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死灰复燃
九州三百五十二年。冬去春来,新的一年的气息真的很不一样。
东南的桃花开得早,北方的梅花还没完全谢去,东南的桃花就已经开了。无涯伏在桌前看着房里的第一束桃花,有些出神,这梅花桃花长得还真像,这么多年都没分得清,这会,紫云殿后的梅林开始谢了吧?
“涯儿,在想什么呢?”泽天进来好一会了,无涯竟都没察觉到。
“二哥……这会怎么过来了?”无涯还是有点吃惊,早上听说南明侯和安月郡主来了山庄,这会泽天应该在陪郡主才是,怎么来了她这儿。
“练字呢?”桌前正好铺着好些笔墨纸张,泽天就随口一问。
“没有,不去陪郡主怎么来了我这?”
“刚刚大家都聚在大厅,见你没来,就过来看看,你以前可是最爱凑热闹的。”泽天虽是这么说,实则是郡主想见见他这个妹妹。大哥润天娶亲时,郡主也来了,那时候郡主问泽天他俩何时成亲,泽天的回答是等妹妹无涯回来。
“今天身体有些不适,就没有过去,侯爷和郡主都是尊贵有身份的人,我一副病容过去总归不好。”无涯不想掺和这些热闹,何况自己再也不是山庄人人围绕的中心,山庄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山庄,有些隔阂早已在岁月的流逝中无形生成,只是无人察觉,而她作为庄里的大小姐,仿若真的如大家口耳相传的,随光尘师傅出去云游历练了,归期未定。
谁也没敢提大小姐回来了,怕的就是鲲冥宫会有异动,或者鲲冥宫主找上门来,然而泽天私下里却告诉了郡主无涯回来了,郡主此前听了不少关于水无涯的流言,好奇之下这次便来了。
然而南明侯此次一来事情就不简单,负责监视并铲除鲲冥宫一派的他,少不了要依靠临渊山庄的力量。九州已太平多年,民生安定,蛮霸朝堂的丞相党派也已悉数被除去,然而九年前一夜之间在江湖消失的鲲冥宫依然是一些人心头的恐惧,朝廷为了维护统治,南明侯少不得年年都要来几趟临渊山庄。
前些日子,江湖又流传出鲲冥宫死灰复燃的消息,那鲲冥宫的玄方塔竟一夕之间建好,如今又彻夜亮灯,是要卷土重来的节奏,南明侯这次来怕是来商议如何歼灭鲲冥宫一派的。一场大战,怕是在所难免。
互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后,无涯随了泽天出去,说是要带无涯见见侯爷和郡主。这侯爷继承的是世代爵位,比皇帝年长几岁,却是皇帝从小的伴读,深得皇帝的信任,至今尚未婚配,他早已过了及冠的年纪,又是一副翩翩富家公子的模样,可是多少皇城媒人踏遍他的门府,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看到无涯款款而来,如出尘绝美的女子,雅而不俗,娇而不艳,皇城的闺阁脂粉女子绝无这般风姿,南明侯惊叹之余眼也挪不开了,对站在跟前初次见面行礼的无涯,竟浑然不觉,还是郡主打破了僵局,“涯儿,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以后不必行礼。”
郡主将无涯拉到了身边,“早听泽天说有个妹妹,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郡主过誉了。”
侯爷始觉方才失仪了,之前只是听说水庄主有个女儿,倒也不从未见过,不知是真是假,今日初见,倒真叫人毕生难忘啊。“水庄主,我来山庄不下数十次,这位姑娘可是从未谋面啊。”
“侯爷,这正是小女无涯,之前呢随光尘师傅出去游历不在庄内,从未谋面也是不足为奇。”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见便觉得气质就不同于一般姑娘。”
能同时得到侯爷和郡主的夸赞,庄主自然喜不自禁,作为过来人的二婶全程在观察,有意牵跟红线,“我们涯儿也是刚刚成年,如此夸赞,以后我们可难给她挑夫婿了。”
“这不有现成人选吗?侯爷也是人中佼佼,至今还未婚配呢。”郡主也有意凑成这一对。这么说主要是她是真心爱泽天的,她不想他俩再横亘在朝廷和山庄之间,这层微妙的关系,她忍得够久了,不如推给无涯和南明侯。
二婶顿时眉开眼笑,毕竟能嫁入皇家也是一种福气,“如此说来,这不岂是亲上加亲了。”
无涯却是极力反对:“我刚回山庄不久,娘亲又刚去世,涯儿还不想这么早就谈论婚假。”
正好此刻下边的人来报可以用膳了,水庄主借机收住话题:“好了,此事以后再议。侯爷郡主,一路舟车劳顿,就先去用膳吧。”
无涯称自己刚刚吃过就不一块过去了,她去了庄内其它地方转悠。在二哥的清风院后,无涯记得那里有一堆石头群,以前她老爱一个人去那里玩了,转悠着转悠着的就去到了那里。
这真的就是一堆破石头,真想不明白以前怎么老爱来这里玩,无涯在一块看起来稍微光滑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五味杂陈的,她不喜欢山庄越来越复杂的人情世故,也不喜欢鲲冥宫阴暗诡谲的算计,她喜欢什么呢?说不清楚,就是厌烦眼下的一切,她想回到郁南镇,跟苍璃一起爬山玩水追风,肆意畅然的,整个山林田野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经意间又想念起了苍璃,也不知此刻他到底在干嘛,走之时怎么也找不他,无涯掏出了戴在脖子的玉戒,这是生日时无涯跟他讨要的,无涯将玉戒用红绳挂起来一直戴在脖子上,就像护身符一样。这枚玉戒早已跟随苍璃早已变得光亮润滑,到了无涯这里只剩细数它的纹路了。
“大小姐,大小姐,你在这啊,可让我好找啊。”水庄主一贴身老仆人半跑半走过来。
“什么事?”
