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断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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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广交·拂衣

这位“付益德”的言辞甚是恳切,郑琰玉印象中,江湖里很少会有人对官府的人这样的万般客气,自由的任侠们与维护统治的条条框框的工具们天生就不会是一路的。

“莫要见怪?好一个莫要见怪。”邹鸿冷哼一声,把双臂环抱到胸前,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想来是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意。

郑琰玉到这才知道这位“副盟主”原来是“付盟主”,而且稍稍动一动脑就能知道他的身份,那是在整个听潮府乃至郑国都大名鼎鼎的“黑衣郎君”——“付益德”。

要说这付益德和他的拂衣盟,那也绝对算是这江湖上了不得的人物和一方势力了。

拂衣盟,严格来说算不上是一个帮派,而是一个以盈利为目的的武者雇佣组织,所以他们基本上没有盟友,也没有什么仇敌。拂衣盟有门槛地接受一些游侠散人的投靠,并且为他们提供以任务赚取赏金从的平台,但是不会过多地干涉盟内成员的个人行为,前提是不违背江湖道义。虽然管理是有些松散,但因为其有明确的绩效制度和对违反道义者的处罚条例,成员们也拥有着不小的向心力。向心力又推动拂衣盟渐渐地壮大,这又反过来提高了盟里对江湖散人们的庇护,拂衣盟就如滚雪球一般地把自己越滚越大,也算是独成了一套体系,而拂衣盟的具体结构及运转方法,此处先按下不表,留待以后再提。

付益德,早年事迹不详,等他开始闻名于江湖时,就已经是身边有一个可以称作精简版拂衣盟的无名组织的“黑衣郎君”了。据说其喜穿黑袍,武功高强又使得潇洒,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号。

但是无人清楚他的师承在何处,只知道他在创立无名组织之前,虽然也身怀武功,但是其人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杀猪匠,生活水平可以达到小地主级别,不过江湖上也从来不知道付益德这一号人物。

总有人看不得别人日子过得好,付益德也因为在后来某一天被仇家所逼,家小或离或散,他也过不下清净日子了,这才把家财都散尽,入了江湖。

前半生都替身外之物活了,入江湖后的付益德决定不为五斗米折腰,他倚仗三项绝艺成名于江湖以后拒绝拉拢,对各大帮派伸出的橄榄枝视而不见,一个人潇洒天地地当他的黑衣郎君。

后来时间一长,他积蓄花尽、入不敷出,之前当小财主的时候又养成了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于是付益德为了吃饭不得不低头,开始做他人的有偿打手,以任务目标换取佣金。因为干得干净利落、完成率高,绝对不给雇主遗留问题,所以有人在他的诨号前又加了几个字,开始以“事了拂衣黑衣郎”称呼他。

后来慢慢地就开始有人,因为仰慕付益德的风姿投奔于他,这样的人越来越多,等到组织初具规模时,付益德已经赫然是江湖上的一条大腿了,而这距离他告别每天都在接猪、杀猪、洗下水里循环的生活,也不过十余年而已。

……

再回来看邹鸿,双臂仍然环抱在胸前,眼睛盯着付益德,眼神很不友好。

“付盟主,邹某也不是硬要让你的弟兄去受苦,此事之前我就和你谈过,其中厉害关系你肯定早就想得清楚。”

“是是是,所以这不才有了今日之事嘛,只是没想到邹大人竟如此的慧眼如炬,嘿嘿……”

郑琰玉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个唯唯诺诺地打着圆场的付益德,心中怎么样也无法把他和潇洒自如的“事了拂衣黑面郎”划等号,心想着江湖名声可能还是大多有水分的。

“那么,今日之事……”邹鸿脸色已经渐渐地没有那么黑,似乎是不想再多同这个油盐不进的付益德再多去纠缠与置气。

“请盟主划下道来,该如何收尾?”说着他眉毛一挑,问的是付益德,眼睛却看向他左边那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黑袍人。

邹鸿又开口,这一句却是问郑琰玉的。

“郑兄,你现在知道这一位是谁了吗?”

