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天生丽质谁堪弃
“嗣音姐,你知道这个号码是谁的吗?”他打开手机通讯录给他看了个号码。
“你哪儿来的?”
“这个,反正现在我都已经牢记于心了,你不答应我的话,我就给叔叔阿姨打电话,说是我们徐教官啊,现在骨瘦如柴,吃饭也不好好吃,训练也不好好练,对人更是把谁都拒之千里之外。还有,特不近乎人情!”
“你说啊!”
“好,我现在就说!”忆尘还特地开了免提,“喂,徐叔叔,云阿姨啊…”
嗣音到底还是在意的,一把从他手里夺过了手机。他大笑着,其实根本就没打出去,屏幕上那张她的照片还真柔媚地成了壁纸。
“你无不无聊啊?程忆尘,你又皮痒了是吧?”她这次更狠,直接让手机摔成了四分五裂的尸体。
“没事,手机我也挺多的,赶明儿再买一个,有效信息我都提前存好了的!”
嗣音不说话了,直接开打吧!奈何嗣音还穿着拖鞋,他在她房间里四处乱窜着,甚是气人。
“好了,嗣音姐,我可不是来捣乱的,真的,其实是晚上解散早,我们几个教官决定出去玩玩,他们吩咐我上来叫你的,不然我一个纯爷们,怎么能进了女生宿舍的呢!”
“真的?”
“当然!”
“那你跟他们说,我不去,身体不太舒服!”
“身体不舒服还能动手打我,这个理由真不靠谱!”
“你就说我不想去就行了,谁多说什么你让他上来跟我说!”大姐大的语气,就是如此不近人情,不容多说。
“嗣音姐你是真不近人情的啊,反正这是我的任务,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刚好也待你这儿偷会儿懒!”
“程忆尘,你…”
“算我求你了,走吧,出去散散心,看你整天愁眉苦脸的,一副别人欠你了几百万一样,走吧走吧,你还怕我把你拐跑了不成!”
“你咋这么烦!”
“走走走,走了!”
“你出去,我换件衣服!”
“你去卫生间换吧,万一一会儿你把我锁外面了…”
“我说去就去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无赖啊,滚出去!”
“哦,那你快点儿啊!”
“出去!”
嗣音去卫生间换了衣服,洗了脸,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何时成了这样愁云惨淡的样子,她轻抚了抚自己的脸,还有眼睛,以前那个精致的音音哪里去了!
“嗣音姐,你快点儿啊,女人真是麻烦!”忆尘在门外叨叨着。
嗣音一开门便就扔给了他两袋垃圾:“带走!”
“好的!”他一脸笑意,一手提一袋,大摇大摆地下了楼,还特地对楼下值班的阿姨一笑,“阿姨,我走了啊,我可没干啥坏事!”
阿姨一阵纳闷:“诶,你什么时候进去的?”
忆尘窃笑,她刚才可是忽悠了几个女同学帮她骗走阿姨的,接着自己才偷偷混了上去。
“他们人呢?”嗣音跟着他走到了学校门口,没有一个其他的熟悉身影。
“哦,是这样的,他们说我们太慢了,先走了!”忆尘摸着后脑勺说道。
“诶,你骗我干嘛?”嗣音眸间清明,直接问道。
“没骗你啊!”忆尘心虚道。
“你不说我回去了!”
“我就是想带你去玩而已啦!”忆尘讨好道,正此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太及时了。
“忆尘哥,你的车!”两个风一样的少年骑着摩托车停在了大马路边,远远朝着他挥了挥手。
“这儿呢!”忆尘上前同他们说了几句,两个少年留下一辆车后便就离开了。
“嗣音姐,来,我带你去兜兜风!”
“我不去!”她皱眉轻声道。
“出都出来了,走啦!”他一把拉住了嗣音的手腕。
其实她内心是不抗拒的,看到车的时候,她也想到了以前那个少女,高速公路上,骑着摩托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那是何等的年少轻狂,天地不怕,心间敞亮。
下一刻,她已坐到了他的身后,重归于那段岁月,风拂过她耳畔的发丝,头发又长长了,其实还可以更长的,让她随风飘扬,肆意飘散,她其实一直都很喜欢那种感觉的,畅快自在,但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了的。
“喔…”他时不时举起一只手,疯狂地乱叫几声,“嗣音姐,来,跟我一样,喊出来!”
