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模拟音象似性的根本特性——抽象性
作为符号的一种类型，模拟音在符号象似性上存在一个如此明显的问题，以至于语言学界都以怀疑的眼光来审视模拟音所蕴含的象似性或表意性。这个问题就是：在语言符号的语境之下，我们所关注的模拟音象似性并不是皮尔士符号学说中的典型图像象似性（iconicity），也就是说模拟音所蕴含的象似性不是直观化的、视觉化的，模拟音所呈现的“意象”（image）其实就是这些语音在说话者和听话者大脑唤起的某种形象、生动的感受或想象，或者某种语音轮廓（phonetic contour），这和皮氏的图标象似性是不同的。罗德兹[29]认为尽管模拟音的象似性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它并非是通过视觉媒介来呈现或实现的，它的象似性和象形文字如“汉字”的图像性象似性不可同日而语；模拟音的象似性是一种“心理”现象而非“感官”现象，它在更大程度上是一种微妙的“印象”而不是一种具体的“概念”，正如纳什所言：语音象征意义的现象既不是建立在自然也不是建立在规约的基础之上，而是建立在人们的“幻想”（illusion）之上的。[30]
虽然语言学界很多学者都把模拟音象似性现象作为边缘主题来对待，字典中除了典型的象声词之外，从不提及或解释模拟音、音表意现象，但是它们在人们的语言交流中屡见不鲜。模拟音在人们心理上产生的印象有的是听觉性的，有的是视觉性的，有的是触觉性的，有的是味觉性的，有的是动感性的，还有的则是上述感觉的结合和转化。因此，可以说模拟音的象似性是“通感性”的、暗喻性的，无法用某一个具体的感官体验来清晰地说明，有时甚至无须借助微妙的感觉体验也能观察到某些模拟音的表意倾向。例如，流音（liquids）和鼻音（nasal）有表达“无声”“寂静”这样意义的倾向：silent，still，stilly，tranquil，calm，lull，mute。[31]“st-”有表达“静止不动”之意的倾向：still，stiff，stand，state，statue，stock，stone，stuck。[32]元音//倾向于表达“麻木”“感觉迟缓”之类的意义：blunt，dull，dumb，numb，stunned，[33]等等。
也有学者提出语音的象似性和表意性可以从发音器官发音时的运动中寻找线索，这种提法被称为动觉学说（kinesthesia）；还有学者认为诸如模拟音这样的音表意的现象只能存在于听话者的感觉印象中，存在于说话者感受到的来自动觉神经发声时带给说话者的某种满足感。[34]当然这里的前提是交际的双方对来自动觉神经语音的感受能力是相同的，也就是说他们的语感是相同或至少是相似的。也可以这样认为：是语音触动或激活了语言使用者的感觉，所以也有人提出应该用“激活”学说来替代模拟音或音表意的提法，因为语音的象似性或理据性最终还是要从发声的动觉中去探寻和感知；语音和发声器官显然是无法分离的，而关于语音的印象就来自发声器官的直觉感受，所有模拟音的感觉激发和动觉效应也正是源于发声器官。
[1] 这十个单词意思依次是：钟声、黎明、黄金的、肃静、摇篮曲、光明的、薄雾、旋律、低语、恬静。Hans Heintich Meier，“Imagination by Ideophones”，Form Miming Meaning：iconicity i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1999，p.135。
[2] 这十个单词意思依次是：刺耳的音调、嚼碎声、脾胃气胀、抱怨、爵士乐（喧闹）、冷淡的、扑通声、财阀、消耗、背叛。出处同上。
[3] Hans Heintich Meier，“Imagination by Ideophones”，Form Miming Meaning：iconicity i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1999，p.135.
[4] 参见Geoffrey N.Leech，A Linguistic Guide to English Poetry，Lodon：Longman，1969，p.100。
[5] Louis Hjelmslev，Die Sprache，Eine Einfuhrung，Darmstadt：Wissenschaftliche Buchgesellschaft，1968，p.55.
[6] 象声词，［弹簧突然弹开或振动时所发出的声音］“啵嘤”。
[7] 象声词，［领悟或冷战的声音］哦，呵。
[8] 象声词，［飞速行进等发出的声音］嗖，呼。
[9] 参见Hans Heintich Meier，“Imagination by Ideophones”，Form Miming Meaning：iconicity i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1999，p.137。
[10] 参见Richard R.Rhodes，“Aural Images”，Sound Symbolism，Hiraga，Masako，K，1994，pp.276-292。
[11] 这一组词均为英语中标准的象声词。
[12] 转引自Hans Heintich Meier，“Imagination by Ideophones”，Form Miming Meaning：iconicity i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1999，p.137。
[13] Chuchoter、flüstern分别为法语和德语，意思相当于英语中的whisper。
[14] 可参见Geoffrey N.Leech，A Linguistic Guide to English Poetry，Lodon：Longman，1969，p.69。
[15] 此处crack和bang都指枪声。
[16] 参见Charles Kay Ogden and Ivor Armstrong Richards，The meaning of Meaning.A Study of the Influence of Language upon Thought and of the Science of Symbolism，London：Kegan Paul，Trench，Trubner，1946，pp.11-12。
[17] 这句话的意思是：无以计数的牛被屠宰。同上。
[18] 这句话的意思是：无以计数的蜜蜂。同上。
[19] Ivor Armstrong Richards，Principles of Literary Criticism，London：Routledge and Kegan Paul，1955，p.128.
[20] Northrop Frye，Anatomy of Criticism.Four Essays，Princeton 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73，pp.258-259.
[21] Winifred Nowottny，The Language Poets Use，London：Athlone Press，1991，p.13.
[22] René Wellek，“Closing Statement”，Style in Language，Cambridge，Mass.：M.I.T.Press，1975，p.412.
[23] 转引自Hans Heintich Meier，“Imagination by Ideophones”，Form Miming Meaning：iconicity i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1999，p.147。
[24] John N.Deely，“Idolum.Archeology of the Iconic Sign”，Iconicity：Essays on the Nature of Culture；Festschrift for Thomas A.Sebeok on his 65th birthday.Tübingen：Stauffenburg-Verlag，1986，p.37.
[25] 参见Otto Jespersen，Language.Its Nature，Development and Origin，London：Allen and Unwin，1947.pp.396-411。
[26] 上述例词转引自Hans Heintich Meier，“Imagination by Ideophones”，Form Miming Meaning：iconicity i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1999，p.143。
[27] 这一组单词的汉语意思分别是：打嗝；哭泣；（心脏等急速地）跳动，悸动，搏动；（连续）打击，（尤指用棍或其他硬物接连地）打，敲；急速地跳动，心怦怦地跳（尤指心脏悸动）。
[28] 参见Hans Heintich Meier，“Imagination by Ideophones”，Form Miming Meaning：iconicity i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1999，p.144。
[29] 参见Richard Rhodes，“Aural Images”，Sound Symbolism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7，p.277。
[30] 参见Walter Nash，“Sound and the Pattern of Poetic Meanning”，Linguistics and the Study of Literature，Amsterdam：Rodopi，1989，p.131。
[31] 这一组单词的意思分别是：寂静的，静悄悄的，静静地，安宁的，平静的，使……平静，无声的。
[32] 这一组单词的意思分别是：静止的，僵直的，站立，形态/结构，雕像，囤积，石头，卡住。
[33] 这一组单词的意思分别是：迟钝的，呆滞的，愚笨的，麻木的，目瞪口呆的。
[34] 参见Phermann Paul，Prinzipien Der Sprachgeschichte，Halle：Niemeyer，1920，p.1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