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网络社会的崛起
互联网诞生于美国,它是“冷战”的产物。1958年,为了对抗苏联卫星上天所带来的潜在威胁,美国专门成立了一个负责国防科学研究的机构——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简称“阿帕”(ARPA)]。1969年,也正是这个机构成功研制出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计算机网络——阿帕网。阿帕网最初只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斯坦福研究所、加州大学圣塔芭芭拉分校和犹他大学四个节点之间正式进行。但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样,阿帕网一旦建立,其节点就开始迅速增长。“两年之后就有19个节点、30个网站联了进来。再过两年,也就是1973年,阿帕网上的节点又增加一倍,达到了40个。”[2]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阿帕网还只是一个实验性网络,是现代互联网的一个雏形。1983年,原有的阿帕网分裂成专属科学用途的阿帕网(ARPANET)和直接与军事应用有关的军用网(MILNET)。1986年,美国国家基金会建立了国家科学基金网(NSFNET)。1990年,美国国防部宣布正式取消阿帕网,互联网终于回归到它应有的位置。
互联网一旦摆脱军用的限制、走向民用,立即以超摩尔定律的方式迅速普及开来。“在美国,收音机广播花了30年才涵盖6000万人;电视在15年内达到了这种传散水准;全球信息网发展之后,互联网只花了3年就达到了。”[3]互联网的快速增长使得对其发展的预言变得十分困难。正如Neil Barrett在其所著的《赛伯族状态:因特网的文化、政治和经济》一书序言中所说:“要想预言互联网的发展,简直就像企图用弓箭追赶飞行的子弹一样。因为哪怕在你每一次用指尖敲击键盘的同时,互联网就已经在不断地发生变化了。”
互联网虽以狂风般的速度向外扩张,但其扩张速度是不一致的。以时间做区分,如果说20世纪90年代之前互联网的增长速度还不够快的话,那么,之后则几乎是以每年翻一番的惊人速度增长。以互联网上的主机数为例,1990年是376千台,1991年是727千台,1999年则达到了62987千台。从地域角度来说,互联网高度集中于美国。以业务流这一指标为例,截至1999年,全部国际电话业务中只有30%左右经由美国,但是全部互联网业务中却有90%在美国发起、终结或通过。而从内容的供应来说,互联网上访问量最大的100个网站中,有94个设在美国境内。[4]最近几年,伴随着中国等国家和地区互联网事业的迅猛发展,美国在互联网中的重要性有所下降,但美国的互联网使用人数依然是世界上较多的。总体来说,以美、英、法等为代表的经济较为发达国家和地区的互联网使用人数和普及率都要高于那些经济欠发达的国家和地区。
互联网作为高新技术的产物,在以狂风般的速度席卷全球时,中国也不可避免地被包含其中。实质上,在互联网逐渐实现全球化的年代,接入互联网已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选择,而是一种必然。难以想象,如果我们今天还没有接入互联网,生活该是一个什么样子?
中国互联网的发展呈现出一个显著的特征:起步晚但发展速度快。如果以1969年作为互联网的发端,直到1994年4月,中国正式联入美国国家科学基金网,中国才被国际上正式承认为真正拥有全功能Internet的国家。而此前,已有60多个国家和地区早于我国联入美国国家科学基金网,成为全功能Internet国家。但中国自正式接入互联网以来,无论是上网人数还是上网计算机数,都有了飞速增长。特别是最近几年,这种增长的趋势尤为明显。现以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的调查数据为例加以说明。
从上网人数上看,截至2012年6月,总上网人数约是53760万人,而2003年6月是6800万人,前者将近是后者的8倍(见图2—1);从上网计算机数来看,截至1999年6月时约是146万台,而到了2008年6月,这一数字则变成了8470万台,前后增加了57倍(见图2—2)。单由这两项指标即可粗略窥出近十年来互联网在我国的发展状况。事实上,不仅上网人数和上网计算机数较之以往有了较大增长,而且网民上网的时间等其他指标也有不同程度的增长。截至2012年底,网民平均每周上网19.9小时。也就是说,网民平均每天要花费大约2.84个小时在网上。这一数字甚至已经超过了世界上许多互联网发达国家和地区的网民平均上网时长。即便是以最近十年来上网时间最少的2004年而言,网民平均每周上网时间也达至了13.2个小时(见图2—3),平均每天也有约1.89个小时花费在互联网络上。由此可见,随着人们越来越频繁地出现于网络上,互联网对人们的影响也将越来越大,甚至“一个完全可以预见的事实是,在未来的时代里,我们每个人将越来越多地与电脑在一起。未来的时代,就是‘人与电脑共生’的时代”[5]。
