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铅华销尽见天真
“爸妈，我回来了！”她一踏进家门，好似心情更加沉重了，一脸倦态地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靠在沙发上便就眯上了眼。
依依妈妈从厨房里给她端来了夜宵，她嗅着香味都有些犯恶心，但她还是得吃的，必须当着妈妈的面吃完才行。
依依妈妈将她的书包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作业还很多吗？”
“嗯！”她轻声应道，鬼知道她咀嚼得有多艰难。
妈妈的目光落到了她书包侧面的口袋里，她伸手将那片已经被揉来揉去了的卫生巾拿了出来，这好似才想起什么事。
乔乔看着她的眼神，汤水顿时呛得满喉咙都是，好像还能从鼻子里冒出来似的。一瞬间，她想都没想地这样对妈妈道：“我今天上课突然来的，问同学借的。”
“哦！”依依妈妈点了点头。
“我写作业去了，还挺多的，估计晚上十二点之前又睡不了觉了！”她以类似于抱怨的口气撒娇的语调道。
“嗯，行，那快去吧，这几天就少熬夜了，身体要紧！”
“哦，知道了！”她连声应道，“我会写快点儿的！”
关上门，当世界里只有了她一个人，她也静不下来。她把那片卫生巾拿在手里，又从文具袋里找出了一把削铅笔的小刀，她把这个当成是一个秘密，她要瞒住，能让爸爸妈妈舒心一天是一天，实在不行了，她再自己想办法处理掉就好了，她这样想着。
她去了卫生间，准备用小刀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划一道口子，她需要鲜血，她觉得自己没有退路地只能如此了。削惯了铅笔的小刀，此刻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她的手颤巍巍的，抖个不停，刀尖接触到了皮肤的，只要用力就行了，一点点就好了的，她对自己道。
她好像听见开门声了，她没时间了，她用力一刀滑了过去，很浅的口子，她碰了一下，红红的血晕染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掏出那片卫生巾，将血往上面挤着，她感觉不到疼，就是感觉到了疼也没关系的，马上就好了，八百米，最后一圈，最后一步。
她把那块沾了血的卫生巾扔进了垃圾桶，将卫生纸折好抱在了流血处，她气愤极了，这可恶的血，现在不需要它了，它却不停下来了，方才那么紧急，它无动于衷地还要我把它往出挤。至少她需要伪装三天的，想想还要这样，她就心烦，她不怕疼，疼算什么？她只觉麻烦。
暂且处理好一切，她才回了房间，她虚弱地坐在书桌前，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她简直仍不敢相信，这虚弱的身躯里面还能蕴含下去另一个身躯，她突然想，自己会不会死的啊？
做了一夜的梦，他梦见她的肚子突然在教室里变大了起来，所有的老师同学们都以鄙夷的目光看着她，她惊慌失措地回到家，一路上所有路人的目光一样是不可思议，妈妈哭着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爸爸也是，他头抬得很低很低，他们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她还在人群中看见了忆尘，他漠然地穿过人群，牵着另一个女孩儿的手扬尘而去，她拼命地追赶他，可她就是追不上。
她倒在了地上，她还看见她肚子里钻出了一个怪物，那怪物满脸愤恨地看着她。可转眼间他又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婴孩儿，像她依偎在妈妈怀里一样地依偎到了她怀里。他的身体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他不哭不闹的，很乖巧。
可是所有人都在骂他们，连外婆也在那个行列中。他们骂她不知廉耻，骂那个孩子是个野孩子是个怪物，耳朵堆积满了嘈杂声。那孩子突然跟她说话了，他说：“妈妈，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吧！”
她看着孩子手里拿了一把削铅笔的小刀，滑在了她的手腕上，鲜血大股大股地涌了出来，她眼前愈发懵乱，所有的声音在一刹那都停止了，她迷迷糊糊中看着孩子的脸变成了忆尘的，忆尘带着那玩味的语气道：“乔乔，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妈妈，我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她喃喃念叨道：“好，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吧！”
闹钟将她从她已经去往了的那个世界拉了回来，睁开眼，肚子空空的，她竞感觉到了饥饿，她早餐的份量又恢复如初。她猜想该是前几天下午一直跑步的缘故，多做运动总归是好的。
每天下午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对于他们高中生来说也真的算是挺奢侈了的，乔乔继续去了操场跑步，一边跑一边想：会不会就只是厌食症的啊？我的月经本来也就不是很准的，不太按规律来的，以前也乱过的，对啊，可能就是我这几天太压抑了，想得太多了的吧，都是心理作用，心理作用。
她已经坚持了十天的，每天来操场跑那么两三圈，时间有限，不然她可以一直绕着操场走下去的，走一圈又一圈，没有尽头。
“乔乔！”
“嗯？”她听见有人在叫她。
“昨天见过的，阿菁的同学，你还记得吧？”
“嗯嗯，记得，阿新！”
“对对对，你一个人吗？”
“嗯，随便跑几圈。”
“你喜欢跑步啊？”
“锻炼身体！”乔乔舒展了一下手臂，不经意间扯到了昨天的伤口。
“怎么了？”
“没事，我时间到了，要去吃饭了！”
“吃饭啊，刚好我也要去，可以一起吗？”
“嗯，你随意！”乔乔道。
从操场到食堂，阿新一直跟着她，也一直在找着话题，乔乔倒也不似昨晚那样不给他面子地嗯哦噢了，也说了几句。
“你想吃什么？”他一直在迁就着她，她感觉得到。
“我喝杯粥，买个饼，回教室吃就好了，我们班座儿只规定了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的！”
“嗯，我刚好也回去，咱们一起吧！”
“阿菁不是说你们班座儿不让带饭回教室吃的吗？”乔乔道。
“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阿新有些紧张道。
“我先走了！”乔乔端着粥对他道，转身便就大步走了出去，活像她赶时间的，其实她回到教室吃完饭后，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时间不重要，关键是她现在又开始犯恶心了，她每吃一口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胃里某个东西突然翻滚出了，让她漏了馅。
