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狼蛛与红火蚁
梦里，陈羽走进了一片一望无际的原野，遍地都是野花。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长着一丛丛树木，有桂花树、马府油树、冬青、蓝花楹，树丛中有一座木质的房子。他走在原野上，看见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儿，穿着一条欧洲中世纪的长裙，姿态典雅地站在屋前，正看着自己。
他对这个外国女人没有任何陌生的感觉，在梦里，他相信自己已经认识这个女子很久了。他满心欢喜地朝小屋那里走去，就好像这是他最终的归宿。他和这名女子进了屋之后，就再也不会出来了，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们再无关联。
可是，就好像有一种来自天外的力量开始不断地骚扰他。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但他醒不过来，原本梦中的场景也已经崩塌消散，他就如同跌落深渊一样。终于，他听见身旁有人在说话，听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这是现实中的人的声音。
他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模糊，依稀能看见周围有人，他这时渐渐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身受重伤。他开始努力回忆在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被自己的妻子所伤，又被一个陌生男人给救了，在一辆车里，他也能隐约记得有个女人在为他包扎伤口。之后，他就没有印象了。他感觉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然而此刻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忆起来了，就好像大多数人做过的梦一样，随风而逝。
“这是哪儿？”陈羽用微弱的气息问道。
一个女子凑了过来，把耳朵贴在陈羽的嘴边，问道：“你说什么？”
“这是哪儿？”
“欢迎来到天空之城，拉普达。”
陈羽没有再说话，他只是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伤口那里，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他皱着眉头，闭上眼睛，躺在那里。
“他没事。”旁边一个人用英语说道。
又过了一天，陈羽才觉得自己的身体稍微有所好转。早晨，他坐起身来，靠在床板上，看见自己的腹部被纱布牢牢裹住。他心里一阵怅然，因为这伤竟然是自己的妻子捅的。虽然他知道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但是他想起妻子拿刀的样子，想起自己的女儿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样子，心里就感到一阵寒凉。他隐约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出了事，他现在只想早点儿好起来，救回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他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在一个并不大的房间里，右侧就是一扇窗户，阳光从外面洒进来，正好落在床上和他的身上。旁边有一个柜子，里面放着一些衣物，左侧是一张桌子。除此之外，房间里便空无一物了。
他想要下床，就慢慢地移动着身体，他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他也不敢乱动，以免原本愈合的地方再裂开。但是这房间里没有任何人，他不愿意就这样一直躺在这里。这时，终于有人进来了，是一个外国女人。陈羽想起来，她就是在车里为他包扎的人。
“你怎么下来了，快回去，别动了伤口！”这女子说着，上前又把陈羽扶上了床。
“我想上个厕所，可以吗？”陈羽用英文回应道。
这女子笑了起来，说道：“你摸摸自己下面。”
陈羽怔了一下，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原来自己已经被安了一根导尿管。他有些难为情地问道：“是你帮我安的？”
“不是我，是这里的医护人员帮你弄的，你已经昏迷两天了。”女子说道。
“见鬼！能不能让人把这根管子给我拿掉！”陈羽有些恼火地说道。
“好，待会儿我让他们帮你拿出来。”女子说着，给陈羽倒了一杯温水，说道，“你先喝点儿水，待会儿会有人给你送吃的。”
陈羽着实口干舌燥，拿到后一口就喝完了。
“这是什么地方？”
“拉普达。”
陈羽摇头笑道：“你别和我开玩笑了。”
“是真的，这里是拉普达。”女子再一次说道，“不过你也可以把这里当作一个临时的空中王国。”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在这里，暂时是非常安全的。”
“好吧，拉普达王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被自己的妻子刺伤的，然后被你们救了下来，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陈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所有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自从这件怪事发生之后，我们这个世界就比以前更加和平了。”
