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洗心革面
褚兹九在小女儿身前蹲了下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盈盈在想什么呢?这些天不好好吃饭,都瘦了呢!”
盈若拍了拍旁边的椅子,“满月脸变成月牙了吗?”
褚兹九在椅子上落座,咧嘴笑,“月有阴晴圆缺,那都是月亮的事情,人其实没必要为它伤怀的。”
“是的啊!”盈若歪着小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月亮高高在上,岂是人能够触摸的?有那个闲心,还不如关心一下中午吃什么呢!对了,爹爹今天怎么不在衙门里当差?”
褚兹九道:“今日衙门里无事!盈盈中午想吃什么?”
盈若道:“说到吃,正好问一下爹爹,玉兰县家家户户都吃棉籽油,还是就咱家吃?”
“都是吃的棉籽油啊!别说玉兰县了,就是京城,也大都吃着棉籽油啊!极少数富贵人家吃的豆油。就是棉籽油,也不是谁家都能吃的起的。还有猪大油,用肥肉炸出来的。怎么了?盈盈怎么突然间关心起粮油来了?”
盈若皱了小眉头,“花生那么香那么好吃,就没想到用花生榨油吗?”
褚兹九怔了怔,旋即笑了,“盈盈真敢想!花生可是稀罕物,玉兰县种植的并不多。偶有种的,也多半是当零嘴来吃的。”
盈若道:“爹爹,要不咱们家建个油坊吧!咱们把花生油榨出来,肯定能挣很多银子。”
褚兹九的手再次摸了摸盈若的光头,“挣银子是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只管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就好。”
盈若嘟了小嘴,“可我不想看娘亲那么辛苦啊!做针线是会伤眼睛的,尤其是晚上,小油灯的光那么暗淡……”
褚兹九叹了口气,“咱家盈盈不愧是贴心的小棉袄呢!都知道心疼娘亲了!是爹爹无能,不能给你娘亲和你们几个更好的生活。”
盈若也跟着煞有介事的叹气,“爹爹想多了,我只是想吃花生油而已。莫不是爹爹真觉得自己无能的连个油坊都给不了吗?”
褚兹九一噎。
“花生油可行!”褚巧若虚弱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坐着的父女俩齐齐的看去,褚巧若披散着头发,倚在西厢的门框上,她本就生的白皙,这会儿更是苍白的吓人。
“你怎么起来了?”褚兹九起身,“入秋了,天凉,好歹披件衣服。”
褚巧若眼圈泛红,眼中涌起水雾,“女儿不孝,害爹爹担心了。”
盈若抱着褚兹九的手臂,抿着唇,眼睛眯起。
褚巧若这番姿态,是真的改性了?还是故意装出来的?
褚兹九也是处于手足无措中。
褚巧若踏出门槛,往前走了两步,双膝一弯,扑通跪地,“请爹爹放心!巧若从此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褚兹九连忙拉着盈若奔过去,“盈盈,赶紧把你姐姐扶起来。有话好好说话,哪能说跪就跪。”
“光说不做假把式!”谢氏出现在主屋的门口,“能不能洗心革面,看你日后的表现。不是你随便跪跪,就能取信人心的。”
盈若伸手去搀扶褚巧若,却反而被褚巧若一把给抱住了。一个许多天都没好好吃饭的人,居然还有股子力气。盈若想挣脱,愣是没能动弹。
“盈若,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你!姐姐不该推倒你,害你伤了头。是姐姐害了你啊!呜呜……谢天谢地,你还活着……姐姐会补偿你的!姐姐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补偿你的……”
小哭变成大哭,然后是放声痛哭。
把正在东厢温书的褚成若也给招引了出来。
“她这是做什么?”谢氏冲了过去,试图把盈若解救出来,却被褚兹九给拉住了。
“让她哭一场吧!哭出来,心里敞亮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谢氏咬牙,心里一阵烦躁,“我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难怪人家都说儿女是来讨债的。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了她!”
褚兹九悄悄的捏了捏她的手,“哪里你说的那么严重!孩子都是好的!纵使有不如意的地方,也只能是咱们教导不够。”
盈若也扭头看谢氏,“娘亲放心!我是来报恩的!只要娘亲可劲儿疼我,我就会可劲儿的回报娘亲。”
“噗嗤——”谢氏的脸上绷不住,笑了出来,烦躁也跟着一扫而光。
盈若小大人似的叹口气,抬起小手给褚巧若擦眼泪,“姐姐别哭了!说是要补偿我,可你拼命流眼泪,莫不是想要眼泪补偿?你自己舔舔尝尝,又咸又涩的,谁稀罕这种滋味啊!反正我是不喜欢。我喜欢油坊,不如姐姐补偿我一家油坊铺子吧!”
“好!”褚巧若的哭声戛然而止,余下不受控制的抽噎。“我给你挣一家油坊出来。”
谢氏赶紧上前把两人扒拉开,对着褚巧若道:“你赶紧回屋去!言必信,行必果,你最好能说到做到。”
褚巧若抹一把脸,一脸决然的道:“我必然做到!”
盈若跟谢氏一样,是持怀疑态度的,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褚巧若当日被掳时可是一副恨不能跟这个小家划清界限的架势,怎么被摔晕了一次,就突然想通了?
想到自己的境遇,盈若突然又毛骨悚然了起来,褚巧若该不会也被穿了吧?
为此,盈若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思紧盯了褚巧若几天,发现她和她没有老乡的可能。最有力的证据,就是褚巧若的刺绣工艺绝对是直逼谢氏的。
而现代的人,能将绣花针舞动的眼花缭乱的,不是没有,却是凤毛麟角。
褚巧若从前是什么样子,盈若不知道,但就这些天的表现来看,却是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哪怕是谢氏的目光再挑剔,都没有再说出厌弃的话来。
十三岁本是刚刚懂得爱美的年纪,褚巧若对自己脸上的擦伤,却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她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养好了身体,然后便开始了日以继夜的绣起花来。
这样的改变非但没让谢氏心里踏实,反而愈加的惴惴,夜里悄悄的问褚兹九:“她这不会是憋着什么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