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有江湖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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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鹬蚌相争鹬蚌伤,渔人自收渔人利。(三)

兰云儿脚步好快,她挟着胡途的衣领,不多时两人便是落在了厮杀的战圈之外,一处视野开阔的高丘之上。

两人方始是在高丘上落定身形,四下蹭蹭蹭响起一阵急促但不慌乱的脚步声,十余个魔教教众快步凑身而来,将怀里抱着的甚么物事统通摆放在了兰云儿面前。

片刻之后,那十余名魔教教众已是将所有物事都摆放完毕。

胡途目光朝着那些物事略略打量,当下他眉头一挑,心中大感奇异,心道:“看厮杀便看厮杀罢,兰云儿却是摆出这般姿态,葫芦里到底卖的是甚么药?”

只见在两人前方的沙地上,铺着一张毫无杂色、纯白的驼皮毯子,毯子上放着一方雕绘藻饰的金丝楠木案几,案几上摆着几碟精致的酒菜、一个白玉酒壶和两个空杯。

兰云儿放开了抓着胡途衣领的手指,说道:“胡公子,便请入座就席罢。”说着她坐定身形,探手取过案几上的酒壶,一股清澈透明的酒浆自壶中倾淌而出,斟满了空杯。

一时间,雪肤葱指与白玉酒壶相映,白得毫无分别,此刻胡途目光流转,虽说心知自己乃是阶下之囚的身份,不该有所失态,但还是不知怎么的,就是不免看得一怔。

兰云儿见胡途并未听她之言就席坐下,再见其目光呆滞,心中已知就里。她微微一笑,自是不会见怪,端过了案几上的一杯酒,盈盈递出,凑到了后者的眼前。

胡途失神之际,忽闻一股淡香扑鼻而来,正是兰云儿捧着杯酒,朝他敬奉而来。他心中恍惚,也不知是那股淡香究竟是美酒的酒香,还是兰云儿手上的幽香。

见胡途仍是恍惚,并不伸手接过她手中酒杯,兰云儿心下更觉好笑,她低声叫道:“胡公子,胡公子!”

兰云儿的几声呼唤既轻又柔,传入胡途耳中便如同情人一般的呢哝软语,听得他身子一震,啊的一声,说道:“兰姑娘,甚么事?”

兰云儿手腕轻动,摇晃了几下手中的酒杯,接着细语道:“胡公子,云儿敬你一杯。”

闻言,胡途忙是接过了兰云儿手中的酒杯,接过酒杯之时肌肤相触,只觉对方一只手温润柔弱,细滑似水。他不免心猿意马,顿时面红耳赤,僵硬地举着酒杯,略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兰……兰姑……姑娘请。”

兰云儿回过手,端起案几上另一杯酒,说道:“胡公子请。”

两人仰起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一杯淡酒入肚,胡途再看兰云儿时,便见她嘴角勾起,笑靥如花,眼波流转,眉目生春,白皙晃眼的面庞上,略微泛起了些许红润,更添了几分丽色,他不禁又看得有些痴了。

兰云儿微笑道:“山野荒凉之地,匆匆之际,只不过寻得这些许粗物。云儿不能以美酒佳肴款待公子,还望公子莫怪。”

胡途忙是说道:“兰姑娘那里的话?姑娘这美酒甘醇无匹,世间少有,胡某又有何怪罪可言?”

听了胡途略有些惶急的言语,兰云儿娇声一笑,笑得花枝乱颤,看得胡途更是如痴如醉。

这时远处忽尔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在轰鸣声中还夹杂着些许的闷雷声响。

胡途原本心神恍惚,目光片刻不停地流转在兰云儿身上,盯着她的一颦一笑。这时轰鸣声传来,便似有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他脑中一个激灵,总算是回转过了心神来。

登时胡途的额头上渗出无数细密的冷汗,接着暗叫一声道:“惭愧!”再发觉了自己的目光正放肆地在姑娘家身上停着,满是不怀好意。他忙是垂下头,别过了视线,方是说道:“胡某一时失态,实在是失礼之至,还望兰姑娘见谅。”

兰云儿微笑道:“无妨,胡公子不过天性使然,云儿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见兰云儿言语之中毫无见怪之意,胡途方是暗松了一口气,接着他心念一转,心下满是疑惑,寻思着:“以往在衡山回雁峰的时候,我也是有与这女子会过面,可当时我怎么也没有如同现在这般失态,这到底是甚么缘故?”

