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幽灵

时间的诡谲，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2046年5月21日，伦敦的天气依旧微凉。傍晚时分，路边的街灯纷纷亮起。沿着泰晤士河岸一眼望去，各色景致铺展开来，两岸河风徐徐，水波潺潺。有一些情侣在河边散步，还有一些人在路边的咖啡厅里喝着咖啡聊着天，享受着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

拉尔夫·克莱已经工作了一天，着实有些疲累。他披着一件黑色风衣，一头卷发被泰晤士河边的凉风吹得稍有些凌乱，他也懒得去打理。他进了一家路边的小餐厅，准备在这里享用晚餐。他习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今天也不例外。这会儿已经八点多钟了，餐厅里的人依旧不少。

“克莱先生，还是老样子吗？”服务员面带微笑地问道。

“是的，谢谢。”

拉尔夫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伦敦夜景。他日日如此，看夜景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分分心而已。当服务员把菜上齐之后，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餐厅一侧悬挂着一台电视机，上面正在播放新闻。

这些天，各个新闻节目都在报道同一件事，一件发生在威尔特郡的怪事。当地不少居民都亲眼所见，在威尔特郡上空出现了球状闪电，而雷暴过后，又出现了麦田怪圈。原本这些对于威尔特郡的居民来说，也算不上特别新鲜的事，可是球状闪电过后，风暴骤停，索尔兹伯里平原上的巨石阵竟凭空消失，数小时之后又赫然出现，丝毫未损。这就不免引发了舆论的轰动。

拉尔夫看着电视里的新闻画面，就好像是某个魔术师在展示大型幻术一样。此刻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对这样一件新闻充满好奇，相反，他甚至不愿意再看见这条新闻。他把脸又转向窗外，一边望着泰晤士河发呆，一边无聊而孤独地吃着饭。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没有来电显示！

“请问你是克莱探员吗？”在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

“我在你家。”说完，那头就挂了。

拉尔夫毕竟是在军情五处工作的人，因此他并未显得太过惊慌。他拨通了自己家里座机的号码，响了几声之后，有人接了电话，还是那个声音。

“克莱探员，你不必试探了，我没有骗你。”

拉尔夫皱着眉，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问道：“你究竟是谁？”

“你放心，如果我是贼的话，也不会打电话给你，你早点儿回来，我等你。”说完，那头又挂了电话。

拉尔夫驾驶车，一路风驰电掣地穿过繁华的城区，往自己家里赶——那是一幢位于伦敦近郊的独立房屋。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财产会遭窃，毕竟在银行里的存款也足够他用好一阵子了。但是此刻，他却没来由地感到忧虑重重，就像一只狐狸怀疑某个陷阱就在前面，但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一样。对于一个资深探员来说，这种感觉非常糟糕。

在离家还有半英里的地方，拉尔夫将车停了下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他悄悄地步行靠近自己的房子。

在家门口，他停了下来，仔细检查了门锁，发现的确有被撬的痕迹。他拿出手枪，打开保险，非常警觉地进了家。穿过客厅后，他并没有去查看卧房，而是直奔书房而去。家里的座机就安放在那里。

书房内有一个男人，他正坐在自己平时用来工作的工作台后，自己的苹果笔记本电脑也已经被他打开了。他衣领高耸，几乎遮挡住了半张脸。

看见拉尔夫突然进来，并且还拿着手枪，男人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意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终于回来了，很好。”

拉尔夫将枪口直指此人，说道：“你到底是谁？”

“你应该问，你这台电脑的密码以及里面的一些加密文件，为什么被我轻轻松松就获取了。”神秘男子说道。

“你是黑客？你不是英国人！”拉尔夫想试图通过男人露出的那半张脸，判断这个人的长相、人种以及来自哪里。他大概能看出这个人是个黄种人，但其一口流利的伦敦腔英语，就像本地人一样，听起来没有丝毫生硬之处。

“我的确懂计算机，不过对你的这台电脑，我可没有使用什么黑客软件。”神秘男子说道，“其实关于灵魂粒子[1]的理论，每个科学家都有自己的视角，只不过你的确比一般人有所突破，所以我今天才会来找你。”

拉尔夫顿时如遭晴天霹雳，因为这个神秘男子所说之事，正是他电脑里的那些加密文件所载的内容，然而他这台电脑被设置了非常复杂的密码，从来没有被黑客入侵过。但眼前这个男子似乎能洞察一切。

身为军情五处的探员，拉尔夫拥有超越常人的心理素质，而且受过特殊的训练，因此他表面依旧保持着应有的冷静，嘴角处只是浅浅一笑，说道：“看起来你也是个懂科学的，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与某个第三世界国家的军政府有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反正无论如何，你今天都逃不出去了！”

男子笑了笑，说道：“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才，不应该只待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军情五处。”

拉尔夫不禁笑了起来，略带嘲讽地说道：“那你说我该待在哪儿？”

“你应该在今年年底或是明年年初，参加一个叫‘墨丘利’的科学团队，毕竟以你在剑桥大学的化学博士与物理学博士这两个响当当的学位，再加上军情五处的工作经历，我想你应该可以很顺利地进入这个‘墨丘利’科学团队，因为这个团队将和英国政府有合作关系。”神秘男子说道。

拉尔夫完全不明白这男子在说什么，他抿了一下嘴唇，眉头深深地皱起，就像两头即将对决的公牛一样。而这个神秘男子神情依旧很平静，他转过头，又看了看拉尔夫的电脑上那些如同天书一样的文字，非常真诚地点头表示赞许。