“乔乔，你出来一下！”她正想着，阿菁又在教室外喊她了，她亦步亦趋地走了出去，感觉肚子里是个活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
“怎么了？”
“你又在发什么呆呢？一天到晚老是爱发呆的，你过来，我跟你说件事！”阿菁凑着她耳朵笑嘻嘻道，“我最近交了个新男友，不过以后有人是愿意接替我的任务，保卫你这朵花回家的。他人真挺好的，你不喜欢也无所谓，当个朋友一块走也是行的嘛！嗯？”
“嗯！”乔乔应下了，这个人突如其来，让她不知所措。
“他呢，也爱看书，我觉得你俩应该能聊的来的，不行也能当个书友什么的，不是吗？”阿菁笑道。
“嗯，你快回教室吧，我们班座儿查得严，一会儿被他看见了又该骂人了！”乔乔道。
“好的，可不是我自私的啊，我也是不想你尴尬的！”阿菁说着还特地张臂要抱抱乔乔。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嗯，我知道！我们座儿来了！”
“哦，好，那我走了！”阿菁也没多想，即刻扑棱棱地上了楼，俨然一副春心萌动的小女生样子。
晚自习一下课她就快快地收拾了书包，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她还有事要做的。奈何大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她挤不出去，一扭头她看见了阿新，他也看见了她，同她打了招呼。
“我着急回家忘记了阿菁对我说的，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他挠了挠头，“就是一个女孩子，夜里不安全，之前……”
“之前怎么了？”她问得心不在焉，她现在满脑子都想着鲜血，她要淋漓的鲜血。
“之前我见过有几个男同学，他们对你居心否测的，其实当时……还有…”
“你…喜欢我吗？”她也被自己吓到了，她以前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啊，现在这句话出口都能出得毫不犹豫，也不带温情。
“你，看出了啊！”阿新点了点头，好像那时候娇羞的自己。
“真的吗？”她感觉到自己真的是疯了，她牵着转换方向来到了一个鲜少人经过的巷子里，她萌生了这样的想法：我只是因为没有人和我一起承担所以害怕的，如果能有那么一个人，一切是不是都可以名正言顺了，即使暴露了也无关紧要的。大家会觉得那就是一次意外而已，不过是做错了一件事，就仅仅只是年幼无知做错了一件事而已，是情有可原的吧！
“乔乔，你怎么了？”
“抱歉，失礼了！”他一说话，又让她冷静了一下：不，他根本就和我没关系的，他是最无辜的，我怎么可以这样无耻？他没有错的，凭什么要和我一起承担这个错，不是他的错的，不是的。
“没事没事，这是我第一次牵女孩儿的手！”他小心翼翼地去反握她的手，动作轻慢又笨拙，他应该是第一次的，现在他只轻声问道，“那乔乔，你是不是？”
“是！”她抬头，她和他一样高，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大声道。
他腼腆地笑了：“我以为…”
她吻了他，就像是忆尘教她那样吻着他，她在吻他，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程忆尘。她在吻他，她的手撑在了他的胸口，她听见了那抑制不住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快要跳到了嗓子眼，曾经的那份属于自己的心动，她再也听不见了。她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那是阿新的，那是他的心跳，那饱含热情与感动的心跳声，她再也没有了。
“乔乔！”他低声叫着她，小心翼翼地抬手抚上她的后背。
他脸色通红，她面色苍白。
“对不起，对不起！”她以嘶哑的声音一个劲道。
“对――不――起？为什么对不起啊？”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她抑制不住的眼泪滴落到了阿新的手背上，把他吓到了，“为什么？可是你刚才明明…”
她转身大步跑了起来，跑得飞快。
“乔乔，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在后面追着她，他也跑得飞快，他比她跑得快。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真的很对不起！”她躬身对他道，她的眼泪滴落到了他的脚尖前。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啊，你就是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我只是想要帮你的！”阿新说道，他刚刚想要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好吗？我求你了，求你了！”她哭道。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问道。
“没什么，我都说了没什么的，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我怎样，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你干嘛多管嫌事，你给我滚，滚啊！”她指着他骂了起来。
“不是，我…”
“滚开，别管我，谁都别管我，谁都不要管我。”她站起身推开他便就疯狂地向前跑着，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她也不知道去哪里，街上只有路灯还亮着，不一会儿，路灯也该熄灭了，爸爸会背着乔乔回家的…
她苍白的面色下渗出了不少汗，那不是泪，就只是汗的，四周悄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她彷徨了良久，终于等来了一辆车，车灯很晃眼，她笑了，她要解脱了，她扔掉了书包，她朝着那辆车冲了过去：爸爸妈妈，对不起，乔乔要走了，你们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啊，我对不起你们，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们，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活着就该是个错误的，对不起，给你们徒增了那么多的悲伤，这次，妈妈，别为乔乔哭了，我不值得你哭的，还有爸爸，你照顾好妈妈的，我知道你最爱她的，我也爱她，我也爱你们的。阿菁，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阿新，所有人都很好……还有忆尘，忆尘也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