“庄主找你,让你立刻到训戒斋去。”
无涯有点迟疑,这会爹爹不应该陪在南明侯和郡主身边吗?还有训戒斋?那里可是庄里人犯错被带去惩戒的地方,爹爹怎么要我去那个地方,难不成要惩戒我?不可能吧?先不管了,过去再说,末了跟老仆人又补一句,“你去告诉二少爷,说庄主要我去训戒斋了。”
事事都好奇的无涯,临渊山庄里什么地方她没去过的,但也有例外,就是这训戒斋她还真没来过。小的时候无涯不听话时就被恐吓送到训戒斋去,她以为那里是顶恐怖的地方,所以对那里也是避之不及。
这训戒斋很静,茂林修竹的,是庄里最人迹罕至的地方。无涯走得很轻,踩着落叶窸窣作响,水庄主就在里边背着手站着,无涯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爹,你找我?”
水庄主没有回头,看着里边那块大黑石黯然出神。这块黑石有一人高,形状奇特,表面粗糙坑洼不平,立在屋子的中央,不过是一块普通的花岗岩,除了大没什么可看的。
无涯进了训戒斋,这才发现这屋里除了这块大黑石,再也没有放置其它任何东西,这石头是有什么含义吗?
“九年了,涯儿,你在鲲冥宫的这九年,爹爹除了在这训戒斋悔叹,从不敢在外表露出一点点想你……如今你回来了,你娘却走了,和鲲冥宫这个仇,是时候清算了。”水庄主从衣袖里掏出了那把长命锁以及曾留给无涯的短剑,“你可曾记得这个?”
“当然记得,这些年我一直随身带着,后来为了要归血木,我只好以这个为证送了回来。”
水庄主将这两样东西递给了无涯,“你可知我临渊山庄的镇庄之宝是什么?”
“不是归血木吗?”无涯只接过了长命锁,却没有拿短剑,真的想不透爹爹这次找她来要干嘛。
水庄主将短剑放到无涯手中,“归血木确实天下稀有,属临渊山庄独有,只不过这归血木却比不过这把小小的短剑。”
“这……爹爹……”这些年无涯也刻意护着这把短剑,就是有一次她拿这短剑砍一个东西,不知触碰了哪里,短剑的手握之处突然裂开了,里边竟藏了一幅地图,是临渊山庄历代隐藏财富的地方的图。
“多少人觊觎着临渊的财富,交到你手里爹爹也放心,你且收着,爹爹这次找你来,还有另一件事。”水庄主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张图纸,“这是木莲堂副堂主用命送回来的,也是攻克鲲冥宫的关键所在,你既然能找着道逃出来,这图你就在爹爹面前确认一下真假。”
木莲堂副堂主?无涯脑里立刻闪出了半夏,她冰冷地躺在地上的样子犹如还在昨日,那些可怕的杀戮到底什么时候才有尽头。“这是真的,我亲手画的。”转念间无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爹,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如今鲲冥宫又再次悄然崛起,为祸四方,天下才得安生几年?这么多年你被挟持当人质,你娘又因鲲冥宫卑劣的手段而死,我临渊山庄必定是要打头阵的,不铲除鲲冥宫,爹爹的心日夜难安。有了这个地图,哪怕鲲冥宫难于上天,为父也要踩平它。”水庄主说得是咬牙切齿,“这么多年来,整个临渊山庄都在勤练功法,还想方设法安插人手进鲲冥宫打探你的情况,为了就是让这天早日到来。”
无涯没想到爹爹为了她竟做了这么多,但不免又担心起了苍璃,“那你会对鲲冥宫主怎么样?”
“得而诛之。”
“爹,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如果不是他一直护着我,我可能早就没命了。”
“涯儿,你不要被鲲冥宫那些邪魔给迷惑了,若不是那魔头,何至于我们骨肉分离这么多年。”
“可是我从未看见过他杀人!”
“好了,涯儿,他的罪过自有天下人定夺审判。”
无论为鲲冥宫说什么,水林境都不可能听得进去的,铲除鲲冥宫是他活下去的头等大事,夫人陈氏走了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不灭了鲲冥宫他真觉得枉为人父枉为人夫。
无涯明白再多辩解也是无用,整个山庄都恨透了鲲冥宫,想想还是回道:“这地图画得有些简陋,鲲冥宫里边多得是机关和暗道,我可以拿回去填补清楚吗?”
无涯这么一说,将水庄主从刚刚的愤恨中拉了回来,“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不过无涯还提出了一个条件,“我不想嫁给南明侯,我不喜欢他。”
“皇家生来无情,那南明侯不过是想利用我临渊山庄对付鲲冥宫,爹爹心里有数,这婚姻大事,等你遇到喜欢的人再与爹爹说吧。”
“好,那我先把这图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