陈羽愣住了，他把她刚才说的这句话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每一个词语他都听得懂，但是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后，他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叫什么怪话？好吧，先别急，我可能受了伤，脑子里有点儿缺血。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艾琳娜。”
“你是哪国人？你的英语不是英国腔。”
“对，我是德国人。”艾琳娜说道。
“德国人……很好，你现在和我解释一下你刚才说的那句话。”陈羽说道。
“我想你还记得在你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那个到你家里查水表的人，是一个监督者，他在监督你妻子杀你的行为。”艾琳娜说道。
“你是说，我妻子是被这个监督者控制了？”
“不，关于这一点，我们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其中一定有联系。”艾琳娜说道，“现在我就想问你，你想不想救你的妻子？”
“当然，还有我的女儿。我想她也一定被控制了，当时我受伤的时候，她一点儿都不慌张，反而很冷静地在旁观。”陈羽说到这里，眼神里透着悲伤。
“对，没错。”艾琳娜说道，“如果你想救回你的妻子和女儿，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你们什么？”
“时空安全局。”
“时空安全局？这名字倒是挺有趣，这和物理学研究的时空定理有什么关系吗？”陈羽笑着问道。
“的确有关系。”艾琳娜说道，“等你伤好了之后，我会带你去见我的同事们。”
“很好，我就是格列佛。”陈羽笑道，“那你们知道我妻子、我女儿，包括之前所发生的一些类似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这就是我们时空安全局的任务，调查这件事，查出背后的主谋。”艾琳娜说道。
“说实话，一般像这种安全局之类的地方，里面的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能当上探员的。你怎么就直接对我发出邀请？你知道我就一定合格吗？”陈羽问道。
“因为另一个你曾经就是时空安全局里的探员。”艾琳娜说道。
“另一个我？什么意思？”
“简单地说，这里是EIPU1，EIPU是缩写，全名是the earth in a parallel universe。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宇宙之外，还有无限个宇宙空间、无数个自己。在另一条时空线索当中，来自EIPU7的你，曾经是时空安全局的人。我们也曾经合作过，瓦解了潜行者组织。”艾琳娜说道，“其实你的线索也很复杂，一开始你生在EIPU1里，因为潜行者，你被他们秘密杀害；但是又因为EIPU7中的陈羽，和我们一同瓦解了潜行者组织，杀了他们的头目，重置时间线，所以你才会重新出现在这里。”
陈羽听了，沉默了许久，说道：“你等一会儿，也就是说，一开始是有我的，然后因为你说的那个潜行者组织，我被杀害，另一个平行宇宙里的我和你们一同瓦解了潜行者，我又重新存在了。你们是怎么瓦解的？”
“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杀掉了潜行者的头目，改变了未来一系列的连锁事件，重置时间线，你才能重新在EIPU1里存在下去。”艾琳娜说道，“所以虽然我们是头一次见面，但对我来说，我就像见到老熟人一样。”
“等一下！”陈羽说道，“如果重置了时间线，你怎么能知道在修改之前的时间线里所发生的事？”
“这就要提到一个特殊的地方，叫‘上帝的办公室’。”艾琳娜说道，“这个地方是跳出一切时空限制的，它不受我们这个四维时空的影响，因此它也能记录任何一个时空点内所发生的事情。即便是被修改过的时空、修改过的事件和修改之前的事件，它也可以记录下来。”
陈羽说道：“说实话，我很难相信你的话。”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可思议，不过你必须试着相信我所说的。如果有可能，我会带你去‘上帝的办公室’，你就会了解我说的全都是真的。”艾琳娜说道。
“我的伤怎么样了？多久才能完全恢复？”
“明后天左右，你就能下床了。”艾琳娜说道。
两天后，陈羽的伤虽然尚未痊愈，不过他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早晨，他穿好了衣服，来到了窗口。这一望，他惊呆了，因为他所在的地方，竟然飘浮在高空中，正如艾琳娜所说的，他们这里就像是斯威夫特笔下的拉普达。他打开窗户，在高空俯瞰，不远处就能看见一层层云雾，下方是密集且渺小的城市，从上方能清楚地看见城市纵横交错的街道布局。
陈羽走出了房间，这是他第一次走出房间。房间外是一座大殿，大殿内有几十个人。中央放着一张大长桌，两旁椅子整齐地排列开来。顶端正中有一盏大吊灯，大殿两边各有九根廊柱。那几十个人就像是在派对上一样，随意地站在周围，彼此地说着话。
陈羽在这一刻脑子里有点儿发蒙，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艾琳娜看见陈羽走了出来，上前说道：“陈羽，你身体能行吗？快坐下来。”
“不，就站着。”陈羽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在空中？”
“我说过了，这就是拉普达王国。”艾琳娜说道，“你现在相信了吧？”
“这是什么？飞船吗？”
“是的，或者说是一座飘浮的庄园。”艾琳娜说道。
