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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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黑色婚礼(2)

2

两天后的清早,徐来按照事先约定的地点——不是那间印着“康定斯基”头像的斗室,而是一座郊区别墅去找李如斯。他心事重重,脑子里挤着好几个谜团。没有打车,遂沿着河堤一直步行,得走十五分钟的样子。

路旁一爿卖鲜包子和豆浆的小店正冒着热气,徐来鼻翼微微翕动,他临时决定先不管李如斯那个坑货了!先坐下来填饱肚子。

一盒小笼包,五只煎饺,横卧在篾垫里,白白胖胖,让人垂涎欲滴,也让人暂时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

吃到一半包子的时候,徐来对老板讲,“老板,麻烦来一碗汤,不要豆浆。”

一位做帮手的姑娘就盛了半碗和汤放他桌子上,徐来看了她一眼,就端起盉碗先喝了一口。

未及下咽,再次抬头。

“怎么是你啊?啊?‘推理男’。”姑娘先开口,语气里还有一丝嫌弃。

徐来“咕噜”咽下还含在嘴里的汤,喉结一阵涌动,“江姑娘?”

“我似乎说过,不要这样叫我?”

“哦,蛾子?”徐来有点懵,举起盉碗道,“汤不错。”

“这么早去教书?今天不是时候吧。”江蛾坐在了徐来对面。

“去见个朋友——报纸上那篇文章是你写的吗,署名东蛾那个。”

江蛾半开玩笑,“原来你们老师也喜欢八卦新闻。”

“是呀,带‘八卦’二字的都喜欢,不只是新闻,还有八卦阵,八卦图,风水和象数……你报导的新闻没有后续吗?”

“有啊,不过我已经不打算报了,我不想干那个了。”

徐来察觉到江蛾眼神里的一滞,“怎么了,以后就在这里卖豆浆了?”

“东蛾组合里只剩下江蛾,再也无江东……”

徐来回忆大家一起被困南海地下时,自己曾经问过江东去哪儿了,不禁觉得有些失言,连声道歉。

有人叫餐了,江姑娘连忙小跑过去,回头对徐来讲,“有时间再聊,也可以常来!”

“嗯”,徐来点一下头,他也吃得差不多了,又喝了一口汤,抽起桌上两张餐纸擦嘴并离座,路过灶台的时候,又问江蛾,“嘿,他俩结婚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江蛾愣了一秒钟,继而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不仅为真!而且我还有更加小道的消息!”

西山别墅。

徐来终究晚了十分钟,站在门前十米开外的大树下,看着面前这幢三层楼高的传统的别墅,白墙青瓦,木色窗户,分水式房顶。别墅中间是一个露天院子,隐约可看见房檐下的梁柱。在院子外面一层的是正门,门上方盖着琉璃瓦墙帽。门前三步石阶,两边各卧一狮。石狮两边各铺设着一个花坛,花苗似乎还没长出来。

徐来看了良久,院子里静悄悄地,心中有些生怯,他还从未登门如此豪华的复古风私宅,也不知道湖山郊区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所在,徐来自叹生平见的大场面太少,这地方有点“屋大欺人”。

他最后一次翻出手机确定了地址信息,决定前去扣门。

这时,三层露台上出现了一个男人,他靠在褐木栏杆上,穿着黑色礼服,戴着黑色礼帽,对徐来讲,“嘿,老徐,你可迟到了很久了!”

徐来看着穿戴得“人模狗样”的李如斯,喊话问:“老李,这是你家吗?”

“进来说话。”李如斯转身消失在徐来的视野,下楼吩咐保姆去开门。

保姆开门后,对院子里两条藏獒打了招呼,又把徐来迎进会客厅,一路上,徐来两次回头瞧了瞧那对盯着自己的大狗,始终没敢放下警惕。

“随便坐。”李如斯侧卧长沙发里,帽子搁在书案上,对徐来比了个“请”的动作。

徐来也不谦让,回头看到一张古色古香的单人沙发,一屁股就沉了下去。

李如斯忍不住笑着打趣道,“老李,你可轻着点儿,这是克莱登的货。”

徐来玩味着李如斯的话,“怎么着?老李,感情这不是你的家,咋这么娇贵呢,克莱登的牌子不让摸的啊?”

