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萧国政

2013年年底，张则顺告诉我，她最近几年的研究成果《现代汉语确信副词研究》获得湖北省社科基金的资助，即将出版。我作为她博士后的合作导师，很为她感到高兴。这本专著是有关现代汉语的30多个确信副词的综合研究，可以说，这是一部既有扎实的语言事实描写，又具有一定理论深度的语言学专著。

确信副词在现代汉语中数目不少，其中一部分使用频率很高，如“一定、肯定、必定、实在、当然、明明、真的、绝对”等等。语言中的词语首先可二分为客观和主观两部分，确信副词，在语言学界一般看作是主观性的，并常常作为典型的主观性成分来开展研究。这些词的意义看起来好像简单，其实牵涉面很广，可深挖的东西很多。从所见资料和信息看，在她做这项工作之前，未见对汉语确信副词做如此全面而深刻研究的著作。

则顺是2010年秋天进入武汉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博士后流动站的，在博士后研究工作期间，她常参加我组织的研究生语言学沙龙，从跟她的接触中我了解到，她头脑清楚、思路清晰，文字表述简洁，这一点在《现代汉语确信副词研究》一书中有较充分的体现。事实描写充分是语言研究的基本功和是否成功的基础，理论概括和解释充分，标志一本书的学术高度和理论价值。在这本专著中，作者对理论和描写做了较合理的定位，做出了令人高兴的努力。在理论上以现代汉语语言事实的描写为基础，展卷读来，对其所述事实，所言理论，所探索的虚词语义描写新模型，虚词语义场研究新范式，每每产生发自内心的赞同。

在语言学研究中，语义这一块汉语学界的学者大多不愿或说不敢去碰，尤其是还进行理论的思考。用学界朋友们的话说，语义，特别是虚词语义，活像一个漂浮着芙蓉和水花的深渊，弄得不好你还未把近岸浮花送到鼻翼，就可能陷入花半生精力、毁一世英名的早期泥潭。

则顺不怕，除了其自身的基础和努力，还有外在的条件。她的背后或学术的塔基是：硕士导师是北师大的丁崇明先生，博士导师是到北师大兼职的陆俭明先生，以及为她授过课和给予过帮助的其他专家学者。读博期间她又访学威斯康星大学一年，接受了较为系统的西方语言学的训练。博士毕业后，来到武汉大学做博士后和从事国际汉语教学及有关语义、语法研究，并在博士论文的基础上，发展出这本专著。

本书的研究，有“群”和“词位变体”的意识。的确，要把确信副词这个虚词词群的意义描写清楚，同时要在各种意义之间建立联系，分辨各种意义的地位和作用，这尽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却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本书在对有关现代汉语情态副词、语气副词和确信副词的文献进行很好的梳理之后，该书作者抓住了“建立意义联系”这个关键点来探求现代汉语确信副词意义的综合描写模型。语义研究，从传统的“场”（语义场）到现在的“图”（语义地图），该书作者认为是把语言类型学的最新成果嫁接到汉语虚词语义研究是其研究的创新所在，我想，这一点会得到大家的共鸣。

当然，《现代汉语确信副词研究》一书还有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首先，作者将表达必然性和表达真实性的副词统称为确信副词，然而这两类词似乎并不适合归为一类，表达必然性的副词是情态副词的一部分，情态副词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具有非事实性，而真实类副词具有事实性，二者在这方面存在矛盾。其次，作者在绪论中指出该研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类型学研究，而只是将类型学的最新成果应用到汉语本体研究。我们不反对借他山之石来攻玉，然而在术语使用的时候就需要注意了，语义地图这个术语在语言类型学中有它特别的含义，著作借用这个术语的“名”，却不同于它本身的“实”，这种情况要么就要换用术语，要么需要特别说明。总的来说，瑕不掩瑜，《现代汉语确信副词研究》仍然是一部非常优秀的语言学著作。看到年轻一代的语言研究者一步步成长起来，我觉得非常欣慰。中国语言学的发展与进步需要一代代人不懈努力，我们期待青年学者取得更多更好的成就！

萧国政

2015年初夏于武汉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