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鹬蚌相争鹬蚌伤,渔人自收渔人利。(五)
胡途本来还待说话,这时却见黄三石正自快步而近,仗剑而来,手中青锋倏地直刺攻进。
他见黄三石这一攻来,嗤嗤之声大作,心知其已提运真力,劲力布满剑身,方才是有此声势。后者所使剑招原本便是凌厉锋锐,如今长剑又是挟上了其雄浑内力,他自然更加难以抵敌得住。
青光闪动,黄三石长剑已然急疾刺近,眼瞧着就要当胸掼入胡途的心府,这时候拍的一声,他右手手背上略一痛。原来却是兰云儿先前掷出的那柄带鞘长剑在半空中划满一个弧形之后,总算是撞到了胡途的手边。
他也不暇多思,忙是手腕一翻,五指握紧长剑剑鞘,瞧着黄三石长剑剑势来路亲切,引剑当胸一横,封住了其剑尖进路。
噗的一声闷响和铮的一声清越几乎同时而作,只见黄三石手中长剑钉入了胡途的剑鞘之中,剑尖和他的剑身对撞在了一起。
胡途不由得心中一凛,要知道他方才翻掌五指去捉那剑鞘之时,虽说仓促之际不暇细思,但也是知晓了那剑鞘端的是坚硬异常。如今这剑鞘在黄三石剑刺之下,却是被轻易钉入,有此可见其长剑之上劲力之大,也是隐隐可知其杀他之心如火炽烈。
这时黄三石手腕一动,回剑圈转,挽个剑花,又是一剑朝着他左腿径直刺来。
胡途见黄三石招招狠手,剑剑致命,胸中热血一荡,便是激发了心中那股狠性。他心想:“好啊!你既然如此不顾情面,要置我于死命。我若还是妇人之仁,而不全力以赴,恐怕势要立时遭了毒手。”
当下他手掌右撤,五指紧紧捉住了长剑剑柄,刷的一声带出一口剑来,接着手腕一翻,剑锋直削黄三石胸口而去。他这一剑出剑既疾又厉,黄三石若是削中,不免要落个重伤结局,正是攻敌所必救的一招。
果然,见此黄三石冷哼一声,暗骂道:“小畜生!”他剑诀一引,不等剑招去势势老,已自回剑向上一挑一封,挡开了胡途长剑。在他挡下这一剑之后,又是剑锋一正,便想着顺着胡途剑身滑向其手掌。却不料后者并不恋战,两人长剑一沾即离,立马飞身后退,不留以丝毫机会。
不过他姿势已成,自是不会白白浪费,当下便是猛然一剑斩下,带着呼呼风声,斩向了胡途的左肩。胡途忙是身子一侧,同时朝前者下盘还了一剑。
两人身形灵动飘逸,长剑翻飞,所使的皆是武当剑法之中的高深招式。胡途武功虽不及黄三石,但后者早先经过了一番拼杀,多用心力,一时之间自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分不出胜负。
两人越斗越欢,气氛变得越是古怪。双方所用的都是武当剑法拆斗,剑招一板一眼,打着打着,便变得如同以往在武当山上之时,黄三石闲暇给胡途喂招那般。
这般如旧日情境拆着剑招,胡途不免心念一动,想起了黄三石以往对自己的诸般好处,而自己却是一言失和之下,一直对其心怀愤懑。他面上流露些许感怀之色,心中生出些许惭愧之意,再出剑对攻之时,便是少了锋锐凌厉,不再咄咄逼人,转而保守沉稳,但求护住周身。
两人又是一剑相交,各自飞身互掠而过。在身形交错之时,胡途目光流转,见得黄三石面上也是流露出了些许感怀之色,方复挺剑攻来。他心念又是一动,心想:“难怪我怎么总觉交剑隐隐变得容易,原来是我的便宜师傅开始有所容情。”
当下他便是开始暗暗组织言语,等着两人再一剑拆过,便要身形暴掠后退,撤出一段距离,再将他失手就擒于兰云儿的来龙去脉,赵三心被宋之道偷袭致死之事,统通告知黄三石。
就在两人手中长剑将交未交之际,这时忽听场边兰云儿哎哟一声大叫出来,接着又呼道:“胡大哥,小心呐!”她的声音之中还是惶急和关切之意,便似瞧见胡途与黄三石连连酣斗,久持不下,不由得情不自禁,有感而发。
胡途一怔,旋即会意,差点也是一声哎哟叫了出来,心中暗骂道:“小妖女,恁得如此恶毒!这样下来,可是要害苦我啦!”当下他也不敢再去管甚么解释不解释,忙是抖擞精神,全力以待。
果然,在听到了兰云儿略带亲近之意的叫喊声后,黄三石原本有些缓和的面色陡然一变,瞬时布满了寒霜,他手中长剑原先软绵绵的似无一点劲力,如今刺来之时又是嗤嗤作响。
拍的一声,两人两把长剑便在半空中轰然对撞在一起。
胡途只觉经由这么一震,手中长剑不住颤动,手掌虎口发麻,长剑就欲脱手而出。他面色一变,暗啐一口,心下已知经由先前两人有如儿戏一般的拆招之中,黄三石已是调匀了内息,回复了状态。
当下他更是只得全力对待,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两人拆着拆着,又是回归了原先同门喂招那般情形,但这一次,对攻节奏已不再是那般轻柔。现在终究是生死厮杀的战团之中,是一处一个不甚,便要万劫不复之地,那里来得那许多儿女情长?