“你好好骑着!”她只道,“别那么猖狂!”
“我的车技你放一百个心!”
“你要去哪儿啊?”
“不晓得,随便走走吧!”
随着夜色一点点加深,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少了,久而久之只有了几辆公交车末班车横行,忆尘也就更加肆意妄为了起来,超速航行,同风比速。
他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了,彻底没有车流了,行好一段路才能看见几栋建筑物,前面是一个长长的大桥,两岸远方有人家,流水同大桥并肩相行,空旷的水边是一大片林木,婆娑树影也让人分不太清那到底是个什么树。
“没人了吗?”他大喊着。
“没人了最好!”她道。
“嗣音姐,好玩吗?”
“还行吧!”她轻舒一口气道。
“你喊出来啊,喔哦哦哦哦哦哦,我叫程忆尘!”
“幼稚!”
“这怎么能是幼稚的啊?幼稚该是这样的,程忆尘,你好坏啊,好坏啊!”
“为什么这就是幼稚了?”
“徐嗣音,你个大笨蛋!”
“你才大笨蛋!”
“徐嗣音,你是个胆小鬼!”他放声大喊道。
“程忆尘,你才是!”她也不示弱地喊道,自然不容许别人骂自己了。
“是什么?”他接着喊着。
“是笨蛋,是胆小鬼,是弱者,是失败者!”
“谁是笨蛋?”
“你!”
“谁是胆小鬼?”
“程忆尘!”
“谁是弱者?”
“…”
“谁是生活的怯懦者?谁在向命运低头?谁在向上天妥协?谁啊?是谁啊?”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林间鸟雀惊起,“唔哦!”
车停下来,大桥护栏边多了两个孤零零的身影。
他背靠着护栏,大口喘着粗气,刚才喊得太起劲了,外加这几天训练也是破着嗓子喊,现在可怜的嗓子要哑了来做抗议了。
她轻倚着护栏,面朝前方,目光所及,是一片夜幕苍凉下的茫茫林木,婆娑树影。
“嗣音姐,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些什么,可是我觉得我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我见到的不是一个真正的你!”
“什么是真正的你?!”
“真正的你就是活成自己想要活成的样子,无论经历过什么,都要努力活成你本该想要的样子,人要为自己而活的!”
“没有人可以真正只为自己而活的吧,应该没有人可以自私到那种境地的吧!”
“你别这么想啊,这怎么能是自私呢?我的意思是人生就那么一次,也就那么短,诗酒趁年华,重要的是自己活得自在愉快,干嘛那么在意其他的目光,别人是别人,谁都比不过你自己的…”
她没有说话,微风撩起了她的发丝,凉飕飕的。
“嗣音姐,枉你还做了这么久的警察,还这么看不开,生死由命,活着,就要好好活着,干嘛非要让自己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一样。逝者已逝,他不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的吗?生者不活好一点儿,那才是最愧对死者的!”
“你根本就不懂!”她轻声道。
“我不懂什么啊?我要不懂,就不是现在这样的程忆尘了!你看我啊,我一出生我爸就死了,其实我爸本来都不想要我出生的,可我还是阴差阳错地活了下来。三岁之前,我妈也走了,我就孤零零地长大,小时候啥都不懂,后来被我妈接去了异国他乡,在那儿,我从来都感觉自己就是个外人。再后来回家了,爷爷奶奶照顾我,你不知道周围人要么就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光看我,要么就是假惺惺的。还有我爸爸生前那几个兄弟,看着关系那么好,可我不管怎么样,还是人家的外人。”他语速很快,语气中满是无所谓,说着也转身同她一样面对着婆娑林木。
“抱歉,我没想要…”
“你说出来啊,说出来就好受多了。没什么接受不了的,真的,第一次听别人可怜我,说,”他厌厌地将那句话说得刻薄,“说我,真是可怜,小小年纪爸爸还未来得及多见一面就死了,妈妈也一直寄居在国外,不要我了。第一次嘛,那时候懂事了也就挺难受的。”
他撇撇嘴继续道:“后来,我就自己对自己不停地重复着,我爸死了,我妈也不要我了,可那又怎么了?我照样可以活得好好的。我当时就不停地在心里念叨着,后来还不就免疫了,他们咋说都行,我才不在乎,我又不觉得自己可怜!”他说着还笑了,“爷爷奶奶还都一直说我没心没肺的呢!”