“不管你是什么人，我绝不会让你就此逃走！”拉尔夫说着，手枪已经蓄势待发。

“大家都是热爱科学的人，你为何要这样杀气腾腾？”陌生男子终于把整张脸都露了出来，他是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黄种人，长相特征更像是东亚那边的。

拉尔夫问道：“中国？日本？韩国？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是不是想问我背后的组织？”年轻男子直截了当地说道。

拉尔夫双眼一瞪，将枪口对着他，示意他快说出自己的身份。年轻男子看了一眼时间，不急不忙地说道：“你们平时在军情五处的工作是不是很忙？比如要调查是否有恐怖组织混入，或者一些超自然现象，例如最近发生在威尔特郡的一些事情。”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拉尔夫不耐烦地说道，“快说，你究竟是谁派来的？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他的右手食指微微地扣着扳机，随时都能触发。

“放松一点儿，如果我要杀你的话，你还没有进家门前，我就可以找个隐蔽的地方把你给杀掉。”年轻男子毫不在意地说道，“现在时间还早，咱们随便聊聊。”

“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拉尔夫扣动了扳机。不管对方想干什么，自己先下手为强总是没有错的。但拉尔夫并不打算置他于死地，因为还有好多谜团需要这个人来解开。他把枪口往下移了移，瞄准的是这个亚裔男子露在工作台下的腿。

子弹就如一个即将步入死亡的老人，动作迟缓、步履蹒跚，而那亚裔男子却在子弹即将到达的瞬间，突然就消失了。拉尔夫这一枪打在了地板上。

拉尔夫大惊失色，面如土灰。在他眼前的这个人，就好像是幽灵一样！

不愧为军情五处的探员，几秒钟的愣神儿之后，拉尔夫迅速将整个书房的门窗全部关闭，然后开始仔细搜寻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天花板和地板。

书房并不大，陈设也并不复杂，可十分钟过去了，拉尔夫仍旧一无所获。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在靠近书房门口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真是见鬼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就像是自己在做梦或者精神上被致幻了一般。可他知道不是。自己绝不是一个酒鬼或瘾君子，地板上的那个弹孔也真实地存在着。

“你这样可不是待客之道！”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那个亚裔男子赫然又出现在了工作台后的椅子上。拉尔夫被吓得几乎要窒息，但是他看得出来，这个青年男子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轻松自若了。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子弹，让他变得颇为急躁和生气。

墙上的时钟不停地转动着，眼看就快要到零点了。拉尔夫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到家的时候才晚上九点多钟，中间的这一大段时间是如何流逝的，他完全无从知晓。

一声电话铃音响起，青年男子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他似乎并不怕拉尔夫听到，按了免提键。在那头，另一个人用英语说道：“差不多了，他出来了。”

“我也准备好了。”

拉尔夫听得非常清楚，因为这个青年男子故意把声音调到了最大。手机那头传来汽车不断转弯或是刹车所产生的噪声，以及无休止的喇叭声，似乎那边的人是在一条马路上，非常嘈杂。

此时，在世界的另一边——中国梅萝城——北京时间清晨七点钟左右，天还没有亮透，一个叫罗成的小学生背着书包在人行道上一蹦一跳地走着，他是要去上学，这条街通往他的学校。一个四十多岁的外国男人几乎与他平行地走在街对面的人行道上，手里拿着手机。

这个外国人走了一会儿就停住了脚步，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思考，他忽然几步跨到了马路的中间。刺耳的急刹车声音顿时响成一片，有人从驾驶室里伸出头来骂，他都充耳不闻，而是伸出右手的食指，开始以很高的频率振动起来。不少路人和把车刹停在他身边的司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老外站在大街上的车流中做着怪异的举动，不到一分钟，周围的街灯、交通灯、霓虹灯都开始闪烁不定。人们张皇四顾，发出阵阵惊呼之声。又过了一分钟，马路上的汽车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开始横冲直撞。这更引发了大混乱，人们惊叫着争相躲避。可是很快人们又发现了一个更令他们吃惊的事情：竟没有任何一辆车撞到任何东西，包括那个站在马路中间的奇怪的外国人。

这个外国人左手拿起手机放在耳边，说：“时间到了。”

在伦敦，拉尔夫的家里，那个神秘的青年男子将手机放在工作台上，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有点儿类似手枪，但没有枪口，且通体呈流线型的东西。拉尔夫听见青年男子的手机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刺耳的声音，似乎是一辆汽车撞上了什么东西。

青年男子已经将那个流线型的似枪非枪的东西对准了拉尔夫。拉尔夫连忙又举起枪，再一次扣动了扳机。

梅萝城街头，一辆出租车在纷乱中突然急转弯，冲上了路边的人行道，然后车尾几乎横甩过来，那个叫罗成的小男孩儿躲闪不及，立时被撞飞了出去。周围的人发出一阵惊呼。当人们围上去的时候，发现这个小男孩儿已经当场死亡。

小男孩儿被撞飞出去之后，街头似乎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那个站在马路中间的老外也在转眼之间消失不见了。

英国伦敦。拉尔夫·克莱探员在自己的家里被发现身亡。经警方勘查现场，判断他的死亡时间是在格林尼治时间当天零点左右。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亦无任何疾病，但是他就这么死了。而他那台高级的并设置了复杂加密程序的苹果笔记本被警方发现时，程序已彻底瘫痪，里面所有的信息丢失殆尽。

注释

[1]灵魂粒子是一种科学幻想，基于科学家对于灵魂的研究，有理论认为人的灵魂是由一种暗物质组成，操控人体的一切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