图2—1 2003.6—2012.6中国上网人数的变化
图2—2 1999.6—2008.6中国上网计算机数的变化
注:图2—2因2008年以后的报告中没有再记录具体的上网计算机数,代之以不同上网设备占据的比率,故数据截至2008年6月。
图2—3 2003.12—2012.12网民平均每周上网小时数
应该说,互联网的诞生首先是一次技术层面的变革。分布式网络模型和“包切换”理论的提出替代了传统的中央控制式网络理论,使得在分布式网络中每一个节点都可以相互连接,完全不需由中央来控制。而这恰恰是互联网的核心和精华所在。后来TCP/IP协议和DNS等技术的采用则使网络的交流更加稳定、便捷。
但互联网的诞生又不仅是一次技术层面的变革,同时还是一场社会层面的变革。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电脑科学实验室的高级研究员D.克拉克曾写道:“把网络看成是电脑之间的连接是不对的。相反,网络把使用电脑的人连接起来了。互联网的最大成功不在于技术层面,而在于对人的影响。”[6]它“已经并且正在改变我们的工作、交易、娱乐以及学习;很快将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和挣钱方式;或许有一天,它还会改变我们的思维方式。这股力量将会削弱已有的工业,创建新型的工业;向传统的观念挑战,嘲弄国界,嘲弄地区障碍,无视文化敏感性”[7]。而对信息时代的经济、社会和文化颇有研究的曼纽尔·卡斯特,在《互联网星系:对互联网、商业和社会的思考》一书中也明确提出:如果你身处在这个世界,你就不得不面对网络社会,因为我们生活在互联网星系。甚至“互联网络向社会各个角落的渗透正在打破韦伯的三分法,也正在打破职业对社会结构的决定性影响……在使用互联网络的社会中,社会学家们必须考虑互联网对社会结构的影响,是否使用互联网已经成为了一个超越传统社会分层标准的新维度”[8]。
互联网对社会层面的影响已逐渐显露出来。伴随着互联网的肆意扩展,一个全新的空间——网络空间已经形成和一个全新的社会形式——网络社会正在崛起。网络社会,又称赛博社会(Cybersociety),指“基于互联网技术的发展而产生的网络空间或赛博空间中人们的互动关系产生的社会形式。就空间和互动场域而言,它与现实社会生活是不同的”[9]。面对网络社会这一新生事物,人们从各个角度表达了对它的看法。如在传媒科技者尼葛洛庞帝看来,“我们经由电脑网络相连时,民族国家的许多价值观将会改变,让位于大大小小的电子社区的价值观”[10]。因此,今后我们遭遇的将是如何进行数字化生存的问题。而泰普斯科特则注意到,与互联网的发展相呼应的是网络世代的崛起。“‘网络世代’这个名词,所反映的是1999年时2—3岁间的孩子们,所以不仅仅包括了目前正活跃于网际网络空间者。事实上,该世代大部分的孩子都还没有接触到网络,却多多少少都已受到网络的影响。”[11]
网络社会的形成与互联网的快速发展密不可分。互联网的快速发展为网络社会的形成提供了几方面的前提条件:一是网络空间的形成。没有互联网的架构,网络空间也就无法形成;而没有网络空间的形成,网络社会也就成了空中楼阁。二是提供了大量、稳定的“居民”。互联网从最初纯军事用途的禁锢中走出,使得大量的普通人士得以有机会接触到它;而互联网络技术上的逐渐成熟又使得上网冲浪变得不再奢侈,甚至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在这两者的相互作用下,互联网经过几十年特别是最近一二十年的发展,已开始拥有一个较为稳定的使用群体。他们每周花费一定的时间在网络上,在网络中进行互动,形成了有别于现实社会的网络交往。三是网络文化的形成。网络社会不是一群人的简单集合,网民在网络中有着自己的网络文化。而网络文化的形成得益于互联网的开放性、匿名性、去中心化等特点。随着互联网的这些特点扩散、渗透到网络社会,它们也成为网络社会特点的一部分。
网络社会一经形成,立即以其特有的魅力吸引了众人的关注。从实践的角度看,网络社会让人们体验到了一种迥异于现实社会的生活方式。网络聊天、网络购物、网络游戏等,一切都让人感到是那么的陌生而又新奇。从理论的角度来说,网络社会的形成对传统的社会学理论提出了挑战。以互动为例。传统社会学理论关注的是现实社会中面对面、互动双方都在场时的情景,而网络社会则使得时空得以分离。互动双方可以相隔万里,甚至其中一方是“缺场”的,但这并不影响互动的进行。因此,在网络社会中,传统社会互动理论的局限性彰显无遗。
面对网络社会的崛起,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无法准确估算出它对人类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因为网络充满太多的不确定性。但有一点却很明确,即网络社会与人类生活的结合将愈加紧密,它将渗透到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无视网络社会的存在和发展就是无视生活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