一片狼藉,整套发电设备在先前的剧烈爆炸中死无全尸——倘若不是金属门够厚够结实,挡住了四溅开的碎片,恐怕巴库勒已变成个筛子了。
林从熙在心头连叹可惜,有心想要进发电室看能否捡到一点儿宝贝,可是想及先前被电晕的经历,又心有余悸——谁知道发电室内会不会有辐射呢?不过就这么空手而归,他又心觉不甘。待目光落定在状若风车的发电轮组上,不禁眼前一亮,“巴长官,你不觉得我们好歹应该拿点战利品回去,好跟别人证明一下我们确实炸掉了发电室?哦,我看这个大风车就不错,说不定王教授也有兴趣留作纪念呢!”
巴库勒本想骂他掉进钱眼里,命都不知道能留到哪天,现在却还惦记着这破铜烂铁,忽然一个念想跃入大脑中,忍不住转怒为喜:“好,如果你不嫌累,就拖着吧!”
林从熙如同得到圣旨般,喜滋滋地将压在“大风车”上的石块扒拉掉,将其拖了出来,“哎哟,这东西怎么这么死沉?”
“大风车”的直径约为一米,那些扇叶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属铸就,可以禁受得住爆炸的摧残而没有破裂,只有与其他组件相连的轴承处断了,整个风轮加上一米左右长的轴承合计约莫有七八十斤。林从熙就像孙悟空扛芭蕉扇一般的将其扛在肩膀上,被压得忍不住“哎哟”叫痛起来。
巴库勒骂了一声:“你真是娘们儿的身体。自己想好,如果嫌重就丢这儿,别拿了。”
林从熙忍痛道:“得得得,你就别说三道四,反正这是我的东西,我自己拿,你回头别觊觎眼馋就行。”说完从地上捡起一段电缆,找巴库勒借过军用匕首,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其割断,捆绑在“大风车”的扇叶上,另外一头打了个死结,套在肩膀上,拖拽着“大风车”往前走。断裂的轴承与地面摩擦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巴库勒心头牵挂着兄弟,但又不愿打消利用林从熙这个免费苦力的念头,于是晃晃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哼哧哼哧地拖着“大风车”一步一挪地往前,直至林从熙累得像条被抽去骨头的狗一般的瘫倒在地,巴库勒才结束观望的状态,将手电筒扔给他,轻轻松松地扛起“大风车”,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林从熙难以置信地看着巴库勒。这个多次里用皮带抽过自己、一度里险些将自己剥皮的冷血者,竟然会主动伸出援手?他忽然醒悟过来,追赶上巴库勒:“你娘的,这个大风扇你是不是有用途?你是故意让我替你当苦工,傻拉吧唧地扛着它?”
巴库勒难掩心头的得意之色,却又竭力地绷紧着脸,只有骤然轻快的脚步将其心情出卖。
竟然真的被这个大块头算计了?林从熙怔了下,随即跳起来,想要破口大骂,可是嘴巴张大了,却没有骂词出来——不是他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而是他需要控制自己的体力。他们剩余的食物和水有限,又被困于这如石牢一般的地底下,可以想象得到接下来的日子将是特别地难熬。他只能垂头丧气地跟在巴库勒的身后,像一条斗败了的土狗。
七八十斤的“大风车”搁在孔武健硕的巴库勒肩上,就像一根烧火棍。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就将它扛到了与冷寒铁他们分开的地点。令他异常惊喜的是,在刚刚的那场“浩劫”中,除了花染尘脚被一块石头砸伤,起了鸡蛋般大小的肿块外,其他人竟然如奇迹般的安然无恙。更令他惊喜的是,冷寒铁竟然苏醒了过来,尽管看上去十分虚弱,但至少眼睛是睁着的。
巴库勒将“大风车”一把丢落在地,小跑地来到冷寒铁的面前,想要伸手去拥抱他,但又觉得不妥,于是只顾着憨厚傻笑。
楚天开见状,摇了摇头,道:“你傻乐干啥?我还以为你看见我们都还活着,应该很失望才对。”
巴库勒张大着嘴,不解地看着楚天开。
“你把整座山炸塌,不就是想把我们活埋在这地底下吗?”
巴库勒咧开干裂的嘴唇,抱歉地笑了笑,牵扯出几道血痕:“就一个小鸟蛋,谁知道竟然折腾出这等动静。也许那不是发电室,而是弹药库。”
王微奕不无忧虑地看着巴库勒暗如萤火的手电筒:“没有了电力支撑,我们该怎么走出这里呢?”
楚天开安慰他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会有办法的。再说了,我们都还有干粮饮水和干电池,足够撑上几天。”
王微奕将目光移向冷寒铁,欲言又止。
楚天开的眼神也跟着黯淡了下去。冷寒铁虽然醒了过来,但并未脱离危险——虽然直接击倒冷寒铁的是强电流,但加剧他身体恶化的乃是毒气浓烟。所幸他吃了半颗巨蛇内丹,护住心脉。可是巨蛇内丹治标不治本,无法彻底解除冷寒铁体内的毒。如果他们无法找到白狐呕吐物里的那种白色结晶,恐怕冷寒铁的生命之光将在这地底下渐渐地熄灭。
这时楚天开将眼神投向巴库勒扛回的“大风车”,好奇地问道:“你带它过来做什么用呢?”
巴库勒看了林从熙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戏谑之色,道:“山人自有妙用,就让我卖个关子,迟些你们自然就会懂得。”
这时一直都咬紧牙关不说话的冷寒铁呻吟了一声,众人的注意力立即被他吸引了过去,只见他面如金纸唇如枯蜡,面带痛苦之意,很显然此刻他体内正五脏俱焚,忍受着刮骨剔肉般的苦痛,否则以他的钢铁意志绝不会发出声音。
见状,众人的神色不觉黯淡了下去。
林从熙忽地惊叫起来,“染尘姑娘,你怎么了?”
