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小说版本经眼录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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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冷异简记

《西冷异简记》,寂寞程生撰著。甲寅杂志社中华民国五年(1916)九月出版,亚东图书馆印行,亚东图书馆(上海四马路福华里)总发行。一册,172页,定价大洋三角。

著者寂寞程生生平不详,待考。

第一章实际上是写作缘起,兹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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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程生曰:今小说之著甚多,而于言情言爱为尤夥。有识者咸引为大忧,谓风俗之败坏,青年之堕落,皆缘是之媒。其厉者且欲禁之。然予以为此非探本溯源之筹议,特支见偶及,而不知实有一大劣因之所诱致,固不在此而在彼也。果言情小说之效力,有足以激我少年民族纯洁之血气,能钟于情,殉于情,吾方且祝之尸之。善夫吾友独秀君之序烂柯山人之《双枰记》曰:“靡施之死,纯为殉情,亦足以励薄俗,罢民用情者既寡,而殉情者绝无,此实民族衰弱之征。”昔王夷甫亦曰:“圣人忘情。(忘情者,非无情,正言其用情之大殉情之真也。孔不暖席墨,不黔灶;释迦愿度尽有情;耶稣示死十字架,皆情之钟也。)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斯皆透边刊中之极谈,实有无量之宏造诣(旨)存在,匪直嫉俗愤世云云。夫情之钟,其为体至不一,而用焉则可以通阴阳,可以达精诚,顺逆致感,中外相应。(郑康成《礼运》注曰:“情以通阴阳。”有《问丧》注曰:“人情之中外相应。”)诗以成,礼以作,诗三百篇大抵缘情之作,礼则圣人因乎人情而制。盖无往而不可施。然要推其所归,则莫非由此一大性善之所宣化耳。《礼经》曰:“反情以和其志。”又曰:“情深而文明。”刘歆《七略》曰:“情者性之符也。”班固《白虎通德论》曰:“情所以辅性。”是故情用之于父母也,则曰孝,于昆弟也,则曰悌,于朋友之交也,则曰忠信,于男女之悦也,则曰爱情,推而大之,至于人群,加乎庶物,则曰仁曰义。由此观之,情之所被,其不贞大,惟兹罢民。德不足以弼其性,情亦无以守其真。但嗜夫财,贪夫媱,沉溺乎官爵,桀者乃复欲逞其专制之毒,横戾之政,贼夫共和,范围社会,挟持人心,聚意复其帝王独夫之仪式。弱者既无克自振,刦去贪鄙,则又只有逢桀者之恶,服盗贼之服,行妾妇之行,窃其残食,假其余威,虽遭屈辱,犹力作其一官img人之态,恬不为耻,于是一国之内,贵贱分焉;一家之内,势利存焉。跪诈奸险恶,虚伪巧媚,习为恒俗,罔不登极,而欲求所谓天赋本然之性,性发至善之情,情钟如实之地,纯而不驳,诚而不污,窅不可得矣。然后家庭之内,难言孝悌;交际之间,难言忠信;男女之间,亦难言贞洁。何者所趋者贱,则所归者自污耳。故中国今日之民族,即男女之爱悦,亦难有真情者,况殉情者乎?要知夫能殉男女爱悦之情者,即足以尽孝于父母(古初之冒火伏棺,见《东觐汉记》;曹娥之沉江觅尸,见《后汉书》,皆殉于父母之情者也),置信于朋友(伯牙之碎琴断弦,见《说苑》;范式之身代死,见《世说》,皆殉于朋友之情者也)。杀身以成仁,引死以就义,用真挚之情之所至,固为同相,非异非二也。然惟今之著言情小说者,亦多不能就斯义而阐发之力导之,乃大都涂抹任笔,结撰肆意,有女皆贾氏,无男不王昌,藻饰也,则滥语浓辞,本事也,则任意放荡,或目成而心即许,或欲侈而身即离,斯则又皆执笔述事者,缘罢民之心理,构秽乱之行为,不识纠正其情爱之所止,变本加属之过耳,而言情小说固可任其咎乎?此吾西冷异简记之所以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