“咳咳,”李如斯假装咳嗽两声,“这不是我家——”

“是我爹的家。”

“你爹不跟你姓?”

“确实不跟我姓,我还有个弟弟叫卢青崖。”李如斯非常沉着地说。

徐来完全惊讶了,他需要点时间来平复一下心情,他没有问李如斯的弟弟为什么姓卢,转而说道,“那你爹就是湖山书记囖?没想到一起读了这么久的书,你家才是最有钱、最有权的家庭,你才是隐得最深的‘狗子’。”

“我一直以这点为耻。我是先有我再有我老子,我没见过我亲爹。”

“关系有这么糟糕么?”

“我流浪在外,他也当没有我这个人,好几次身陷囹圄,处于险境,从没见他过问。在帕敢矿场那次,有半个月,手机停机了,与所有人失联,几乎被活埋在翡翠山下的矿沟里,只有我生母一心惦记着,四处联络,打探消息,华人老邓就是她找的‘接头人’。”往事涌上心头,血气方刚的李如斯也挤皱了青眉。

徐来看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燃一支烟捏在手里,说,“给我来一支。”

李如斯把桌子上的烟盒推向徐来,烟盒上放着打火机,说:“自己点火。”

烟雾上升,身躯下沉,徐来看着李如斯快要陷进沙发里。

“老李,那你找我是为了你弟卢青崖的事吧,他和齐嫣即将成婚?”

李如斯也没打算过多保留,“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老徐,我是想请你当我弟的伴郎,当然我也是。”

“什么?!当伴郎——为什么会选上我?”

“我知道你和茕的故事,我算是你们六年的见证人,但你作为我最要好的朋友,我这次借机告诉你,有些东西就该彻底抛下。”

“等等……老李,”徐来心里开始乱起来,试图终止与李如斯的谈话,“作为最好的兄弟,你他妈要管我喜欢哪个女人?”

“并不是,我只是想说齐嫣以后将成为我弟妹,我不想你因为这事跟我闹不好。”

“啧啧,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跟憨哥一样地多心,”徐来如释重负,但旋即他又意识到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你的意思是说,齐嫣等于陈茕茕?”

李如斯不回话,把半截烟使劲地往烟灰缸里杵。

徐来也丢下烟头,摆摆手道,“不对,不对,齐嫣是叫楚椒兰,现在的知名公众人物,而陈茕茕在我的学生时代——”

“她就成了影子了啊!那时湖山还没有开馆,南海里也还没有海豚……”徐来极力不愿提起那段过往。

“当时新闻报道把她列为失踪人口,警方调查发现同时期在湖山大桥曾发生过一起奇异的交通事故,车内空无一人,沿河也没打捞到尸体,你记得吧。”

“说实话,我并不相信。”

“失踪三年,其家里人难以接受,申请为死亡。没人会想到一个‘死去’的人会再次以公众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

“你是讲茕改名换姓,现在的ID叫楚椒兰?”

“总之,她还活着这不是最大的好事吗?”

“我难以接受……”徐来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了一样呼吸急促,“老李,你哪里翻出这么多陈年老账本?”

“我当过记者,私下里调查过很多奇怪的事情,还有一些爆料是我生母提供的,你就不要问她又是怎么知道的了。”

“我觉得……这世界对我饱含恶意。”徐来一手夹着第二支烟,一手捏着打火机,没有要点上的意思。

“老徐!这次我安排你当伴郎的意思,也算为了却你的一块心病吧,我们朝前看!”李如斯的话里包含他的一片良苦用心。

徐来左手食指第三节搁在鼻前,眼眶潮红,似乎并不怎么领情,“你完全是在可怜我、同情我、出卖我!老李!”

作别,徐来在中庭里驻足有十秒钟,不由感慨,这所房子虽然大,但却没有烟火气,太静了,太静……

一声沙哑的木门转动,“支呀”,终于打破了这太古般地寂静,徐来循声望去,见着保姆老太太从东厢房关门出来。保姆见了他,嘟嘟囔囔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声响,好像是在叫客人慢走。

徐来问那老太太,“房间里住的是你家二公子?”

老太太又是一阵嘟嘟囔囔,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手之舞之,徐来只好作罢。

回头见李如斯又上了三楼的露台,对自己竖起一只手掌,自己也招了招手,径直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