大家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至花染尘的身上,只见她亦软绵绵地趴在地上,与冷寒铁一般,脸色枯黄,嘴唇发白,并且全身上下都在不停地打着摆子,仿佛得了疟疾一般。花染尘先前将自己的防毒面具转给冷寒铁,自己失去防护,吸入了黄烟毒气,如今开始发作。
林从熙焦急与心痛溢于言表。他忍不住哀求楚天开道:“楚长官,你可否将那个内丹分一点给染尘姑娘?你报个价,无论多贵都行,等出了这神农架,我猴鹰儿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定然给你凑足这钱。”
楚天开注视着花染尘的痛苦,脸上亦流露出一丝不忍之色:“抱歉,不是我不肯给你,只是那个内丹我已经全部灌给冷大吃了,连渣都不剩下一点儿了。”
林从熙跌坐在地,面色如土。
巴库勒默默地从口袋中掏出三粒白色的结晶——那是他从白狐的呕吐物里捡到的,然后倒出一点宝贵的水,将其冲刷了一下,再分成两份,一份一粒,一份两粒,将一粒的那份递给林从熙:“这个或许有效,你喂染尘姑娘吃下。”
林从熙望着那只有大头针眼般大小的白色结晶,脸上抽搐了一下:“这个就算有效,也未免太少了吧?巴长官你不如将三粒一并给我,多少钱我照付便是。”
巴库勒勃然大怒,“我能给你一粒,已算是恩赐,你竟不知好歹,还要讨价还价。既然如此,我宁愿喂狗也不会给你!”说完,他将三粒白色结晶一并递到冷寒铁的唇边,准备喂他吃下。
林从熙大急,揉身扑了过来:“一粒就一粒,你先给我!”然而他的身形刚动,就被楚天开如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拽住,动弹不得。
冷寒铁额角的青筋剧烈跳动着,勉强挤出一句话:“我不当狗,给她吃!”
巴库勒这才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急忙用断臂打了自己的脸一巴掌,“冷大,是我嘴臭。你别计较,把这个吃了吧!”
冷寒铁牙关紧闭,双眼合上,再不发一言。
巴库勒惶恐不已,脸色一片颓丧之色。
王微奕叹息了声道:“巴长官,你就听从冷长官的意愿,把药给染尘姑娘服下吧!老夫想冷长官并非是有意责怪你,只是心疼……呃,绅士风范,把求生的机会让给女士。”
巴库勒嘴唇掀动了数下,终没有言,悻悻然地将三粒白色结晶拍在林从熙的手上:“算你小子走运,都给你。不过我可不白给,你回头至少给我扛那钢铁疙瘩1000米。”
林从熙大喜过望,点头如鸡啄米:“行行行,你要我做什么都行。”说完急忙掰开花染尘的嘴唇,将三粒白色结晶塞了进去,又灌进去一口水。
白色结晶对毒气真有奇效,很快花染尘的神色舒展下来,似乎体内的痛苦有所缓解。只是三粒白色结晶的剂量实在太小,只能去除一点症状,要彻底拔除掉毒气,恐怕需要增多十倍的剂量。
但不管怎样,众人总是看到了一个希望。
巴库勒环顾着其他人,问道:“你们先前可曾找到这白色结晶?”
众人全都摇头。
巴库勒失望了,继续问道:“那有找到什么新线索没,比如出口?”
众人又是一番摇头。
王微奕苦笑道:“巴长官,看来你我找到的正是唯一的通道。只是里面塞满了黄烟,又有朔风狂啸不止,实在不知该如何跨越。”
唐翼等人的眼前一亮,“王教授你们发现了出口?”
王微奕将他们所见到的情景描绘了一遍。众人听到地底下的罡风如钢刀般凛冽,不由得全都泄了气。很显然,即便不考虑毒气因素,人体也是很难穿过那么强烈的罡风,跨越到三米多的对岸上。
“天无绝人之路。”巴库勒缓缓道,“我们无法消除那地底冒出的风,但可以改变风向,让风不再是向上狂吹,而可以顺着我们前进的方向,吹入对面的洞中,将那些毒气全都赶跑。”
王微奕的眼前一亮,明白了巴库勒拖拽“大风车”的意图:“不错,这倒是一个绝佳的方法。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等立即着手去做吧!”
“走吧,林大掌柜。”巴库勒看着林从熙说道。他本以为依着林从熙奸猾的本性,定然会找借口来百般推诿,谁知道他竟然二话不说,拖起“大风车”,默默地往前走。
倒是王微奕叫住了他:“林小兄弟,你且歇息会儿,吃点东西吧!”
简单的一餐饭,吃得每一个人心头都有点沉重:他们带出来的罐头干粮还有不少,可是饮水却所剩无几。谁都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巴库勒甚至在心中默默地做好了最坏打算: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就只能刨开他先前炸塌的通道,重返金字塔的那层,接引水底漩涡里喷流下来的水来解渴。
稍事休息后,巴库勒背起冷寒铁,唐翼背着花染尘,胸口再各挂着一个背囊,林从熙则拖着沉重的“大风车”,虚弱的楚天开手执手电筒照明,同时身背一个背囊,王微奕与陈枕流相互扶持着,一行人就这样重新踏上了征程。
先前剧烈的爆炸对整个矿场的破坏有限。巴库勒他们注意到,矿场的穹顶被涂上了一层类似松脂的物质,它似乎带有很强的黏性,配合全场上百根柱子,可以抵抗得住七八级的地震。这样的话倒是给巴库勒他们的行动省去了不少麻烦。
林从熙大概是豁出去拼了,一声不吭地拖着“大风车”埋头前行。不多时他的掌心被电缆勒出了血泡,肩膀也被磨得褪了层皮,但他始终咬牙不叫苦。如此走了大概500米,他实在精疲力竭,累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道:“受……受不住啦。休息……休息一下吧!”
巴库勒看了下,只见前方百米处隐约有褐色的烟雾,当即放下冷寒铁,令其他人全都停下,再踌躇了下,对楚天开和陈枕流道:“要不我们三人继续前进,其余人则在此地等待?”
三人都点头应允,只有林从熙从地上艰难地爬起,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巴库勒有几分讶异地看着他,“你不休息了?”
林从熙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支撑得住。”
巴库勒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随我来吧!”四个人戴上防毒面具,依旧是巴库勒扛着“大风车”走在前面。很快,四人走进了茫茫褐色烟雾之中。隔着防毒面具,他们闻不见褐色烟雾的气味,可是看着其浓密如炼乳的形态,都不觉暗自惊心——倘若先前没有及时切断电源,即便褐色烟雾没有毒,恐怕也会将人活活呛死。
越往后面,褐色烟雾越加浓厚,路也变得曲折起伏。四个人齐心协力,连扛带拽,几乎耗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带着“大风车”抵达断崖处。一线天外,应该时间已是中午,正是一天中最为明亮的时刻。光线从山峰顶部跌落下来,部分遗落在断崖处,带来了光明,于是不必利用手电筒的照明他们亦能够影影绰绰地看清四周的影像。
浓烈的罡风依旧如刀般的刮着,几乎要吹进人的骨头深处。林从熙他们出了一身汗,被劲风一吹,顿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叹道:“好冷哪!”