她也付之一笑,转身靠着护栏坐了下来。
“其实我觉得你也可以的,何必让自己活得那么痛苦的呢!”他也继续跟着她席地而坐。
“我们不一样,如果没有我,他们也都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她抱着膝盖,将脸颊深深埋了进去。
“那也说不定的,没有你,不代表他们不会死,只能说明他们并没有以那样的方式死了而已。生死由命,老天爷有时候真的还就特别可气的,非要把人往绝境里逼,好像特别不乐意看人活得安生的!是他的错的,一切都是他的错,咱们是没错的。”
她笑了,泪流满面地笑了:“对,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嗣音站起身来,大声地指控着:“都是你的错,我不怕死,你怎样对我都好,你不该,不该要他们去救我的,我本不需要,都是你,都是你!”
“对,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老天爷,就是你的错,你的错不该让我们来承担的!”
“对,不该让我们来承担的!”
“老天爷,你就是看不惯我们活得自在,非要一次又一次地用灾难折磨我们,我们偏偏要活得好好的,让你看看,偏要好好的!”
“对,偏要好好的!”
“我们的命运是由我们自己掌控的,我就想活得开开心心,那些不愉快的过去都他妈的滚蛋吧,都他妈的去死吧!”
“对,都走开,都走开的吧,都他妈的去死吧!”他跟着她大喊着,向着天地宣战。
“徐嗣音,你没有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所以,好好活着,活出你该有的最精彩的样子给他们看看,让爱你的人安息,羁绊你的天地无言以对吧!”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我…徐嗣音从今往后还是要好好活着,替他们,也替自己活出最好的样子!”
“徐嗣音,你是最棒的!”
“我是最棒的!”
“以后,想哭哭,想笑笑,你就是你,是世间最独一无二的你,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会将你击倒,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击倒你!你是最强的,最强的!”
“以后,想哭哭,想笑笑,我就是我,是世间最独一无二的我,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会将我击倒,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击倒我,再也没有了!”
“对,就是这样,再大声点儿,让他听着,向他宣战。我叫程忆尘。”
“我叫徐嗣音!”
“程忆尘!”
“徐嗣音!”
“徐嗣音!”
“程忆尘!”
“哇哦…”
“啊……”
“嗣音姐,”他扭过头看着她。
“嗯?”
“笑一个!”他扮了个鬼脸,舌头拖得老长。
“好丑!”她笑道,双手揪住他的脸不放,久违的笑声从心散发而出。
“上车,回学校!”嗣音先一步上车,拍了拍后座。
“你会?”
“笑话,我十四岁就能一个人上高速了的!”
“嗣音姐,我的小命可是交到你手里了的!”
“上来,就是黄泉路,也是我陪你一起的!”
“是啊,那也不亏,走了!”忆尘戴上头盔,坐到了后座。
回来的路上丝毫不逊色于来时的路上,甚至速度上还有所提升的。
“真是没看错你,原来嗣音姐小时候跟我野得有得一拼了!”
“那是当然,不然怎么能是你程忆尘的嗣音姐呢!”
“也是啊,不过这话我爱听!”
“到了,车停哪儿?”
“停车场吧!”
“你不怕丢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五点半了,程教官,今儿玩过火了!”
“没事,我回宿舍洗把脸又是容光焕发,就是这嗓子不太争气!”
“我不管,能偷懒也就偷了!”嗣音打了个哈欠,“回去补一觉!”
“小心我举报你!”
“去吧,咱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平静地笑道。
“知道了,快回去吧!”他看着她缓缓走远。
突然间她转身了:“程忆尘!”
“嗣音姐还有什么吩咐?”
她向他走近轻轻拥抱了他:“谢谢你!”
他刚要回抱一下,她便松开了手,给他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军礼。
他一笑,回敬她一个。
两人相视默契一笑。
有时候也不过就是想要一个不是自己的人,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告诉自己,真的,其实你没有错,这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