他这一问,倒是给了正在死胡同里走不通的郑琰玉以思路,他如此刻意地要引导他关于这黑袍人的事情,郑琰玉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之前没有想到的东西,离两人的底细又近了一点。

贺七有“鬼手”之称,心性更是谨慎周密,却被他们两人不怎么费力地擒下,尽管这些能以他演技“精湛”来解释,不过人在战斗时的很多本能反应是无法做假的。很明显,那个一直站在付益德右边的“贺七”在武艺修为上是有点不够撑起他的名气。

再加上,付益德之前有说:“事情比较突然……”邹鸿又说:“不要你兄弟受苦……”

是了。

郑琰玉在他身后白眼一翻,他倒是想得通明了,只不过心里头可是不爽得很。

的确,如果付益德一个人把黑袍人与贺七认错了那也情有可原,但是刚才邹鸿也言语之间也都指向那黑袍的人,郑琰玉稍加思量,便一下子想通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此人就是鬼手贺七了。”

郑琰玉也脸色收敛,选择了配合邹鸿,顺着他的话答了下去。

那黑袍人身形一顿,原本是埋着的头,慢慢抬了起来。郑琰玉一脸瞧见,这人与站在付益德右边的、与他交过手的“贺七”,竟然有八分相似。

应该是说,是那个“贺七”与他有八分相似才对。

易容术?

见自己的猜想被证实了,郑琰玉心中冷笑,如今看来,这两边都不是什么善茬。

郑琰玉是觉得付益德对邹鸿的态度太过客气,小心翼翼得太甚了,如果他真的能做出安排人手去邹鸿手里抢人这种事,至少态度也应该强硬几分,不会让人家甩脸子看这么久。说起之前的种种想法之间的矛盾,郑琰玉也无法在“贺七”在对战中放水和没法逃走之间想一个合适理由。有这全部信息,再结合起之前所想,真相是如此,毋庸置疑。郑琰玉认定那人是未露面的鬼手贺七,而和他们交手的人应该是被找来的易容后的替罪羊,而这个情况最开始瞒着邹鸿,却又被他识破了。

其实,邹鸿是在路上发现了“贺七”是狸猫而非太子的问题,这才回去急匆匆地找到郑琰玉,要去同付益德算账。

也是一场大算计,谁算计了谁?谁又被反算计了?

郑琰玉想来想去,发现最被算计了的似乎是自己?当下心情又郁闷起来,这邹鸿为了利用他作个目击证,演技也磨炼得太好了吧。

见郑琰玉心中对局势已经明朗,邹鸿轻叹一口气,嘴角略微扬起,随即又放下,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郁闷;站在对面的付益德刚才不巧正好看见郑琰玉翻起的白眼,心中对这个人也大来兴趣。邹鸿之前并没有对他交过底,只是说会找一个帮手,以此来作证,他也是不知道郑琰玉的来历的,后来又听“贺七”说这人擒拿之法甚为了得。而那位真正的贺七,才刚刚抬起的脸上,此刻也对郑琰玉有几分赞许。

“付盟主,你的手段也并不是太高明,这一点想必你也清楚了。”

邹鸿言下之意是我这马仔都能识破你掉包的计策,要是继续进行下去,肯定走不到最后就会败露的,言语之间又有一些的得意,语气上甚至是有一点咄咄逼人。

左手边的真贺七抬头、胸脯上挺,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不过站中间的付益德一个眼神把他制止住了。

“邹大人,实在抱歉。”付益德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开口,“不过我是不能把人交给你的……”

语义很明显,付益德现在是铁了心要违背之前和邹鸿定下的约,语气之中也不复之前的千恭万敬,此时更是点明自己的底线是不能把人交给他。

邹鸿脸色在慢慢转黑,付益德装作没看见一样,把脸转向那假贺七,自顾自地说道:

“我这小兄弟机敏、灵动,本事也还过得去,去年潮西诸匪与拂衣盟约斗,是他以身犯险识破了埋伏,相当于救了我的性命。”

“我们江湖中人,对你们官家一向是又恨又怕,不怎么愿意打交道的,他家中兄长得了恶疾需要诊金请大夫,这才应下了我这份差事。”

言下之意,邹鸿半路发觉,逐他回来,这现在还来算账,颇有断人生路之嫌,而他与贺七原本的打算,似乎还是成人之美了?

郑琰玉眉头一拧,付益德的话说得足够直白,虽然不好听,但是终究是有道理的,只是这对邹鸿来说似乎不是太对……

“只是这位小兄弟连……连我都瞒不过,还想去瞒方佳圭?”邹鸿转头看了郑琰玉一眼,不过依然是说出了这句话,只是把想说的“他”换成了“我”。又想起了那个名字,邹鸿情到激愤,声调都压不住。

方佳圭是谁郑琰玉当然是知道的,那调囚令上的红章赫然在印的就是他的名字。其它的不管猜没猜到,邹鸿可有许多话都不方便在郑琰玉面前说,不只是这一句。

“那么大人,今日是想要,

付益德的折扇“啪”的一声收在左手中,

“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