罡风强劲,也有个好处,那么就是断崖边的有毒烟雾全都被吹得飘散开。巴库勒试探地去掉防毒面具,确认在距离断崖十米之内,呼吸无碍,于是示意其他三人一起摘掉防毒面具,着手行动。
巴库勒的设想是:利用“大风车”扇叶的转动,改变风向,将由下向上吹起的罡风送进对面的岩洞中,吹散开里面的黄色毒烟,最重要的是,由此减少风的阻力,让人可以顺利地穿过“风墙”,从断崖的这边跳入对岸,而不会像一片纸一般被风卷起乃至扯碎。
这是一个疯狂而又大胆的想法,却也是他们逃出生天的唯一选择!最重要的是,巴库勒猜度,白狐腹中的白色结晶应是存在于对面的岩洞中。因为他注意到,对面岩洞呈上窄下阔,罡风虽然凛冽却被下边的巨石所遮挡,无法吹入洞中,因此洞中的黄色烟雾缭绕不去,可是在他切断电源并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黄色烟雾被稀释了近半,可见里面存在着“生生相克”之道。
如何将“大风车”安装在断崖边,却成了一个棘手的难题。“大风车”有长约一米的轴承作为把柄,理论上只要能够有重物压住并固定,就可以让其正常工作,将风吹向对面的岩洞中。可是断崖处的罡风如此强烈,就算是金属制成的“大风车”,在它的眼中也不过是一片树叶,可以轻松卷起。要想压住它,至少需要上千斤的重物才行。
岩洞中能够找到的重物唯有石头。可是所有的石头都是与地面或者是岩壁连成一体,并无散落的石块。他们也没有搬山卸岭的本领,可以将巨石从地面上拔离开,于是唯一剩下的冒险方案就是:用手雷炸!
冒险对于常年提着脑袋执行任务的巴库勒他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他们用黄金匕首切割下断电的电缆,将它们穿过“大风车”,反复捆绑了三匝,将电缆的末端捆绑在一块如同朝天笋的石头上。巴库勒试了试,感觉足够结实,然后招呼着林从熙、陈枕流和唐翼一起紧紧攥住电缆,他自己则扛起“大风车”朝着断崖走去。“大风车”仿佛对于自己的命运有所感应,在湍急的气流推动下,开始转动,从最初的和缓逐渐加速,直至达到惊人的转速。巴库勒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身处小型飞机的螺旋桨前,巨大的气流令他寸步难行,甚至几乎要“倒行逆施”。无奈之下,他只能奋起全身的力量,勉强将“大风车”转了个方向。顿时剧烈的气流卷入,拍打着“大风车”,拖动着巴库勒与“大风车”持续转动,与断崖由原来的5°斜角不断扩大,一直变成了接近180°。“大风车”的扇叶更是如同发疯了一般的凶猛转动。巨大的推力成了离地力,拖拽着整个“大风车”及巴库勒齐齐地撞向岩壁的最左端石壁。如果撞上的话,不仅“大风车”将粉身碎骨,巴库勒恐怕也要被拍成肉饼。
在这危急之际,林从熙等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拖拽着“大风车”,巴库勒也展开自救,咬紧牙关,气沉丹田,完好的手掌几乎抠进“大风车”的轴承中,左边的断臂则竭尽全力地压在“大风车”上,以自己身体的重量为砝码,勉强地扭转开“大风车”前进的方向,让其避开前面的石壁。就在他的身体贴着石壁擦身而过时,他的左脚用力一蹬,将整个“大风车”往来时路推进了几厘米,同时右手扬起,一颗手雷飞出。
他虽然躲过了“车毁人亡”的命运,可是却也将自己连同“大风车”带入断崖气流中。顿时他与“大风车”如同一个巨大的风筝一般,被强劲的罡风带上了断崖的上空。“大风车”亦掉转方向,变成了头朝上,如同直升飞机的螺旋桨,瞬间又攀高了一米有余。此刻的巴库勒好像一只壁虎,攀附在光滑的“大风车”轴承上。如果不是向上的气流托着他,他肯定支撑不住,要摔落下来。
捆绑“大风车”的电缆虽然弹性、韧性十足,可是毕竟经历了数千年的岁月侵染,而且又是铺设在地上,被侵蚀得有些厉害。在巨大风力的拉扯下,有一根电缆“啪”的一声断了。强劲的弹力令其如同如箭矢一般飞射而出,不偏不倚刚好落到“大风车”的扇叶上。高速旋转的“大风车”足以绞断拇指粗细的铁棒,可是面对韧性十足的电缆却有些拳头击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很快,电缆就像一条捕捉住猎物的章鱼,牢牢地缠绕住扇叶。原本袅袅升空的“大风车”,失去了向上的动力,瞬时往下一顿。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眼见形势不妙的林从熙不顾一切地跃起,用双脚与左手勾住电缆,右手则揪住在石笋上,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力拽住电缆,希冀将升空的“大风车”和巴库勒拽回地面。可是与大自然的力量相比,他的这点儿重量和力量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他只勉强地稳了下电缆的升势,但很快就被那股力量拖拽得一起上升了二三十厘米,整个胳膊几乎被撕裂断掉。
这一切描述起来繁复,但实则距离巴库勒丢出手雷的时间只过去了两三秒钟——“轰”的一声巨响,手雷结束了延时,爆炸开来。巴库勒先前早观察好地形,利用他长期从马背上抛套马索养成的手劲与准度,准确地将手雷送入了岩壁的一条缝隙间。手雷爆炸所产生的冲击力,在狭小的空间里得到了放大效果,威力不亚于一个小型的炸药包。被强风侵蚀的岩石原本就有点儿脆弱,在强冲击力的作用下,顿时坍塌了足有五六平方米的面积,数十吨的石块如泥流一般倾泻而下,将电缆埋了个严严实实。