胡途虽说是经由了道玄一番尽心的指点,得以蒙授武学门径上乘精要,武功大进,但总是比不得黄三石长期在道玄身边的耳濡目染,加之后者临敌经验比及他远远丰富,过不多时,黄三石便是占定了上风。
刷刷刷,黄三石又是连出三剑,一撩一削复一刺,他出剑快愈闪电,虽出三剑,便似只出一剑一般。他三剑连出,此处一时间青光荡漾,剑气弥漫,虽说天上红日高悬,暑气蒸蒸,胡途仍觉一股寒气蚀骨而来。
黄三石原本占定上风,自然是愈战愈勇,逼得胡途暗暗发苦,如今瞧得后者一个破绽,他先是一撩一削,剑气纵横萦身,断了后者趋斗避战的念想,最后一剑中宫直刺,更是要逼得胡途只得挺剑与他对刺而来。
见此,胡途心下暗啐一口,他方才挡下黄三石两剑,手中长剑势头运老,如今后者又是直进而来,他身法一时施展不开,除却与其硬抗对攻之外,别无他法。
然则黄三石出剑奇快,又是抢攻,自然是要比胡途先行刺中要害。不过对攻只有渺茫胜算,不对攻却是半点机会也无,他狠性一发,旋即咬了咬牙,长剑一震,挺起剑来便是朝着前者径直刺去。
啊的一声,黄三石面上满是惨然之色,嘴巴微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持剑那手正无力地垂着,腕上神门穴处多了一道创口,兀自汩汩地渗着鲜血。而他手里原本紧紧握着的长剑,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掉落到了沙地之中。
再说胡途,他身上除却先前被黄三石压着打之时,衣裳略有些狼狈之位,再是无半分伤势。他垂着长剑,剑尖上凝着一些鲜血,血珠正往黄沙之中滴落而去。
方才电光火石之际,胡途竟是逆了以往的颓势反败为胜,一剑刺中了黄三石的神门穴,迫使其弃了手中的兵刃。不过此时他面上竟是毫无得胜的欢喜之色,反而满是惊疑。
两人不约而同缄口不言,场中一时之间陷入了平静,这时场边的兰云儿咯咯一笑,道:“胡大哥青出于蓝,云儿佩服!”
黄三石原本不出一言,这时嘿的一声冷笑,骂道:“小畜生,小妖女,今日黄某竟是栽于尔等两人之手,真是英名尽毁!我原本还道你们会光明正大,单打独斗,与我分个高下。不料……嘿,我果然是低估了魔教中人的奸邪无耻!”
兰云儿嘻嘻一笑,不可置否,并不说话。
听了黄三石的喝骂之声,胡途心念一动,便是想起了方才黄三石兵刃掠来之时,忽尔铮的一声金铁交击,接着其长剑剑身微微一颤,隐隐响起嗡嗡之声。再下去,他又回想起来那日在衡山,兰云儿曾以飞针袭杀了五岳剑盟高手叶秋月,他又如何不知方才兰云儿使出手段相助自己?
不过胡途却是不会因此对其心中有所感激,他别过头将目光扫向了兰云儿,见其眉目之中似笑非笑,不禁心中更觉冷然。
接着他又回过头,见黄三石面上满是坚毅之色,挺胸而立,对腕上伤口不问不顾,他便朝其过了过去,同时自怀中取出一瓶金创药,再撕下一片衣襟要为其裹伤。
瞧着胡途朝着自己走来,黄三石仍自昂然而立,他斜睨了前者一眼,冷哼一声道:“小畜生,滚罢!与你这小畜生共立于一处,实在是黄某之奇耻大辱!”
胡途脚下仍是不停,口中恭声说道:“师傅,就让弟子为你裹一裹伤。”
黄三石冷笑道:“嘿,胡公子何出此言?黄某何德何能,能当胡公子您的师傅?”
胡途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不多时他已是凑近到了黄三石身边。他也不说话,擦去了后者腕上鲜血,接着将一些金创药末倾倒在其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