“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这时，一个白发男子走了过来。他是个美国人，因为他的胸前有一个很小的美国国旗的图案。虽然他一头白发，但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他对陈羽说道：“能做到这一点，最大的功劳还是尼古拉·特斯拉。”
“特斯拉？他的手稿？幽浮原理？”
“对，我们根据特斯拉生前遗留下来的手稿，建造了这个拉普达飞行宫殿。”白发男子说道，“就连供电系统都不需要成本，随时都可以获取，并且完全隐形，肉眼看不见，雷达也监测不到。这都是特斯拉的功劳。”
“我一直以为关于特斯拉的这些都是谣传，没想到是真的！”
“对，当年因为一些原因，他的手稿被封存了。”白头男子说道。
“你是谁？”
“我是费尔南德斯，我知道你叫陈羽。”
“费尔南德斯先生，能和我说说，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的，虽然这个拉普达是科学史上的一个奇迹，但本质上其实是一个避难所。”费尔南德斯说道，“你的妻子和女儿已经成为受害者，但你并没有，所以她们要杀你。这背后的很多原因，目前我们尚不得知，我们只知道这个背后的组织叫作‘狼蛛与红火蚁’。他们的手段非常诡异，我们首先要破解他们的手段，了解他们的目的，才能瓦解他们。”
“‘狼蛛与红火蚁’？这个名字倒是很有趣。”陈羽说道，“艾琳娜之前和我说过，自从这个组织开始有所行动之后，我们的世界反而变得和平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目前判断，是这个组织以他们的某种方式，让整个人类按照他们设定的程序运行，因此才会变得更加和平、更加有秩序，但这背后一定有他们的阴谋。”费尔南德斯说道。
“没错。陈羽，你听好了，我们这里的人都已加入了时空安全局，其中有科学家、探员、军人，你将成为我们的一员，帮我们对付这个‘狼蛛与红火蚁’的组织。”艾琳娜说道，“因为在EIPU7里，那里的你已经成为时空安全局的探员了。两个你在不同的宇宙，从不同的角度去调查这件事，对我们会非常有利。”
陈羽沉思了片刻，说道：“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这时，那个壮汉走了出来，说道：“当时的情况太紧急了，可没有时间采集样本。”
陈羽听了，有些恼火，他问道：“你是说我的妻子和女儿？你想用她们来做样本？”
艾琳娜微笑着说道：“你不必这么敏感，毕竟也没有把你的妻子和女儿带来。不过，我们的确得找到样本才能研究这其中的奥秘。”
“你们之前采集过吗？”
“还没有。”壮汉说道。
“他叫王腾，曾经和EIPU7中的你一起调查过潜行者组织。”艾琳娜说道。
这个叫王腾的人笑了笑，说道：“这真是很有趣，那个和我们曾经调查潜行者的真正的陈羽目前在EIPU7，而现在我们要和另一个版本的陈羽一同完成任务。”
陈羽对他们毫无记忆，因此也无法对艾琳娜或王腾产生某种似曾相识或久别重逢的感觉。听到他们这番话之后，反而有些尴尬，因为按照艾琳娜的说法，当他们与另一个自己在调查潜行者组织的时候，自己那时候是处于死亡的状态。
“你在这里再休息一段时间，等你身体恢复了再参加任务。”费尔南德斯说道。
“既然你们刚才都说了时空的问题，那么这里能穿越时空吗？”
“可以，时空安全局在不同的宇宙中有固定的站点，互相之间可以连接。”艾琳娜说道。
“这里是哪儿？或者说这里是哪国的领空？”陈羽问道。
“说不清，中国北方或者是俄罗斯。”艾琳娜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雷达是探测不到的，目前只有我们时空安全局掌握了特斯拉手稿中的奥秘。”
“那特斯拉手稿中有没有什么科学理论能解释这个‘狼蛛与红火蚁’组织使用的手法？他们怎么就控制了我的妻子和女儿？”陈羽每次说到这里，心里都会有一个疙瘩。
“我知道你对你妻子和女儿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你要知道，她们被控制了，你妻子对你做的事情，不是出自她的本心。”艾琳娜说道。
陈羽叹了口气，说道：“我愿意加入时空安全局。”
“好极了，你现在就是正式的时空安全局的探员了。”费尔南德斯说道，“这是你的证件，保管好。”他递给了陈羽一个时空安全局探员的证件。陈羽也没有多看，就放在了口袋里。
“那天王腾救我的时候，杀死了一名监督者，这些监督者身上有什么古怪吗？”陈羽问道。
“可惜了，那天我匆匆忙忙地带你逃走，也没有留下活口。”王腾说道，“不过，这些监督者和被控制者很显然是不同的，他们是监督被控制者是否发生了异常。”
“没错。”费尔南德斯说道，“现在我们的世界，即便原本战火不断的中东地区，现在都接连停了战火，有些地方甚至变得秩序井然。我想那里一定有大量的监督者，在监督那里的人是否真正受到了控制。”
“那我们怎么办？去中东吗？”
“是的。”费尔南德斯说道，“变化最大的地方，应该最能找出一些异常。”
“我们这个时空安全局，最初是由谁建立的？”陈羽问道。
“在调查潜行者的整个行动里，时空安全局的诞生已经很难考证了。那次任务结束之后，整个时空发生了彻底变化。当时间线被重置之后，也就是你在新的时间线内重新生活的这一次，最初的创建人是一个叫史密斯·里夫斯的人，他本名叫江天佐。在时间线被重置的时候，他独自一个人留在‘上帝的办公室’里，所以时间线的重置并没有改变他的历史轨迹，是他创建了新的时空安全局。”费尔南德斯说道。
陈羽说道：“既然这样，能不能通过‘上帝的办公室’，直接搜索到‘狼蛛与红火蚁’这个组织诞生的那个时空，以及这个组织发展的过程？”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早就这么做了。”艾琳娜说道，“要知道，无限宇宙的无限时空，如果想具体搜索某一个时空点内发生的事情，这个信息量太大，就算你花几十年时间，也未必能找到你想找到的事情，所以这你就不用想了。”
“那我们去哪儿？”
“突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