罡风的吹力固然强悍,但被束缚住扇叶的“大风车”怎么都无法对抗得过数十吨的重量压制。原本尚且飘在空中的巴库勒顿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猛然被扯向回悬崖的边缘。好一个巴库勒,临危不乱,借助于这股强大无比的后拽力,瞅准石头间有个空隙,竭尽全力稳住“大风车”,将尾部的轴承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地刺向石缝间。金属与石头剧烈摩擦,冒出一溜的火光,发出刺耳声音,让人牙根发酸。攀附在“大风车”上的巴库勒更是感觉心头如同受到巨锤撞击,再也坚持不住,从“大风车”上跌落下来,在乱石堆里滚出了七八米,直至双脚抵住了石笋,这才稳住了身躯。此时的他,已经全身遍体鳞伤,衣裳更是零碎如布条。所幸他皮糙肉厚,且在性命攸关之际,大脑瞬间放空,进入他在雅鲁藏布江的喇嘛处习得的龟息法中,整个身体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避开了与坚硬、尖锐石块硬碰硬,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巴库勒顾不上身上的伤痛,捡起陈枕流被震落在地上的手电筒,朝“大风车”的方向照去。令他欣慰的是:他的冒险行动成功了!“大风车”大半没入了乱石堆中,扇叶露在断崖外。“大风车”轴承与石头先前之间的强烈摩擦,绞断了所有的电缆。而由上而下冲起的罡风,对于斜逸横出的扇叶所产生的推动力,远远超出了半截断裂了的电缆的约束力。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电缆节节寸断,坠落断崖中。扇叶重新启动,并且达到了每分钟数千转的惊人速度。扇叶的转动,形成了一股略微斜向下的超强气流,与向上的断崖罡风碰在一起,产生了效应——“大风车”的气流,虽然无法完全化解掉罡风的凌厉气势,却也牵扯住了很大一部分风力。两股强风冲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气流漩涡,径自冲向悬崖对面的山洞中。
眼见得自己的策略成功,遍体鳞伤的巴库勒心头的重负顿时落了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昏过去多久,他被一阵清凉之意撩拨醒。借助断崖一线天所漏下来的一点天光,他勉强看清林从熙正站在他的面前,用一条充满汗渍的手帕擦拭着他脏兮兮的脸庞、干涸的嘴唇以及伤痕累累的躯体,手帕很快就脏了。林从熙就默默地伏下身体,小心地避开“大风车”高速旋转的扇叶,将手帕罩在“大风车”的轴承上。“大风车”的高速转动使得金属轴承位置温度升高,触及断崖罡风所吹送上来的冰冷空气,很快就在轴承表面结成了一层霜雾。林从熙就这样不辞劳苦,揣着条手帕一遍一遍地往返,替巴库勒擦干净身上所有的污渍,包括血痕。
巴库勒安静地躺着,悄然把眼睛闭上,动也不动。这一刻,他的心底涌动着一股感动,乃至一种久违的亲情愉悦。一刹那,他恍惚回到了小时候,在外面淘气,满头大汗、浑身是泥地回家,母亲毫无怨言,将他剥得光溜溜的,再轻柔地用毛巾蘸着水,将他身上的脏污全都擦干净。整个世界在此刻都变得温柔。坚强的面具滑落下来。他感觉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悄悄拨动,一种名叫泪水的液体从他的心间一直抵达到咽喉,再涌向了眼眶处。“林从熙,我的兄弟……”他在心头默默地念着,然后在一种无边的宁静中,再次进入梦乡中。
再次醒过来时,巴库勒发现身边站齐了所有的人,甚至包括冷寒铁,而且冷寒铁的脸上褪去了大部分的灰败色,这令他惊喜不已:“冷大,你好了?”
冷寒铁微微点了点头,道:“嗯。我好了,你且好好休息。”
巴库勒翻身而起,目光泫然:“我不必休息。冷大,能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就算是下地狱也都值了。”
冷寒铁的眼光中闪过一丝柔情之色:“哪来的地狱?我们要去的可是金殿。”
五大三粗的巴库勒脸上流露出罕见的羞赧之色:“说的是,我们的目的地只在金殿。”他随即又追问道,“是谁找到了那种白色结晶?”
冷寒铁将眼神瞥向了唐翼。在巴库勒昏迷的时间里,唐翼等人齐心协力将冷寒铁、花染尘等转移到断崖边,以躲避褐色烟雾的来袭。不过比起褐色烟雾来说,更让他们难受的是断崖处吹出的酷冷罡风。幸好有那一个石笋可以挡风,于是他们就都集中在石笋的背面。
冷寒铁、巴库勒昏迷,楚天开体内余毒未解,于是所有的重担就落在重伤未愈的唐翼身上。他几乎未加思考就走到断崖处,顶着烈风,奋力一跃。巴库勒所布置的“大风车”成功消解了过半的罡风力量,并且将大量的气流送入断崖对面的岩洞中,把里面原本密布翻滚的黄色毒烟全都驱散一空,等于替唐翼扫除了两大障碍。唐翼虽然双手手筋被挑断,但未伤及脚力,因此三米多的距离对他来说并非难事。他很容易地穿越过罡风的风墙,进入对面岩洞中。在岩洞内搜索了十多分钟之后,他在一株石钟乳上找到了大量像盐巴的白色结晶,不过最外面的一层已经变成微灰色。唐翼用军用匕首刮掉外层,剥取了里面晶莹透白的部分结晶,装在衣兜里,然后再次纵身跃回断崖此端。
白色结晶果然是黄色毒烟的克星。唐翼先是给花染尘喂食了一捧白色结晶,不多时她起身呕吐了一堆秽物,紧接着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唐翼大喜,给冷寒铁及其他所有人分食了一把白色结晶。不多时,各人或多或少,全都呕吐出黄绿相间的黏稠物,整个人顿时感觉轻松许多。唐翼又将剩余的白色结晶洒在每个人的衣服上揉搓着,作为消毒。
巴库勒在睡梦中牙关紧咬,无法喂服白色结晶。见他并没有什么中毒迹象,大家就不勉强他。于是众人就都或倚或躺,一边休息,一边讨论在这地底下的一路奇闻异见,其中关注最多的,还是究竟是谁打造了这么一个地下世界,又是怎么做到数千年间的持续电灯照明的。
王微奕眯着眼睛问陈枕流,“枕流,你还记得帕拉斯墓穴的电灯吗?”
