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文化与文化创新

一个多世纪以前，我国著名的教育家、思想家蔡元培先生就在《东西文化结合》中指出：“综观历史，凡不同的文化互相接触，必能产出一种新文化。如希腊人与埃及及美锁波达米诸国接触，所以产生雅典的文化。罗马人与希腊文化接触，所以产出罗马的文化……就在中国，与印度文化接触后，产出十世纪以后的新文化，也是这样。”〔9〕蔡元培先生的论述既说明了他对文化现象的重视，也充分说明多元文化的融合必然会引起文化创新。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从1984年开始，我国兴起“文化热”。据统计，仅就“文化”一词的定义，海内外就有260多种。这种繁荣的景象，的确引人深思。现在，各种各样的现象，五花八门的观念，从人类的衣食住行到人们的各类活动，差不多都被纳入“文化”的内涵中。所有这一切，都使人不得不对“文化”一词有着更多的思考和探索。而在深圳，这种被称为移民城市的“移民文化”，当然就有着更加丰富的内涵，值得我们研究。

在考察我国悠久的文明史时，我们发现：从秦汉到明清，最影响中国社会“稳定”的一个因素就是所谓的“流民”。这个流民正是对因天灾人祸或其他原因而居无定所者的一个统称。“流民”的出现会有哪些“后果”呢？一方面，他们会造成一些新的社会问题，增加社会的动荡，影响社会的稳定；而另一方面，由于他们的出现，又像一股清新的风气，为流入地带来不少新气象。这就是新的生活方式、行为习惯和新的思想观念。与此同时，也正是这些“流民”把流出地的各种文化观念带到流入地，为两地文化的融合与创新提供了条件，从而有利于形成新的“移民文化”。而这种“移民文化”的出现，正如蔡元培先生所论述的那样，会促进文化创新。

移民文化为什么能够为文化创新提供条件呢？原来，当一个社会或社区外来人口占主导地位的时候，移民文化就形成了文化的核心和精髓。移民社会中移民文化的强势地位是不言而喻的。这种移民文化的形成首先是因为不同文化间，特别是不同的生活方式、行为习惯和思想观念间的碰撞、冲突和融合有利于激发文化的创造力；其次，移民所特有的心理，如开拓、独立、宽容和想及早融入社区的渴望，也为他们原有文化的转变提供了条件，所以，一种新的移民文化也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

与移民文化的流入流出有关，一般而言，移民文化都是杂糅文化，具有文化的杂交优势。和旧有的文化相比，移民文化都具有一定程度上的创新。除了前面的例证说明以外，我们从下述一些文化现象同样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如主要以欧洲文化特别是英国文化为主体的美国文化，以华人为主体社会的新加坡文化，以城市移民为主体的当代中国特区移民文化等。

尽管人们对“文化”一词的理解，目前尚无定论，但可以达成共识的是：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生命力、创造力和凝聚力的体现。任何一个能自立于世界之林的民族，无不具有其鲜明的文化特色。中国是一个具有五千年以上文明史的伟大民族，所以，在中国的民族文化中，就有着特别深厚的且其他任何民族都很难具备的文化传统。这笔宝贵的文化资源，正是我们今天建设新文化的重要基础。中国共产党举行的第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明确指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必须大力发展社会主义的新文化，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建设一种面向世界、面向未来、面向现代化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社会主义新文化。可见，建设社会主义新文化与建设现代化社会是一个相互统一的任务。

尽管新文化的构建有很多形式，但是其基本的构成方式却不外乎两种：这就是原有文化自身的更新以及外来文化的“侵入”或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融合等。外来文化的“侵入”或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融合，从一定意义上说，正是形成移民文化的重要原因。

现在，中国正在大步迈向社会主义现代化社会。而社会现代化的过程实质上是人的现代化的过程。也就是说，人的现代化是社会现代化的核心内容。实现人的现代化需要现代化的生活方式、行为习惯和思想观念。这里特别需要提出的就是人的思想观念。早在一两千年前的古罗马社会中，一位著名的哲人安东尼·马库斯就在《沉思》中提出：“我们的生活是由我们的思想造就的。”〔10〕而俄国的杰出作家高尔基在《人》一文中则指出：“自由的不朽的思想，把动物造成人，创造出无数神祇、哲学体系以及能够打开世界之谜的钥匙——科学。”［2］（p.1219）这也告诉我们：人的现代化需要文化来保证。现代化的文化就是先进的社会主义文化，它的最终形成离不开我们文化自身的推陈出新，离不开外来文化的吸收利用，也离不开不同地域文化的创新。因此，研究移民文化正是从一个侧面来探讨文化创新的规律和本质，对于构建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具有重要的意义。

在对移民文化的研究中，可以说是百废待举，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做。例如，考察海外移民文化特别是以美国为代表的移民文化的形成、形态及特质，是为构建新文化提供某种程度的借鉴；考察古代和近代国内的移民文化，是为了探索新文化呈现的规律；考察当代移民潮（像出国潮、三峡移民潮、农村转向城市的移民潮、“孔雀东南飞”现象的沿海、特区移民潮等）及其所带来的移民文化，都是为了把握文化创新的契机。

（作者信息：傅腾霄，深圳大学师范学院教授）

〔9〕蔡元培：《中国文化概论》，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709页。

〔10〕《世界名言大辞典》，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21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