胡途却是不知,原本他所修行的内功心诀,无论是吐纳心法,还是九煞诀,都是有着能够御守心神,抵御外邪入侵作用的玄门功法。

而现下由于兰云儿点了他周身经脉的几处大穴的缘故,导致了他体内的真气不能正常地流转、凝聚。无了真元流转经脉,修行玄功便是失了作用,再是无法御守心神。

且胡途正是少年之时,气血方刚,登时外邪侵入,心魔横生。加之兰云儿本便是生得娇美无比,他见了自是意乱情迷,难以自持。

不过胡途虽说是不明白其中就里,但他也知自己不过是侥幸之下,方才是回复心神,若是再和兰云儿久待下去,不免再次深陷泥沼,不得自拔。

这时他耳边又听见铮铮作响,显是正有高手在不远处持兵对攻,当下他忙是循声望去,正好是瞧见了赵三心在与莫轻语挺剑对攻。

这两人,一个乃是武学泰斗高足,成名日久。另一个则是魔教执剑长老,耄耋耆宿。两人一个剑法高,一个剑法深,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看得胡途如痴如醉。

再看下去时,就见赵三心长剑越战越勇,慢慢占定上风,最终变优势为胜势,格出一剑将莫轻语逼退。战胜莫轻语之后,赵三心毫不停歇,又是飞身出剑,自那几名魔教教众兵刃之下救下了宋之道。

见此,胡途心中叹道:“这赵三心赵大师伯,素来以侠义道自勉。方才他与那莫轻语对攻之时,剑招凌厉多于沉稳,正是想从速击败莫轻语,然后再寻机突围。而他既逼退莫轻语,便可从容离去,却是复又出剑救人,再犯险地。赵三心之举,果然不负侠义之名!但愿赵师伯能救下那位师兄,两人一起逃出生天。”

这时他却见宋之道忽尔爬起,从后方倏地一剑,长剑掼入了赵三心的命门穴中。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此刻心中便如赵三心一般满是疑惑。

再下去,他便见莫轻语满是笑意地近前,而那宋之道满是满是谄媚,又是一副点头哈腰的姿态。

他略一沉吟,又回想起了那日武当匆匆一瞥,宋之道那略显面善的样貌,心中一阵激灵,便是知道了这宋之道,便是他在衡阳城中悦来客栈遇到过的那名店小二石三。

胡途暗叫道:“原来如此。”那日在衡山回雁峰,他虽得了兰云儿解惑,但心中仍是有着些许不解,缘何兰云儿那么确定自己就一定会得知五岳剑盟大会的消息?原来便是出于此处。

接着他又想起那日在武当膳食居时,石三端着酒菜上来,见到他和黄三石三人样貌之时,面上略略流露出的愣怔之色。他原本还道是石三见了黄三石有些惊诧,当时却是并未放在心上。

胡途原先便是知晓五岳剑盟的夜烦声是天圣教的内应,是以心中对他一直存着提防之意,却不料在他们武当一行人中,竟然也是有着天圣奸细。难怪他们这一路上发生了几次来敌袭击之事,想来是石三将他们的行踪泄露了出去。

不过胡途转念一想,又觉得其中似乎还透着些许古怪之意,他寻思着:“这石三是我中土各派之敌,这是确定之事,不然他这一路上也不会泄露我们行踪,引来几番袭杀。然则我等扮成天圣教教众之时,别人不清楚,石三还会不清楚我们的底细?缘何从那时起,却是一路无事?猜不透,实在是猜不透!”

想到了这里,他搔了搔脑袋,但还是想不出来石三为何不传出他们消息的缘由。后者这一路上既然能随意在武当一行人多势众之时传递消息,没理由等到武当一行残零败落之时反倒是传不出去。

胡途越是细想,越是毫无头绪,不禁心下气馁。他抬眼一看场中,想再去打量一下石三,却见石三和莫轻语等人已然不知去向,只余着背上带着一个狰狞伤口,孤零零地趴伏在满是血迹的沙地中的赵三心的尸身。

瞧得此情此景,他忽尔心念一动,却是想起了之前在沙漠之中,武当一行人两次遇袭,赵三心总是会将那些死难的弟子尸身尽数掩埋立墓。

他心想:“赵三心这一路上都会为那些死难弟子收敛立墓,等到临到头来,自己却是落下了一个暴尸荒野的下场。嘿,世间之缘法,可谓是玄妙难测。也不知我胡途,又是会有一个怎么样的下场?”

接着他又想:“若不是为了坚守心中所谓的侠义道之事,赵三心早便可能安然脱身,又怎么会横死当场?兰云儿先前说过,赵三心这一类人,迂腐之至,想来便是太过看重侠义之道罢。”

接着他转念又想:“可是若非石三出手暗算,赵三心也不会身死,却是与他坚守的侠义道无关。赵三心之死,到底与那所谓的侠义道之间,有无干系?……”

一时间,他心乱如麻,不由得啊的一声大叫出来。