在先前架设“大风车”的行动中,陈枕流虽然不似巴库勒和林从熙那般拼命,却也耗费了不少精力,有些虚脱,但面对老师的询问,又不敢不回答,只能强撑着回答道:“可是在罗马的那个帕拉斯墓穴吗?”
王微奕见状,道:“你先且休息吧,老夫来梳理一下。15世纪初,考古学家在罗马发掘古罗马国王之子帕拉斯的墓穴时,发现整个墓穴被一盏明灯照得一片通明,直到考古学家把墓穴全部打开后它才自动熄灭……”
林从熙忍不住插嘴道:“是不是跟传说中秦始皇坟墓内的长明灯差不多?”
王微奕摇头,道:“秦始皇坟墓内的长明灯,传说中用的是人鱼的脂膏为燃料,而且是明火点燃。可是帕拉斯古墓里找到的灯,并没有找到灯油。遗憾的是,这盏灯已经毁灭了,我们无从考证它是否与当代电灯相一致。”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搞恶作剧,偷偷放进去的呢?”林从熙仍然不死心地问道。
王微奕苦笑道:“林小兄弟你可知道当代电灯是什么时候发明的吗?人类历史上的第一盏电灯乃是1809年,由英国皇家研究院教授汉弗莱?戴维爵士制成,他用了2000节电池和两根炭棒,制成世界上第一盏弧光灯。但这种灯产生的光线太强,只能安装在街道或广场上,普通家庭无法使用。后来真正制造出价廉物美、经久耐用的家用电灯的是伟大的发明家爱迪生,也是他将电灯引入千家万户中。就算从1809年弗莱?戴维制成的第一盏灯算起,迄今不过200余年;而帕拉斯古墓至今则有2000多年的历史。挖掘它的时间是15世纪,那时电灯对于人类而言都还是一个闻所未闻的东西。”
林从熙听得有点呆了:“那……古墓里的电灯是哪里来的呢?难道电灯的发明历史要被改写?”
王微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道:“无独有偶,1845年4月人们在罗马附近发掘出一个古代年轻女子的石棺,当移出女尸时,这女子宛若活着一般,同时发现在穴坑深处也有一盏明亮的灯。”
林从熙挠着头:“又一盏灯呀!还有其他的吗?”
王微奕道:“公元527年,叙利亚在东罗马帝国的统治之下。据说,当时在叙利亚境内的东罗马十字军士兵曾发现一个关隘的壁龛里亮着一盏灯,灯被精巧的罩子罩着。根据发现时的铭文可知,这盏灯是在公元27年被点亮的。士兵们发现它时,这盏灯已经持续亮了500年!遗憾的是,野蛮的士兵们很快毁坏了它,这盏神秘的长明灯的原理从此无法被人知晓。此外,古埃及人在修建金字塔中究竟是采用何种手段照明,亦是难解之谜。按照人类的文明历史来说,四五千年的古埃及人,能够使用的照明工具只有蘸了植物或者动物油脂的火炬、火把。可是今天的科学家在最为宏伟的胡夫金字塔内,对其封存的灰尘进行检测,并没有找到黑烟或者烟油的微粒,也没有发现一丝一毫使用过火炬或油灯的痕迹。而到过胡夫金字塔内的人,都会被塔内精美的雕刻与绘画所吸引。你能想象如此精致的艺术品会是在黑暗中完成的吗?答案断然是否定的。那么不排除一个大胆可能:古埃及人掌握了类似于电灯的照明工具!”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林从熙张大着嘴,道,“可是这些都是想象的,并没有科学证据吧?”
王微奕颌首道:“不错,这些都无实物可以作为验证,只能当作一个科学的猜想。不过1936年在伊斯兰文明的重地巴格达,筑路工人挖到了一个由巨大的石板砌成的古代坟墓,石板上刻有古代波斯文字。考古学家从古墓的石棺内,找到大量从公元前248年到公元前226年波斯王朝时代的器物,其中包括一些奇特的陶制器皿、锈蚀的铜管和铁棒。一名德国科学家悄悄将这些东西带回了德国。经过组合,他惊讶地发现,陶制器皿、铁棒、沥青绝缘体和铜管可以组成10个电池。他推测道:古代人很可能是把这些电池串联起来,制造电力,用电解法给塑像和饰物镀金。”
林从熙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王教授,你的意思就是说,电灯是古人发明的?”
王微奕长叹了口气,道:“这些说到底,因为缺了实物保存,只能算是推理吧,谈不上严谨的历史推定。也是奇怪,历史上那些在古墓里出现的长明灯,一旦现身就会以某种方式很快毁坏掉,例如被野蛮的掠夺者和挖掘者毁坏。比如说,17世纪中期,在法国的格勒诺布尔,一位叫杜?普瑞兹的瑞士士兵偶然发现了一个古墓的入口。在这与世隔绝的坟墓内,他找到了一盏正在燃烧的玻璃灯。惊异之余,他把这盏神秘的灯带出了坟墓,送给当地的修道院。修道院里的僧侣们同样目瞪口呆——这盏灯至少已经燃烧了千年。他们像宝贝一样保存着它,可惜的是,几个月后,一位老年僧侣竟然不小心把它碰掉在地上,摔碎了。还有一次是在英格兰,同样是在墓穴里找到一盏灯,然而当人靠近灯时,一个身着盔甲、原本固定的雕像开始移动,举起手中的武器,击毁了这盏灯。有时候我们不能不怀疑古人是在利用某种魔咒来保守他们的技术秘密。”
林从熙眨巴着眼睛,竭力地从大脑深处提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在我行走江湖的时候,也听过一点有关长明灯的说法,但大家都认为那是一种幻术,或说障眼法。因为任何灯——无论是油灯还是电灯——总是需要有充足的燃料或者是电能持续供应,如果是油灯,燃烧还需要有空气。而墓穴都是在地底下,长期封闭,根本没有空气流通,所以不可能存在燃烧千年的油灯。只是不瞒各位,我猴鹰儿做着古董的生意,偶尔也会跟一些土夫子(盗墓贼)打交道。据他们讲,在他们下地干活的时候,真的碰到过古墓里燃烧着一盏灯的情况。初时,他们以为是鬼灯,后来又以为是宝灯,可是仔细观察却发现那就是平常的油灯,不平常的是在灯芯位置放置了白磷。众所周知,白磷遇到空气就会自燃。古墓封闭多年,平常里面是没有空气的。土夫子在打开墓穴后,新鲜空气灌了进去,白磷便产生自燃点亮油灯。而土夫子至少要等待半炷香的时间,待墓中浊气秽气散尽之后,方才进入,这时骤然在地底下见到明灯,往往就会被惊退。但若是明白了里面的玄机,也就不值一提。”
王微奕点头道:“不错,你说的这也是有几分道理。只是我们前面说的这几种灯,都并非油灯,可以用明矾点燃。特别是那盏被送至修道院的灯,着着实实燃烧了几个月后才被毁灭。可见它确实具备长明的特征。所以有人怀疑,古人是掌握了用电的技术,灯碗里那看似燃料的液体可能就是用来导电的汞,因此燃料看起来永不见少,并且不怕风吹雨打,无惧墓穴缺氧。据说希伯来人就保存着这种制造电灯的技术。据描述,13世纪,一个名叫杰彻利的法国人拥有一盏灯,没有任何油或灯芯。通常灯被放置在他房间的前廊,每一个人都可以看见。当杰彻利被问及灯为什么会亮时,他总是笑而不语。杰彻利还做过许多与电有关的实验,包括通过按钮将电流引向门的铁把手上,保护自己家园不被外人入侵。遗憾的是这种技术到了后来就失传了。人类的文明进程中存在着许多断裂之处,让人扼腕叹息不已。”
林从熙打破砂锅问到底:“王教授,你说的这些都是发生在国外的事,在我们中国有没有同样的记录呢?”
王微奕沉默了下,答道:“有些事情老夫不宜对你说出,老夫只能回答说,有过类似的长明灯。老夫知晓你定然又要问这些长明灯从何而来,诚心而论老夫亦无法给到答案,只能在这里讲述另外一件事。十余年前,老夫有一名考古界的朋友,名叫纪蒲泰,他和另外的考古学家一起到青海南部的巴颜喀拉山地区考察时,在一个不太显眼的山洞里挖出716块花岗石圆形体,中间稍凹无孔,每块厚度约2厘米,从中间向四周辐射出许多十分规则的水波纹线条,上面还刻有许多现代人无法解读的符号。经过测定,这些石盘是大约1万多年以前的东西。后来,石盘几经辗转到达苏联,在莫斯科所作的各项科学分析表明,这些石盘含有大量的钴金属和其他金属元素,而且石盘的振荡频率特别高,这说明它长期用于高电压之中,仿佛石盘曾经带电,或者是某种电路的组成部分。科学家怀疑这些石盘与巴颜喀拉山地区传说中的特罗巴人有关。传说中,在很早的时候,有一群丑陋的入侵者乘坐着一个像圆盘一样的机器,从云彩中飞来,后来撞到了巴颜喀拉山脉上。那些幸存的入侵者就只好从摔碎的机器里出来,并与当地的居民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后被赶进了深山的山洞中。事实上,在西藏地区曾经生活过两个十分特殊的部落,一个叫朱洛巴,一个叫康巴,这两个部落的人种与世界其他地区的人种都不一样,他们就生活在巴颜喀拉山一带,平均身高1.2米,瘦小柔弱,骨骼纤细,眼眶奇大,脑颅容量比一般人平均大100毫升,而且血型独一无二。这两个部落1935年被首次发现,后来政府曾组织过一支考察队前往考察,但结果嘛,不足为外人道也。”
林从熙陷入了思索中:“王教授你的意思是,人类的文明火苗,乃是由地球以外的文明所传播过来的;又或者是,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曾经有过数次轮回,各级轮回是呈文明逐渐递减,亦即今天的人类在古文明人的眼中,只是个低能儿?那是否还有一种可能,前几世文明虽然毁灭了,但仍有一些幸存者生活在我们的地球上。那些后世文明见到这些地球先祖,因为文明水平的巨大差异,于是就把他们尊为了神?”
王微奕意味深长地道:“我个人支持这样的大胆猜测,因为科学往往是因为某些人的异想天开才获得长足的进步。但作为历史学家,我并不能直接支持你的猜测,因为缺少足够的证据。如同古代那些长明灯一般,并无直接的证据流传下来——当然,这两日我们见到的灯火足以构成实实在在的证据。但你们有没有意识到,这些长明灯依旧难逃历史的命运,一旦出现就要被毁坏?如果后来人进入这片山洞中,你跟他们说这片废墟上曾数千年间彻夜灯火通明,他们能够相信吗?他们只能当作是一种天方夜谭。这就类似于你们今天听我讲其他长明灯故事的心情一般,半信半疑。”
林从熙心底开始接受了王微奕的答案,喃喃道:“那我几天前在地底下看到的灯火通明景象,难道也是另外一种文明真实存在的证据?”
王微奕斟酌着字眼儿,道:“老夫没有亲眼所见,仅凭你的片言只语,无法做出确切的判断。不过恰如特罗巴人的传说一样,有人从天外来到地球上,最后被地球上的人类驱赶进了山洞中。我们不能排除他们已深入地底。事实上,当今有人向达尔文的进化论质疑,其中一个观点便是:在人类的进化过程中,并非只有猿猴成功了,还存在着其他的进化途径与结果,比如说,其中一族可能存在于深海之中,美人鱼或叫鲛人便是他们中的一员;另外还有一部分人类迁徙到了地底中,他们的文明高度发达,乃至于可以人为地制造太阳与月亮,模拟我们地球在太空中的生存环境。而后一部分人,极有可能文明要比我们先进得多。”
林从熙抛出了心头的终极疑问:“王教授,我们来到神农架,究竟是为寻找金殿,还是寻找这些失落的远古文明?”
王微奕幽幽叹道:“这两者之间还能分得开吗?或者说,你还会认为金殿是远古时期的野蛮人建造的吗?”
所有的人和声音都沉坠在无边的黑暗中。众人相互偎依着取暖,不知不觉间陷入睡眠中。
“大风车”虽然克制住了部分罡风,可是仍然有大量的风涌进岩洞里,它们带来了寒冷。岩洞内的温度只有零度左右。众人尽管尽可能地靠紧在一起,并用背囊堵住风口,可是却仍然受不住骨缝里渗进来的冷意,约莫睡了一两个小时后大家就相继被冻醒了。尽管只是小憩,可是服用过白色结晶的众人一觉醒来,都觉得神清气爽,特别是原本陷入昏迷状态中的冷寒铁,不仅神智恢复了清楚,脸色也增添了一抹血色,体力亦恢复了一两成。
不多时,外伤最重的巴库勒亦醒了过来。楚天开喂他服下一点白色结晶,让他继续休息。他们所携带的干粮勉强还可以支撑一个星期,饮水则可以利用“大风车”上凝结的水珠来解决,只有身上衣服单薄,被罡风吹得有些难受。他们有心退回岩洞的深处,乃至回到先前的矿场中,可是又担心那些褐色的烟毒与黄色的毒烟并非同一类型,白色结晶对其不奏效,一旦吸入将无药可解,又要将众人拖进万劫不复之地,于是只好相互找一些话题说着话,以此来对抗身上的寒冷。
就这样,几个人相互扶持与鼓励着,在寒冷的岩洞里苦苦地捱着时光。大家都知道自己等待的是什么——等着最为强壮的冷寒铁和巴库勒伤情恢复。断崖之间的间距是三米多一些,唐翼等人可以顶着罡风的阻力跃过,可是花染尘、王微奕等人则力有不逮,只可能是有人带着他一起过去。唐翼、楚天开虽然没有中毒,可是都受过伤,身体虚弱,没有这份能力,唯一的指望便落到冷寒铁与巴库勒的身上。
在苦熬的期间,唐翼再次跃过断崖,独自前往对面山洞探察。他重新刮取了部分白色结晶,然而往里走一些,手电筒光线逐渐昏暗,他担心电力不足,只好转身返回。
其间,林从熙试探地问大家是否愿意去巴库勒先前探寻到的密室里查看下,因为从理论上讲,那里可以通往金字塔。在林从熙的想象中,里面定然是存在着无数的黄金宝藏。如果能够将它们挖掘出来,那么又何苦再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金殿呢?
不过他的提议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反对理由是:大家的物资所剩无几,尤其是手电筒的电量,一旦没有光源,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下环境中,只能是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必死无疑;第二,日本人为何会将金字塔的地板打开后又将其封死?里面决不止是一个毒烟这么简单,肯定存在着更大的危险。贸然进去,就如同羊入虎口,上门送死;第三,就算里面有黄金,众人也根本没有能力将其运出去,依然要回到这里寻找出口。
面对众人的反对,林从熙只能无奈接受,只是心中的痒痒感更加强烈。他开始谋划着如何在逃出这片死地之后,按照井上存立所描绘的日军行进路线,重新回到这里,开挖宝藏。对他来说,金殿的价值固然绝世无双,可毕竟是水中月镜中花,杳渺不可期,而这里面的黄金却是真实存在的。一鸟在手胜于十鸟在林。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商人,盘算的是利益。
于是林从熙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期盼着冷寒铁和巴库勒早日康复,可以及早离开眼前的困境,之后他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偷偷溜走,筹划他个人的寻宝之旅。
冷寒铁和巴库勒都进入了一种闭目修炼的状态。冷寒铁受授于传统的武学名家,内外兼修,外家开猛,内力也十分深厚,这令他的伤势恢复极快。至于巴库勒,他从西藏喇嘛处习得的屏息法更为神奇,对于治疗身体的内外伤有着奇效。于是三天里,他们反倒比其他人过得更舒适,至少寒冷并未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困扰。
三天后,冷汗铁和巴库勒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六七成,振衣而起:“我们前进吧!”
几乎所有的人都大喜过望,除了花染尘。她身体原本就虚弱,先前又中了毒,加上温度过低,使得她感冒发烧,处于昏沉沉的状态。
冷寒铁很快做好了分配:他背负王微奕,巴库勒负责背负花染尘,其余的人自行“跳崖”。
对此决定,陈枕流面带苦色:要是被风吹落下去怎么办?总不可能说生死由命吧?
冷寒铁沉吟了下,道:“我先过去,然后找根绳子从对面断崖抛过来,你等绑缚腰间,如此就算没能跳过去,至少还能捡回一条命。”
陈枕流一听这般安排,一颗心落了地。
巴库勒又委婉地提出了抗议:“染尘姑娘病成这样,基本上没有意识,而我只剩下一只手,怕背不好她。我还是背王教授吧!”
冷寒铁明白他的心意,也懒得反驳,点头应允。
按照冷寒铁的安排,熟悉断崖的唐翼率先携带着手电筒跃到对岸,紧接着是背负花染尘的冷寒铁。他取下事先捆绑在腰间的绳索,将其一端缠在自己的手腕上,再奋力将绳索抛向对岸。巴库勒将背囊缠在绳索上,让冷寒铁拖拽过去,再自己背负着王微奕,纵身一跃而过。紧接其后的是陈枕流。有了绳索壮胆的他小跑了几步,顺势跃起。他只觉得身体穿透了一堵强硬的墙,就像坐在战机里一个急剧拉升,呼吸艰难,身体后挫。所幸冷寒铁助了他一臂之力,在对岸用绳子拉扯了他一下。于是他顺利地突破了风力阻碍,跌落在彼岸。
就在这时,只听得“嘎啦”一声,将众人的心狠狠地扯动了一下。唐翼将仅剩微弱光芒的手电筒转向响声处:“大风车”在罡风气流的强力推动下,如同孙悟空在五指山下不停地拱动,所不同的是,五指山上有着如来佛的“唵、嘛、呢、叭、哞、吽”六字真言咒语镇压,即便孙悟空再大力量的挣扎也无法撼动,而“大风车”上压着上千斤的石块,只是石块间存在着缝隙,在气流的持续摇撼下,“大风车”松动了,于是发出了“嘎啦”的声音。一旦大风车松脱,罡风将重新占领断崖,形成一堵仿若铜墙铁壁的气墙。即便是修炼有为的白狐也需要借助于电缆才可以通过,笨拙的人类想要顺利通过几乎比登天还难。
断崖这边,仍然有着林从熙和楚天开两人。生死时刻,楚天开体现出了一名军人的本色,“你快上!”
林从熙却毫不犹豫地将楚天开推出,“你受过伤,你先上!”
楚天开深知此时推让已无任何意义,于是毫不迟疑地纵身一跃。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大风车”再度传出“嘎啦”的声音,以及乱石滑落坠动的响声——“大风车”在罡风的协助下,摆脱了巨石的压迫。而失去了“大风车”掩护的楚天开,顿时觉得身体就像撞上了一块铁板,全身骨骸几乎要散开,最重要的是,他原来的方向感被破坏掉,在罡风的强劲挟裹下,径自撞向石洞的边缘。眼看着他就要撞得头破血流、脑浆迸裂之际,突然间一条绳索就像一只章鱼的巨大触须一般,朝着他的身体席卷了过来,硬生生地将他从强气流的手中拽了过来。
手电筒最后的一缕光芒消失了。黑暗中,楚天开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柔软之物,紧接着整个身体失去了平衡,跌倒开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缓冲身体的坠势。令他欣喜的是,他的手触碰到了坚硬的岩石——这说明他平安着地了!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原来的“嘎啦”声变成了“哗啦”声。“大风车”彻底甩掉了石头的镇压,重获自由。无数的石头被罡风所形成的巨大力量掀动,滚落下断崖,发出轰隆隆的声响。这个声音混杂着罡风的“飕飕”声,形成了一个地狱的回音。
花染尘忍不住失声道:“林从熙,林从熙他过来了吗?”
所有的人心里全都一沉。楚天开从地上爬起,扯开嗓子冲着悬崖对岸高声大喊:“林从熙!你在哪?”不过他的声音甫一出来,就被凛冽的罡风撕扯得七零八碎,都不知有几缕能够飘送到断崖对面。而对面里悄无声息,无人应答。
没有了“大风车”,没有了灯光,倘若林从熙先前紧随在楚天开的身后准备跃过断崖,那么要想穿越罡风的阻挡,克服视觉上的盲区,准确地落足到断崖这边的岩洞里,其成功性几乎为零!
花染尘恸哭起来。王微奕顺着声音的指引,来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劝慰道:“林小兄弟吉人天相,先前数次陷入险境却都能够化险为夷,相信这次定然也会福大命大。染尘姑娘你不必伤心。也许等我们走出这洞口,就会发现林小兄弟在等着我们呢!”
花染尘抽泣不止。
冷寒铁问唐翼:“再没有电池了吗?”
唐翼无奈地道:“全都用光了。接下来我们只能摸黑着行走。”
冷寒铁无声地叹息了下,道:“你可记得走过的路?”
唐翼道:“记是记得,不过我也只走了一小段,不曾走完整个山洞,恐怕……”
巴库勒提醒道:“我们还有夜明珠可以照明呀!”
在他们从水底漩涡进入岩洞之际,曾在洞口发现数颗用于照明的夜明珠。之后林从熙随众人进入山洞时,觊觎着夜明珠的价值,于是将它们偷偷取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不过后来在石鼎中,林从熙被鬼影迷失了本性。巴库勒等不得已将他捆绑起来。在挣扎的过程中,这些夜明珠从林从熙的口袋里滚落出来,被巴库勒捡起放进了背囊中。
谁也不曾想到,林从熙一时的贪念,如今竟然成了众人的活命之道,真是世事白云苍狗,实在难测。
冷寒铁从巴库勒的手中接过一粒夜明珠,奋起神力,对着断崖对面用力掷去。夜明珠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光芒,依稀照见彼岸的情景:“大风车”消失不见了,林从熙亦是消失不见,只余下一堆乱石凌乱堆积。站在此岸观看彼岸,真的会让人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先前在对面岩洞里所经历的一切,仿佛并不存在。他们只是坐着时光的隧道,一路顺滑了过来。金字塔、石鼎、灯火通明的矿场、无比先进的发电装置,全都在记忆中不断地缩小,直至凝缩成一个点,停留在人记忆的最角落里,如同一粒尘埃居住在房间里,你会忽略了它的存在。
在这座岩洞里,存在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抹消着人的记忆。以至于一瞬间,冷寒铁都有了一丝恍惚:我是在找寻着什么呢?
林从熙,从空间里消失了,也从人的记忆中消失了。
众人对着断崖彼岸呆立了片刻,然后转身。冷寒铁下命令道:“继续前行吧!”
夜明珠发出的光芒远不及手电筒,而且岩洞里怪石崚嶒,地面凹凸不平,曲径通幽,阴冷可怖。众人只能排成一列,紧紧地盯着脚下的路,顾不及参观四周的景色,亦步亦趋地跟着前人的脚步行走。
他们兜兜转转地穿过了瑰奇的钟乳石阵,乳白色的雾气。谁也分辨不清楚究竟走了多远的路,因为钟表全都在铁矿石的磁场引诱下错乱了,无法显示时间,大家只觉得这条路仿佛是无穷无尽的,走不到尽头。他们饿了就啃一点儿干粮,渴了就喝些从石壁上渗出的水,困了就彼此相互依靠着小憩会儿。冷寒铁就像羊群中的狼,不停地驱迫着众人起来,继续行走。他深知,在这样的环境下,只要人的意志涣散了,就很容易被寒冷和疲惫渗透入骨,就像凝固剂固定住人的四肢百骸,让人一吐气吐了出去,却再也收不回来,于是就把命留在了这里。
最后一点干粮吃完了。众人开始啃食青苔。绝望就像黑色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上。只有冷寒铁始终保持着目光的冷毅,驱策着这支队伍保持着行走的姿势。就在众人一个个脚底磨出血泡、双脚形同灌铅、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般时,一缕光芒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希望的曙光的话,那么就是这一缕光芒!
众人沸腾了,如同发疯了一般,拼却最后的一丝力量沿着光明的方向奔跑。跌倒了,爬起来。手脚磨破了,没关系。光明是最好的良药,是神迹存在的象征。他们奔跑着,泪流满面。
光明渐渐扩大,直至侵占了整个的视网膜。洞外的世界轮廓,在瞳孔里渐次澄清。终于,他们来到了洞口。有和煦的风吹拂过来,吹在人的身上,就像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抚摸;他们闻见了草木的香气,肺泡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舒张开来,贪婪地捕捉着每一个进入的气味;更有青色的草木进入视线之中,每一片叶子上都挂着盈盈的笑意,每一个树干上都书写着“欢迎”二字。
王微奕、陈枕流和花染尘全都瘫倒在地。陈枕流更是亲吻着地面,久久无法起身。巴库勒、楚天开与唐翼亦一个个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折射出眼泪的七彩。只有冷寒铁始终保持着冷静的状态。生死、成败,似乎对他全都无关紧要。他的生命沉浸在另外的一个世界里。他的目光则紧紧地锁在距离洞口约有三百米之远的一座山峰上,从口唇缝间吐出了清晰的三个字:日穿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